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开走吧。”亓煊家里有好几辆车,料定早上堵车也不怕他坐上车兴奋,“你们家每天几点吃饭?这才七点二十。”
“六点四十。”殷小宝道:“我爸这时候都到局里了,不跟你说了,再耽搁下去我就赶上堵车高峰期了。”说着,转身往外走。然而殷小宝到翻译司就被司长喊去办公室,司长一看他进来就问:“张司长找你了吧?你是怎么想的,去欧洲司还是继续待在我这里?”
殷小宝心想:鬼知道。我都不知道那个张司长是黑是白,“司长,我还得再上三年学,可没时间去欧洲司,您就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吧。”
“混日子?”司长接道。
殷小宝一噎,“瞧您说得,当然是为人民服务。”
“你小子啊。”司长摇头失笑,“行吧,那我跟张司长说说,回头算是把你借调过去。”
殷小宝忙问:“那我周一不用去欧洲司报道了吧?张司长打电话让我过去。”
司长说:“去看看张司长找你什么事,反正你不去也不会老老实实来上班。不过,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去帮忙翻译些文件。”
“好的。”殷小宝是被贺楚赶出来的,这大冬天的也没地方去,好歹翻译司里有暖气,不冻脚也不冻手。忙到中午跟着一群比他大好多人高级翻译们吃过午饭,回去后继续忙碌到天黑,才敢开车着回去。
殷小宝进屋闻到排骨香,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眼不花,脖子不痛,干劲十足。
翌日是周五,翻译司还得再上一天班,殷小宝都没容他妈催,老老实实吃过早饭就开车亓煊的车去翻译司,比殷震跑的还快。
望着儿子的背影,贺楚无奈地摇头,“晚上煮乌鸡汤?”
“煮羊肉汤吧。”殷震道:“我早上出去跑步的时候,看到超市拉来一只新鲜的全羊,你回头去买点羊肉、羊蝎子。”
“行,路上小心点。”贺楚说:“天气预报今天有雪,如果下午下雪了,你给小宝打电话,叫他早点回来。”
殷震点了点头,穿上防寒大衣,“你在家没事就出去逛逛,别一个人窝在屋里。”
“知道,知道,快去吧。”贺楚并不想找紫腾院里的夫人们聊天、逛街,可是她的同学不是医生就是副院长,一个比一个忙,周五这个点也没人能和她一起出去。上午把家里收拾好,下午给夏萌萌打电话,约她去喝下午茶,其实是给殷小宝买东西。
傍晚,殷小宝到家一见沙发上大包小包,有几个纸袋还特别眼熟,扔下公文包就拆,“妈,你又帮我买西装了?”
贺楚从厨房里伸出头,“还有领带、袖扣,用沈毅之的会员卡买的,挺便宜的。”
“能不便宜吗。沈毅之是他们家的代言人,虽然现在不是,也跟他们合作过七八年。”殷小宝一件一件拿出来,“四套?妈,买这么多干么?我爸的工资卡被你刷光了吧。”
“想多了,花的是你给我的卡。”贺楚道:“十二万,一毛没剩。儿子,你现在又变成穷光蛋了。”
殷小宝的手一抖,回过神,惊叫道:“半天花十二万?爸,爸——”
“喊什么。”殷震在门口就听到儿子的声音,三两步跑进去,见他啥事没有,“我还以为你妈揍你呢。”
殷小宝指着贺楚,“不是我,是她,你可得好好说说她,半天花去你一年的工资。”
“花就花呗。”殷震还以为什么事呢,“杭城的房子卖的钱被你妈存起来了,够你以后娶老婆养孩子的。”
殷小宝不禁扶额,贺楚嗤笑一声,“儿子,继续。”挑拨。
“好,我继续收拾。”殷小宝白他爸一眼,拎着大包小包到楼上就打开手机查他的银行卡,见卡里的钱一分没少,殷小宝心里一哆嗦,贺女士用的真是殷局的工资卡?
殷震也在问,贺楚笑道:“用我自己的。我这几年的工资都没用过,哪能花着你的。再说了,给咱儿子置办行头,就算全花光不是还有你吗。”
殷小宝下楼听到这么一句,心中感动。想起第二天是周六,偷偷记下他爸妈冬天的衣服和鞋码,跑出去买半后备箱衣服和鞋子。
周一早上,贺楚去殷小宝房间里收拾他换下的衣服,推开房门看清地上的纸袋,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就给殷震打电话,喊他中午回来一趟试衣服,如果穿着不合身,她下午拿去换。
这时殷小宝也到了欧洲司。
张司长待会还有个会议,见到殷小宝就递给他一叠纸,“这是法国各地著名企业和咱们国内企业的详细资料。你先别问,听我说,我们整理法国方面的资料时发现有个人叫劳拉·杜兰的女子参加过在申城举办的g20峰会。
“我有个同事说,当时见到你和劳拉·杜兰相谈甚欢。于是我们就详细查一遍,发现她前段时间又从国内订购一批丝织品。接着就给她的供货商打电话,那几家老板告诉我们这笔生意是你从中牵线,劳拉·杜兰特别信任你。殷晟,劳拉·杜兰和她丈夫过段时间会随法国总统访华,届时你和我一起去接待法国代表团,成吗?”
“我?我以什么身份?你的法语翻译啊。”殷小宝食指指向自己,他又不是礼宾司的人,凭什么拿一份实习生薪水,干两份活儿。
张司长笑道:“随便你以什么身份谈。只要是你出面谈成的,无论法国代表团给不给你辛苦费,我都叫国内的企业给你一笔提成,怎么样?”
“成交!”殷小宝脱口而出,张司长很是无语。这位主儿是殷局的公子吗?怎么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
殷小宝见过太多钱,可是他现在又变成穷光蛋了,“不过,我不知道法国那边都从咱们这里进口什么。”
张司长抬一下眼,“都在你手上。珠宝、食品这类很少很少。主要是服装饰品、家具、灯具、鞋类产品等。最近几年也有电气产品、医疗设备,不过,并不多。”
“您确定了?我在之前可没做过什么生意。”殷小宝忍不住再问一遍。
张司长点头,“正是因为你面生,年龄不大,看起来很好忽悠,我才找到你。最好在法国总统访华期间签好约,千万别等他们回去。”
“我知道。”殷小宝道:“法国总统带企业家代表团访华,那就是来寻求合作的。你们欧洲司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卖,对吧?”
“差不多。”张司长站起来,“我得去开会了。欧洲司的事,我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翻译司如果没事,你多过来多看看。有事也没关系,你不懂的话,到时候就跟在我身边,法国人问你什么,你尽管说你只是个翻译。”
殷小宝点头,“那我回去了。”
“咱一块出去,我去楼下开会。”张司长边往外走边说:“下次过来直接找我秘书,叫他带你去一处,我跟一处的人说好了。”
“行,你忙。”殷小宝看着手里厚厚的文件,很是头疼,但是一想到这些都是钱,顿时精神抖擞,中午差点忘记吃饭。
只是匆匆吃过午饭,殷小宝就开车出去,直奔就在帝都的景泰蓝工艺厂。到门口就对人家门卫说:“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就说我找他。”
门卫心想:小子,口气不小。抬头一看,卧槽,“殷,殷小宝?你来这里干么?我们老板犯什么事了?”
“你们老板没犯事,但是你再不找人通知他来见我,我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殷小宝倚在车门边。
门卫打个激灵,老板真惹到这位祖宗了?忙不迭就往里面跑,找到经理就抓住他给老板打电话。
景泰蓝工艺厂的老板正在外面和朋友喝酒吃饭,本来喝得晕乎乎的了,一听说殷小宝在他厂门口,顿时变得无比清醒,立刻请酒店的保安送他回去,来不及找代驾啊。
第75章 景泰蓝
景泰蓝工艺厂的经理客气又恭敬的请殷小宝去会客厅, 殷小宝并没有随他上楼,而是执意要去车间里逛逛。
烧制景泰蓝是个技术活, 经理并不怕他参观的时候看出什么来。可是见殷小宝进门就皱眉, 经理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你们是华国最好的景泰蓝烧制厂家?”此话一出,师傅们停下来,经理下意识看他一眼, 见殷小宝面无表情,看不出生气还是高兴,便老老实实地说:“是的。华国最好的几位师傅都在我们厂里, 那边是镀金车间, 过去看看?”
殷小宝微微颔首,跟着经理过去。到车间里脸色更加不好, 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经理扭头看去心中一凛, 知道他是何人的工人们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殷小宝往四周扫一眼, 掉头就走,边走边说:“当我没来过。”
经理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殷小宝猛回头,经理反射性松手, “殷, 殷少, 您是要买花瓶、摆件、鼻烟壶?我们楼上有精品, 你看到的这几件并不成功。”
“是吗?”殷小宝睨了他一眼。
经理头皮发麻, 不由得把心提到嗓子眼,“您先看看,来都来了,不满意您再走也不迟。”一时不敢点头,也不敢讲不是。
“经理瞎说什么,那是咱们师傅刚完成的。”离两人较近的小师傅一看经理和殷小宝走远,不高兴的嘀咕起来。
另一人道:“招呼客人这一点经理比咱们懂,他这样说大概有他的道理。更何况那人是殷小宝,走到哪儿哪儿有麻烦的殷小宝。”
殷小宝随经理走进设置重重密码的所谓精品室,可是进去就后悔了——辣眼睛。于是便问:“除了这里的,别的地方还有吗?”
“别的?在我们厂博物馆里。故宫博物院里也有。”经理小心翼翼试探,“这些有什么问题吗?”其实经理更想问,您到底来干嘛的,赶紧说清楚。猜来猜去万一再猜错了,会破产的。
谁知殷小宝什么也没讲,走近一些仔细观察玻璃罩下的珐琅器,“工艺没任何问题,比清朝雍正年间好太多。可是你们这构图……”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设计师吗?”
“有啊。”经理说,“这个百花瓶是我们大师傅的作品,他是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
“不会吧?”殷小宝扭过头,一脸错愕。经理心中又一突,老板,您在哪儿,赶紧回来啊,小的要顶不住了,“是的。”认真地点头。
殷小宝不禁抿抿嘴,提醒道:“如果照你这样讲,以前清宫珐琅作的匠人都能称之为大师,你可知道?”
“他们本来就是大师。”经理说的理所当然,“现代工艺比以前进步,但是古时候的匠人一辈子专注一件事,某些方面咱们现代人真没法跟他们比。等等,您不满意瓶上的图案?”
“不,整体结构、图案色彩,我都不喜欢。”殷小宝很不客气的说:“就你们这些东西,甭说呈到雍正御前,连怡亲王府也进不去。咦,这个怎么有点眼熟?”
“啊?”经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噢,那个是仿清雍正时期的珐琅瓶做的,真品在故宫博物院里,你大概见过。”顿了顿,“那个也不行?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们照着您说的做。”潜意思,意见这么多,还这么挑剔,有本事你倒是给张图啊。
殷小宝没听出来,“也行。我画张图,你们试做一下。”经理猛地瞪大眼,殷小宝只顾得打量陈列柜上的瓶瓶罐罐,没看见,“对了,一张设计图多少钱?”
“嘎?”经理下意识掏掏耳朵眼,直勾勾盯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他没听错吧。
“美术大师设计的图免费给你们用?”殷小宝转过头,不答反问。经理跟着摇了摇头,“不是的。”
殷小宝道:“这不就得了,还有什么疑惑吗?”
“不是。”经理忍不住皱眉,殷小宝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他却犯头疼,“我们公司大多数作品都是由公司的工艺美术大师设计的,很少请外人构图。”
殷小宝挑眉,“然后就是这些玩意?”
经理一噎,张了张嘴想骂人,对上神似殷局长的眉眼,经理深吸一口气,“你刚才说要画图,车间里有油彩笔和纸,我们现在下去?”
“好,走吧。”殷小宝应的干脆,率先走出所谓的精品室,只是到门口又停下来,“不过,咱先讲好,如果用我画的图,价格得按照行内最贵的算,不然我的图你们不能用,就算是用你们的笔墨画的。”
经理想说:殷小宝,做人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不但打脸,还给我们殷局丢人,“行,按照你说的办。”
“那我们下去吧。”殷小宝回头看一眼紧闭的门,很想提醒经理,你们这些宝贝,不要钱给爷,小爷都不要,真没必要藏这么严实。
师傅们见殷小宝去而复返,齐齐支起耳朵,睁大眼,却看到两人直奔办公室。随后,又见经理出来把厂里六位大师傅全喊到办公室里。
“出什么事了?”
“殷小宝过来干么?”
“难道是哪个师傅犯事了?”
“不会。师傅除了回家就是在厂里,没机会搞事。”
“殷小宝的体质,扯出什么事来我都不觉得意外。”
办公室内传出一声惊呼,议论声戛然而止,齐刷刷往设计室的方向看。殷小宝不太满意的拿起桌子上的纸,团吧团吧扔到垃圾桶里。
“你——”经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去翻垃圾桶,找出纸团,“你,你怎么能把这个给扔了?”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展开。
殷小宝的动作太快,一眨眼,经理的动作更快,等六位五六十岁的大师傅震惊中回过神,皱皱巴巴的纸已经被经理摊平放在桌子上。
殷小宝皱着眉头,嫌弃道:“那张不好,扔了吧,我再画一张。”年代久远,殷小宝不太记得前世弄坏的鼻烟壶长什么样,想了想,干脆画胤礽最爱,他见过很多次,如今早已化成尘土的鼻烟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