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没有兴致观赏这些,目光直接落到了坐在主宾位置上的云瑕子身上。她笑得明媚动人,“云瑕子大师!”
众人微微有些惊讶,还以为云瑕子遇到了熟人,正要开两句玩笑,可是云瑕子自己也是一脸茫然,“你是?”
这时,迎宾小姐跟李同垣跟了上来。在座的人对李同垣还是有印象的,不由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会找到这里来。
云瑕子的助理一看这场面,心中就有点不好的预感,“你是怎么回事?”
阿秀不理他,从门口附近的酒水架上拿起一个酒杯和酒壶,然后径直走到了紫檀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捏在手中。“听说家中小辈今日多有得罪,所以我特地过来敬上三杯酒,以表歉意。”
众人愕然,这个姑娘看起来稚嫩地很,怎么说起话来如此老气横秋的。
云瑕子脸色微沉,“你家中长辈呢?”
阿秀笑得一脸乖乖牌的样子,“我年纪虽小,但是辈分特别大。来这是第一杯,还请大师海涵。”
阿秀端起了杯子,云瑕子双目微沉,像没看见她一眼。
阿秀也不介意,随手将杯子里已经微微发黄的白酒信手一泼,就泼在了一盘菜上。
云瑕子身体随之一震,脸色陡变。
阿秀毫不介意,拎起了那小巧精致的酒壶,将空了酒杯又满上了,端起来轻轻一嗅,“难得的陈年茅台,少说也有七八十年的份了,有钱都买不到,真是可惜了。这是第二杯,大师请。”阿秀端起了酒杯,朝着云瑕子示意。
云瑕子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连唇色都已经开始发灰。他这次终于抬眼看向阿秀,有震惊、有恐惧、有怨恨、有不甘……但是他嘴巴抿得很紧,双手紧紧按着桌边,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阿秀见他不动,眉毛轻轻一挑,将那杯白酒又泼掉了。
噗得一声,云瑕子身体猛得前倾,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
“大师……”席间一片慌乱,众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云瑕子的助理和蒯老隐约想到了什么。
云瑕子自己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今天白天他追上去问陶道士一些话,却在那个年纪最小的孩童身上做了点手脚,原本只是想出出气,但未想到真的把高手惹出来了。
但这个黄毛丫头他哪里放在眼中,谁知道第一杯酒被泼的时候,他全身的血脉就像被冰冻了一般;而第二杯酒,全身的血液又想岩浆一样滚烫。这如酷刑一般的刺激,他哪里还忍得住。一口心头精血被逼出了体内,这次只怕真的是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阿秀脸色平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她继续给自己斟满酒,稳稳地端了起来,“云瑕子大师,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晚辈们不懂事,您教训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年纪虽小,在我这一门中还是说得上话的。有道是,山水总相逢,低头不见抬头见。干了这一杯,今天这事儿,我们就算过去了。您看如何?“
还能如何?云瑕子简直想再吐一口老血,这话明着听是赔罪的,可哪一句不是赤果果的威胁?而他技不如人,再不借梯下台,难不成还真的要吐血吐到死不成?
他手脚无力地站了起来,举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那白酒里已经沾了一点点血丝,他抬头猛的一口气闷了,火辣辣的白酒穿胸而过,不过说也奇怪,不知道是因为酒好,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居然感觉舒服一些了。
他愣了一下,挤出了一抹微笑,“误会一场,说明白了,也就过去了,大家都别放在心上。”
阿秀一笑,不再说什么,将杯中的茅台一饮而尽,咧着嘴,啧啧了两声,“好酒。”
她放下杯子,朝云瑕子一拱手,“后会有期。”
又朝蒯老先生拱了拱手,“打扰了,还望见谅。”
对于这个两杯酒就把人逼得口吐鲜血的姑娘,谁还敢不见谅。
众人只能愣愣地看着阿秀带着那个大个子轻轻松松地走了,一肚子疑问却一个字也不敢问。
白天的那个灰大衣忙站了起来,朝房间的服务小姐招招手,“还不过来,重新换些其他的菜上来。”
云瑕子脸上实在有点挂不住,强笑着跟蒯老打了个招呼,“实在对不起,我这年纪比您小,精力却拿您老差远了。身体不适,我就先回去休息。”
蒯老忙道,“是我们不好,这年底这么忙的时候,还请您这么远过来,来,快送大师回宾馆休息。”
待云瑕子走了以后,蒯老看着桌上那些血迹,不由得微笑,“果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的助理忙凑过来,“您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蒯老笑笑,“先去打听打听这个小姑娘是个什么来历。这里的风水先不要动。缓一缓再说。云瑕子师傅那里,原来的酬金再加一倍,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那以后?”那个灰大衣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蒯老的笑意就深沉了起来,他看着灰大衣,直到他额头冒汗,才说了一句,“以后的事情,当然是以后再说。”
第27章 .新年 上
阿秀处理了云瑕子这档事, 没几天就到过年的时间了。
阿家父女来到省城才半年, 并没有太多的新朋旧故, 唯一有来往的亲戚阿霖也回老家过年了。所以阿秀觉得应该按平日分量准备, 差不多就行了,做太多了也吃不完。谁知到了除夕的中午,阿旁怀突然跟她说晚上还要请几个人过来,就是靳南、铁长春一家子和钱莉。
“啊?为什么呀?”阿秀有点发愁, 她也没准备那么多蔬菜什么的, 这都下午了, 菜市都关了,难不成还得上超市去买菜。
“靳队跟老铁都不是本地人, 靳队住在单身宿舍,一个人孤零零的;老铁的老婆和儿子从老家来看他, 但是单身宿舍实在没什么地方,我就喊他们一家一起聚一聚;钱莉今年值班, 可是父母不在省城,也来不及赶回家了。所以我也喊上了她。”
阿秀叹气, 这坑姑娘的爹啊,她还没满十八岁呢,怎么就操起家庭妇女的心了。
阿旁怀嘿嘿笑, 有点心虚, “往年都我们父女两人, 今年热闹热闹。”
“好吧。“阿秀无可奈何, 去了厨房的阳台, 翻了翻家里的食物,就开始列清单。阿旁怀忙拿了纸笔记下。正忙着,突然有人敲门。
阿旁怀忙过去看,“哎,靳队,……哎,还拎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好意思。”
靳南两手拎得满满的,蔬菜鲜肉饮料和酒水都有。
今天上午大家早早就下班了,阿旁怀也是临时起意跟大家聊了几句,才知道他、老铁和钱莉的情况,当时就邀请他们一起来。
既然是临时起意,他家只有父女两人,恐怕东西准备的就不够了。靳南中午索性跑了一趟超市,买了满满一购物车,送到阿家来。
“我这除夕上你家来打扰,才是过意不去。”靳南客气道。
阿旁怀忙把靳南迎了进来,两个人拎着东西都挤到了阳台的厨房。
靳南是第一次上阿家,但却不是第一次进家属楼。虽然他拎着东西,眼睛却职业病犯了,不留痕迹地观察一起。这一看,却相当意外。
虽然都是一样的格局,阿家并不像一般居家人家,为了方便东西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反而是一眼望去,家中清清爽爽,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墙上挂了一副玻璃装裱的绣品,墙角点缀着两盆绿植,厨房的阳台上居然还点缀了福禄寿的石料屏风和两个可爱的石葫芦。
这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单亲家庭,反而像一个老牌世家的居所。但就他这半年对阿旁怀的了解,这绝对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阿秀。这个姑娘,真有意思,上周还听阿旁怀说她这学期又考了第一。
靳南一脚踏进了厨房,就看见阿秀把长发都盘在脑后,身上穿了件紧身的绒衫,扎着围裙,正在忙着。
从背后一看,这姑娘的曲线玲珑,身材真好。
嘿,自己这瞎想什么呢,靳南忙把视线转开。阿秀已经转过身来,“靳队,给你拜早年了。”
“新年好。”靳南忙道。
“来,东西先放这边吧,我来处理就好,你们喝喝茶?”
“不客气,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忙。”靳南立刻把自己升级到长辈的位置,放下东西就开始脱掉外套准备动手帮忙。
阿秀也不跟她客气,索性把包饺子和面的活都交给了靳南。
阳台并不大,阿旁怀也不在这边挤着了,跑去客厅摆桌子了。
靳南卷起袖子开始剁肉馅,一边随意跟阿秀聊聊天。
阿秀什么都能接两句,而且手中特别利索,一点停顿都没有,把大虾洗净挑线剖开摆盘浇上调料似乎要清蒸,鱼去鳞洗净背部开花刀,似乎要做松鼠桂鱼。她把食材一样一样准备好,井井有条的放在一边,只等晚餐前再加工。
靳南看看这厨房,忙了半天居然还干干净净一点狼藉都没有,实在是很意外。
“靳队,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咸的?辣的?甜的?”阿秀拎着排骨突然问。
靳南原本想说随便,可是看着小姑娘拎着排骨认真的样子,觉得她特别可爱,“红烧吧,我喜欢咸口的,不要太甜。”
阿秀转头看了看他,“北方人?”
“嗯,”靳南笑,“北京人。”
“啊~”阿秀说话带着点微微扬起的尾音,听得人软绵绵得。她想了想,“家里还有点羊肉,你想吃大葱羊肉馅的饺子吗?或者焖羊肉?”
靳南被她这么一说,突然食欲就上来了,原来只是顺便聚一聚的除夕夜突然让他有了点期待,“要不焖羊肉吧,多放点辣,入味又带劲。”
阿秀笑得有点调皮,“我爸也喜欢这么吃,而且要大块的。”
靳南哈哈大笑,脸上出现了少见的轻松的神色。
“哎,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钱莉突然冒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靳南有点惊讶。
钱莉嘴巴一翘,“你看你们俩都成忘年交了,相见恨晚的画面啊,我敲门都没听见吧,老阿给我开的门。”
忘年交?靳南听着这话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他跟阿秀有差那么多嘛?
阿秀倒无所谓,她眼睛一转,看到钱莉微笑里那隐隐的一丝不自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这是父亲的同事,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太计较。她笑着打招呼,“钱莉姐,新年好。”
“新年好。我来帮忙。”钱莉笑笑,也脱了外套,准备来帮忙。平日里都是公事,难得有机会展示一下她女性温柔贤惠的一面。
钱莉原来想着阿旁怀一个大老粗,女儿才高二,能忙出个什么水准的年夜饭,正好让自己露一手,虽然自己的水平有限,矮子里面挑将军,怎么着想也是她最出色。
可是等她走进来仔细一看,那鱼虾的处理,她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了,很明显在场有高人,献丑不如藏拙,她还是小心点儿吧。
“阿秀,需要我做什么?”她问。
阿秀给她洗了盆,从柜子里面拎出一袋面粉,“钱莉姐,你和点面吧,靳队剁着馅呢,你们俩正好搭配一下,今晚饺子就拜托你们了。”
饺子皮和饺子馅,天生一对啊,钱莉脸微微一红,觉得阿秀这活派得好。虽说平日也经常跟靳队肩并肩站在一块,但是这种居家的环境,特别像小两口一起过日子的。钱莉洗了手立刻就开始了。感觉不要太好~
可是动手还没一会,她就感觉不太好了。
“阿秀,这面怎么老散呢?”
“加点水啊。”
“……阿秀,这面又稀了,老黏手……”
“再加点面。”
“阿秀,又干了,团不起来……”
“再加点水……”
“又稀了……”
阿秀实在没忍住,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姐姐,你是敌方打入我们内部的吧。”感慨完了之后,还是得去抢救那盆面团。
看着那盆几乎能养鱼的面,阿秀实在不好说什么。“姐,面反正不着急,一会让靳队和就行。我还需要不少葱蒜末,你帮我洗洗葱蒜吧。”
钱莉很尴尬,作为父母膝下的独女,她其实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方便面加火腿肠加鸡蛋,她自我解嘲,“靳队,明年的训练里面加一项和面吧,这可比自制炸-药-包难多了。”
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钱莉脸色微红,不知道是因为看到靳南难得的魅力爆表的笑容,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糗,她不再添乱,开始帮阿秀洗菜扒蒜,这些小事,倒也没再出错。
厨房里,阿秀把要炖的肉类先下了锅,浓烈而诱人的香味就在房子里飘散了开来。靳南突然想起来有一次阿旁怀带着他的油团饭,今晚这是意外的口福啊。
钱莉望着锅里,不停地深吸着这香味,“阿秀,以后我们重大节庆都上你家聚餐吧,这太香了,我都忍不住了。”
阿旁怀一脚踏了进来,“哎,哎,哎,打住啊,我姑娘高中呢。”
钱莉叹气,“要不然你传授姐两招也行,就你这水平,姐要是能学两个菜,估计就能把自己嫁出去了。哎,不对啊,老阿,阿秀不做,你可以做啊。以后聚餐,让靳队给你放半天假,我们就指望你了。”
阿旁怀乐了,“没问题啊,只要你们敢吃。”
“什么意思啊?难道阿秀的厨艺不是跟你学的。”钱莉好奇。
阿旁怀两手一摊,“就是因为我做的菜太难吃,所以我家姑娘是被迫自学成才。”
钱莉两眼瞪得老大,感慨地脑袋直晃荡,“这说到坑亲姑娘,估计也真是没谁了。”
阿家父女哈哈一乐。
东西准备的七七八八,老铁一家三口才到。
铁长春有点不好意思,上同事家过年,按理说该早点儿来帮忙,可是老婆孩子难得来一趟,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他特地带着老婆孩子出去逛了一大圈,一直到收市了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