四人一起刨草根灌木捡石头。虽然这活又脏又累,但每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向往,连叶木莲这个最会偷懒躲滑的滑头也干得十分卖力和认真。
四个人边干活边说笑,气氛既好,活也干得快。
叶木青不禁暗暗叹道,果然还是分家能解放生产力。吃大锅饭最容易造成偷懒耍滑的现象,谁都不想吃亏。
叶木莲干活麻利,嘴也没闲着,叽叽喳喳像只麻雀:“娘,咱们要种啥菜呀?”
平氏豪气地答道:“想种啥就种啥,再也没人管了。”
叶木香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真的想种啥就种啥吗?那我想种些花可以吗?”
平氏指一指四周:“这么大的地儿,随便你种呗。”
叶木香面带欣喜,老老实实地答道:“娘,我只种几样就行了,我想种些月月红和凤仙花。”
在一旁扔石头的叶荣檀听到了,也跟着起哄:“我要种果树,要种枣树桃树梨树,天天有果子吃。”
平氏笑着骂道:“整天就知道吃吃。”
叶荣檀笑嘻嘻地跑开玩去了。
他没跑多远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叶木青定睛一看,只觉得领头的那几个人很是眼熟。她再仔细看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不是很久不见的张威荣吗?他旁边是前两天见到的王铁头。
叶木青赶紧笑着打招呼:“张大哥,王大哥,你们来了?”
王铁头笑着答道:“说好了要给你们家修房子,要不是威龙哥有事耽搁了,俺们昨天就来了。”
张威荣接过话道:“是的,我这两天刚好有点事。”
叶木青看了看张威荣,感觉他比上次见更黑瘦些,整个人显得愈发精壮。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叶木青跟他们很熟捻,平氏跟他们不熟,少不得问东问西。叶木青简明扼要地跟她说了张威荣的两个事迹,一个是救叶荣檀,一个是给她们姐妹解围。平氏一听,顿时对他热情许多,还怪叶木青干吗不早说。
平氏笑吟吟地道:“哎呀,真的谢谢你。你们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张威荣冲平氏点点头,抬脸看看屋子,说道:“吃饭的事一会再说,还是先修房子吧。”
平氏怔了一下,随即道:“修房子呀,俺们正愁没人帮忙呢。你们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平氏话音刚落,就看到叶二郎正兴冲冲地往家跑来。
他老远就喊道:“孩子娘,木青,地的事说妥了,价钱很地道——”他话没说完,一错眼看道张威荣等人,赶紧打住。彼此打过招呼,张威荣说明来意,叶二郎亦是一脸的感激。
他对平氏和叶木青说道:“木青,你们帮着你娘去准备饭菜,我们先去修房子,一会儿俺们几个好好喝一钟。”
“好的。”叶木青爽快地答应道。
她想买地就能便宜的买到,想有人修房子就来了一帮人,她这是要转运了吗?也是,倒霉了那么久,也该转运了。
第七十七章 修房子
俗话说, 人多力量大。张威荣共带了包括王铁头在内的四个兄弟,这五人都是精壮小伙, 个个是干活好把式。张威荣跟叶二郎合计一阵, 双方商量好了怎么修葺就开始着手干活了。这五个人有的负责修理门窗,有的负责修补破损的墙, 有的负责修屋顶, 人人各司其职, 干得又快又好,有了他们的加入,修房的速度快了许多, 只不到半个时辰,房子已像样许多。
平氏在一旁看得高兴, 难得大方一回, 中气十足地吩咐叶木青姐妹三个:“木青, 你去老宅地窖里挖些萝卜白菘, 木莲你去镇上割一斤猪肉, 记得要肥的。再买一块豆腐。木香, 你跟我在家里做饭。”
姐妹三人纷纷应答。
叶木青正要出门, 就见正在修理门窗的王铁头转过头大声问平氏:“叶二婶, 木青不是说你病得很严重吗?你快回屋歇着吧, 反正俺们都不是外人, 随便对付一口就得了。”
平氏“啊”了一声, 才猛然记起自己的身份是“病人”。可看她如今这副红光满面、嗓门敞亮的样子,哪里还像个病人?
叶木青见状急忙来圆场:“王大哥, 我娘前两天是病得很重,不知怎地,这一分家病竟然就好了。”
王铁头点头:“原来是好了呀,好了就好。我估摸这病多半是气的。如今没气了,自然就好了呗。”
叶木青附和道:“对对,就是这个理儿。”
平氏也很应景地笑道:“哈哈,我这两天就是高兴呀,特别是你们来了,我更高兴。”
叶木青笑笑,提醒了一下平氏:“娘,你高兴归高兴,但也悠着点,有什么活多叫大姐干。”
平氏摆手:“我知道了。”
叶木青说话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头顶注视着自己,她抬头,果然看到张威荣在看她和王铁头,两人的目光相遇时,张威荣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便装作继续低头干活。叶木青暗自发笑,挎上篮子,往老宅去了。
其实,她真不想去老宅地窖里挖菜,虽然当初分家时说菜也有他们的一份,可她还是不想回去,但她不去就得大姐和二姐去,如此,她只好自己去。
叶木青想的是如何在惊动老宅众人的情况下弄到蔬菜,可惜哪有那么好的事,叶木青一进老宅,就被院子里的叶家诸人给围住了。
周氏、陈氏、白氏还有大房的几个孩子显然对他们分家后的生活十分感兴趣,问东问西的。
“木青,你这次回来又拿来啥东西呀?”
“木青,茶寮那破房子有法住人吗?夜里会不会有野兽进屋呀?”
“木青,你娘是不是病得更重了呀?”
叶木青烦不胜烦,索性统一回答这些问题:“我回来的是分家时分给我们的东西,茶寮再破也得咬牙住,不然能怎么办?至于夜里屋里会不会时野兽,我还真没见过,我们那儿是偏僻些,但离村子也不远呀,我家要是进了野兽,你们也不会安生。”
叶木青说罢自己挎上篮子进了后园,地窖就在这里。
她自己费力地挪开地窖入口的石块,然后搬来梯子,准备下去。
刚好大房的大杨也在后园干活,见状主动来帮忙,叶木青自然十分乐意。
说真的,大房一家也就两个傻堂哥略有点人情味,其他的不提也罢。
大杨心里还记着木青,他断断续续地跟叶木青比划着:“你、不在家,没、没人给我好吃的。”
叶木青笑眯眯地说道:“大杨哥,家里就你和大桐哥最好,以后有好吃的,我还会给你的。”
大杨一脸惊喜:“真、真的?”
叶木青点头:“当然是真的。”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大杨,你这个该死的懒驴,你又去哪了?”
骂人的正是叶梅花。大杨躲在地窖里不吭声。
叶梅花转了一圈没找到大杨,一看到叶木青正守在地窖边,猜也猜到了。她大步朝叶木青走来,隔着老远就咯咯笑道:“木青,你还过来要这些破萝卜呢,我还以为你又挣了大钱,天天吃肉呢。”
叶木青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揶揄和嘲讽,她淡然答道:“我们穷人家哪有那个福气天天吃肉,除非你将来挣了银子请我吃。”
叶梅花皮笑肉不笑地道:“哟,我哪有你的本领呀。”
叶木青不想跟她太多废话,不再搭理她。她本以为叶梅花过一会儿会自行离开,没料到对方倒是粘上她了,而且摆出一副要她长谈的架式。
叶梅花闲扯一阵后,突然问道:“对了,木青,你最近去大姑家了吗?”
叶木青摇头:“没有。摊上这样的事哪还有心情走亲戚。”
叶梅花双眉微扬,得意地道:“奶奶说,明天要和我大桐还有二姐一起去大姑家。”
叶木青表面上淡然无波,只是“哦”了一声,心里却在为大姑一家默哀,估计又得烦扰一阵子了。
叶梅花本想在叶木青脸上看到妒忌、失望、生气等等让她开心的表情,然而,她什么也没看到,叶木青只是“哦”了一声便再无反应。叶梅花十分不甘心,忍不住再刺了几句:“木青,你真可怜,又要照顾你娘,又要担心你新家的破房子会倒,哪里也去不了。唉……”叶梅花的语气虽然是同情的,但脸上的笑容早就隐藏不住了。
叶木青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说:“对啊,还是你有福气。”
说完,她低头问大杨:“篮子满了吗?”
大杨在地窖里答道:“满了满了。”
叶木青小心地扶着梯子,大杨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扶着梯子慢慢地爬了上来。
大杨一上来,叶梅花便开始骂他:“原来你在地窖里躲懒去了,我叫你你为啥不应?你耳朵聋了?”
大杨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帮木青下去拿萝卜。”
叶梅花冷笑道:“哦,自家的活你能躲则躲,给别人干活倒挺勤快。傻子就是傻子,人家现在可没好吃的给你哟。”
叶木青直接略过叶梅花,对大杨说道:“大杨,别听别人的话,我以后还会给你好吃的。”
说完,她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转身从后园的侧门离开了。
叶梅花继续指桑骂槐,不过,叶木青已经听不见了。
这个地方真不想来,以后再有什么东西没拿也不来拿了。见着这些人真堵心。
叶木青提着一篮子菜,快步朝家走去,她到家时叶木莲还没回来。叶木香和平氏正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忙着。她过来时,平氏正在跟叶木香商量菜式。
平氏摇头叹息道:“这冷天就是不好,菜太少,来来去那么几道菜,家里的东西也不全乎,这倒咋做好哟。”
平氏虽然嫁入叶家这么多年,又轮流在灶房做饭,但是说真的,她的做饭水准真的不怎么样。叶家的人跟村里的大多数人都一样,觉得,吃饭嘛,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再说了,一家子那么多口人,又哪里讲究得过来,而且做饭要想好吃得多费油盐,他们才不愿意。叶家平常的饭菜就是少油少盐,寡淡无味,做熟就好。只有叶木香的手艺好些。
叶木香见到叶木青回来,便对平氏道:“娘,不如听听三妹的意见,她的点子多,又会吃。”
叶木青说道:“娘,之前咱们刚来这里时,乡邻们不是送了不少东西吗?去翻翻看有没有干菜之类的。”
平氏一拍脑门:“对对,我把这事都忘了。”她风风火火地去翻找东西。
乡邻们送的东西都放在一只大筐里,平氏干脆把筐子拿到外面去翻找。
叶木青也凑上去帮忙,她在里面找到了一把干豆皮,就顺手拿了出来,跟叶木香说道:“这个先用热水泡上,切成细丝凉拌加醋和麻油凉拌。”
叶木香立即拿到一边用温水泡上。
叶木青又找到几捧蚕豆,说道:“这个,我用来做兰花豆。”
平氏也在里面找到一些菜干和干木耳蘑菇之类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再加上萝卜白菘,凑吧凑吧也够一桌菜了。
主食就吃葱花烙饼,再煮一大锅粥,配上菜足够这些人吃的。
没多久,叶木莲就从镇上回来了。叶荣檀那个家伙竟然也跟去了。
人到齐了,肉菜也都有了,叶家母女四人便开始做饭了。
叶木青打杂兼现场指导,叶木香是主厨,平氏负责干杂活和统筹现场,有时还得到外面去帮忙找东西,叶木莲则负责打火,全家只有叶荣檀最闲,东瞧瞧西逛逛。
荤菜是猪肉炖粉条和香菇、青萝卜炒肉皮、肉丝炒白菘;素菜是凉拌豆皮、红烧豆腐、凉拌白菜心,再加上葱香鸡蛋。干活的都是饭量大的小伙子,因此每个菜的份量都很足,大盆大碗装上。
素菜还好些,肉菜的味道十分浓郁,再加上灶房是临时搭起的棚子,没有遮挡,因此,她们每做一道菜,那香味便嗖嗖地钻进了正在修房子的众人鼻孔里,引得屋顶上、门窗边的人时不时地朝这边张望,这些人中,数王铁头和一个赵江的人望的次数最多,脖子都快扭断了。倒是张威荣最为平静,只望了两次。
赵江跟张威荣都在房顶上,赵江小声说道:“威哥,你说她们做的啥好吃的这么香啊?”
张威荣故作镇定地道:“做啥好吃的,你吃饭时不就知道了。”
赵江咧咧嘴憨笑道:“嘿嘿,我这不馋吗?本来不算饿的,结果一闻香味,肚子咕咕地叫。”
张威荣的眼睛望向远处:“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的肚子从来不乱叫。”话刚说到这儿,肚子像是在抗议似的,大声唱起了空城计。
赵江哈哈大笑起来。
张威荣有些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棚子里的肉香菜香刚过一阵,面饼的香味又飘了过来。这对于那几个胃口奇好的吃货简直是一场煎熬。
赵江和王铁头干着活,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太阳,看看什么时候到晌午,晌午到,饭点就到了。
他们看了几次之后,就听见平氏在下面招呼他们吃饭:“都别忙活了,快下来洗洗手吃饭了。”
尽管,六人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但他们还是稍稍矜持了一下。
王铁头先说道:“啊,这么快都吃饭了,再干一会儿吃饭也不迟。”
王铁头的话引来了其他人的怨恨和白眼,刚才是谁不停往棚子里张望呢。
王铁头又不傻,自然感觉到了众人对他的怨恨,他嘿嘿笑着,望向张威荣,张威荣甩开他一个记眼刀,仿佛在说,你自找的。
叶木青早把众人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她笑着给王铁头一个台阶下:“王大哥,这都晌午了,不早了。天冷,菜放久了就凉了,快下来吧。”
王铁头可不敢再矜持了,跑得比谁都快:“你说得对,凉了就不好吃了,嘿嘿。”
他身后的众人相视一笑,也都跟了上来。
饭桌就摆在旁边一间刚修完的房子里,叶木青稍稍打扫了一番,在里面摆了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另一条桌腿用椅子撑着,椅子怎么够,就在外面找了几个树墩凑和坐。桌椅摆好后,饭菜开始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