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辞职。”
“卖房子的工作,你还嫌不累吗?”陆良鋭劝她,“生完孩子,休息段时间,如果你还想工作,就去金塔,如果不想工作了,就在家休息顺便带孩子。”
“我不想生。”和筱白还是这句话,异常的固执。
陆良鋭好说歹说都无效,他一路上的欣喜若狂没有了,剩下又惊又怕,“你不想生我的孩子?你不是喜欢孩子,想怀孕的吗?”陆良鋭说的是他们在农家乐那次,和筱白看了老板家的小女孩,那晚缠着他要,想怀着他的孩子的事情。
和筱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恍恍惚惚地说,“此一时彼一时,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陆良鋭问她,“那次,你想怀孕没怀上,这次怀上了,你为什么又不想要了?难道就是因为那次是你想要,这次是你没想要?你讲讲道理。”
无理取闹,这是最近,陆良鋭对和筱白大部分时间的评价,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能逗狗逗猫一样地和她玩玩,如果心情不好,或者烦了累了,就会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她。
“既然你提这件事情了,就顺便问问你,你还记得那晚,你说过什么话吗?”和筱白煞白着脸问他。
陆良鋭摇头,“不知道,这是你第二次提,我到底说什么了?”
和筱白站起来,“我也不记得了。”
“你总是这样,提起了又不肯说,小事儿放在心里一个人瞎捉摸,就寻思成了大事儿。”
“被怀疑人品,在你看来是小事儿,在我看来就是大事儿。”和筱白厌恶地说,“我不想和你吵架,这个孩子,我不想要,我叫你来,就是给你说一声。”
“和筱白,你怎么听不进去话呢,别太过分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生出来的叫孩子,没生出来的不叫。”和筱白坚决地说,“它在我的肚子里,我不想生就不生。”
关于孩子的事情,和筱白和陆良鋭谈崩了,陆良鋭的态度很坚决,他认为和筱白是被突然怀孕的消息吓傻了,让她冷静一下就能接受,反正就是坚决不肯让她做掉孩子;和筱白的态度很固执,她认为这个孩子来得十分不是时候,如果她稀里糊涂地生下孩子,她一辈子就拴在陆良鋭身上了,很多事情她还没弄明白就只能稀里糊涂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生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会是,“孩子都生了,你还闹什么啊,早知道这样,当初何必把孩子生下来跟着你们闹腾”。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和筱白就能吓出一声冷汗。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没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却被推着赶着放置在这个角色。她说我做不了,没有人理解她,所有人都抱怨她矫情做作想太多,这时候最应该关心她的陆良鋭,却和她冷战了。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在说,和筱白你错了。
错了,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错的呢?
错在,要清醒的时候却装扮了糊涂,而又在该糊涂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清醒着。
陆良鋭下班回家,和筱白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眼神有怨恨有疏离,她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陪我去医院?”
“我很忙。”陆良鋭再一次说,“和筱白,你别闹了,我很累了。”
和筱白说,“把它做了,我们就都不累了。”
“它是我的孩子,我没有不要它,我为什么要去做掉它。”有时候陆良鋭说话也挺难听的,挺狠的挺毒的,“既然你不肯要它,你就自己去把它做了吧,我不会拦着你。”
和筱白没穿袜子,她光脚盘腿坐在沙发上,闻言抬头看着陆良鋭,她低头,额头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蹭了一下,她把脚放进拖鞋里,“我知道了,以后都不麻烦你了。”
陆良鋭回金塔后,再住在那个小的出租屋里有些不合适,他们后来搬了一次家,两室两厅。现在刚好,一人一个房间。
陆良鋭跟在她身后,他以为她只是最初接受不了,可这已经一个星期,和筱白的状态越来越糟糕,“要不让我妈来照顾你吧。”
“不用了。”和筱白说,“不麻烦你们了。”
“和筱白,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不要这个孩子,你就能消停了?”
和筱白摇头,“没有它,我们就结束了。”
“那就留着它。”
和筱白还是摇头,“我们已经已经结束了。”
陆良鋭觉得现在的和筱白简直无法沟通,她明明那么喜欢小孩子,为什么这么排斥要孩子呢?
自从存了要孩子的小心思,陆良鋭的烟早已经戒掉了,和筱白本来瘾就不大,如果他不在她眼前抽烟或者不让她听到那个字眼,她就不会主动想起来还有个那个事物的存在。这个孩子来得太快了,陆良鋭是打算忙过这阵子,带和筱白去幼儿园或者游乐场等孩子出现多的场合里转转,先探探和筱白的口风,顺便让她培养一下带孩子的感觉,可他又想,和筱白是带着和家俊和谷雨还有和小寒长大的,她最擅长的应该就是带孩子了,他知道她会照顾孩子就以为她喜欢孩子,单方面地取消了这个环节。
现在,陆良鋭十分后悔,他的自作聪明,他不该先斩后奏,让和筱白始料不及了。他明知道,和筱白最害怕的就是被打乱生活计划,突发的事件会让她迷茫又无措,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她太小心翼翼,每走出一步,都是试探又试探,确定是完全的安全才放脚出来。
和筱白和陆良鋭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冒险。
可现在,他又把她推向了另一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冒险里面去。
他甚至期待,和筱白能带领着他熟悉这人生的另一阶段。
一个不能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还有什么脸耍脾气。
最近的陆良鋭的确糟糕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躁起来了,对着和筱白时候,没有耐心了。
陆良鋭的手放在和筱白房间的门锁上,他屏住呼吸深吸气,真担心和筱白会把门反锁住。轻轻地拧,竟然开了。
房间里开着床头灯,和筱白睡在床上,屋子里的窗户没有关,冷风灌进来吹着窗帘,睡着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以往,家里有点动静,和筱白都会醒来的,大多时候,她睡得并不安稳。
陆良鋭把窗户关上,他坐在床边上,背对着床面朝着窗口,身后的和筱白打起了小呼噜。
陆良鋭出房间时候没穿外套,他手脚冰凉,他轻轻地掀开被角,贴着床边躺着,被子轻轻地搭在肚皮上。
突然,和筱白翻身,她面朝下趴着。这是和筱白最喜欢的睡姿,陆良鋭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没能让她改掉。陆良鋭的手放放在她肩膀上,要帮忙把她翻过来,她压着肚子了。
和筱白又自己翻转着,翻了个身,改成了侧卧,面朝着陆良鋭。
陆良鋭举着手被她的动作吓得半死,担心和筱白醒了看到他会生气。等确定她再次睡着了,陆良鋭小心翼翼地躺下,她睡着了陆良鋭才能贴着她这么近,像过去那样。
和筱白提过两次,那次农家乐的事情,她每次提的时候都很生气。那晚,他到底说了什么?
陆良鋭慢慢地挪过去,想吻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眼角是湿润的。
她哭过了。
她很委屈吧。
选来选去,竟然选了他这样的人。
陆良鋭的手放在她腹部那里,那里还平坦着摸不出来什么。很多次,陆良鋭后悔了,他不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更是舍不得和筱白,他心里清楚,这个孩子没了,他和和筱白就真的走到尽头。
而且这次,她再也不会回头了,他也没有任何的立场挽留她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生这个孩子?”陆良鋭轻声问她。
他不敢问出来,两个人打打闹闹次数多了,就有些免疫了。为什么这次就闹成这样了呢,真正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白一静的出现,还是真实的原因其实是赵景胜呢?
她明明介意白一静,却不肯让他解释,他明明很介意赵景胜对和筱白的影响,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五点左右,陆良鋭就起床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六点半,陆良鋭拿着手机,在选择到底是打给陆妈还是和妈。
六点五十九,陆良鋭把电话打给和妈,“阿姨您好,我是陆良鋭,能麻烦您来一趟A市吗?”
七点半,和筱白起床,陆良鋭已经做好早饭。和筱白没吃两口就跑去洗手间吐,她从洗手间里出来,刚好撞见陆良鋭来不及转开的头,他正看着她。
和筱白坐在餐桌旁,继续吃,想要说话却没说。
七点五十,陆良鋭吃好了,他要去上班了,和筱白还坐着在吃东西,她胃口不好吃东西很慢。
“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帮你请了假。”陆良鋭说着,看和筱白停住吃东西的动作,看过来,眼神有点空,陆良鋭低头换鞋,“你妈今天过来,她陪着你吧。”
她陪着你吧。
这五个字简单的文字,联系这几天的情况,就变得复杂。
终于,他也不要了吧。
正文 79.79
从D市到A市早已经修好了高铁,和妈嫌价格贵舍不得坐, 来往A市往往是坐火车的。接到陆良鋭的电话, 详细问他他不说, 和妈担心和筱白出事儿,急急忙忙让邻居家的年轻人帮忙在网上买了车票,赶到了A市。
所以,和筱白只是刚吃过午饭,正坐在沙发上打瞌睡, 听到门铃响时, 她有点迷瞪。陆良鋭有家里的钥匙, 一般是不会摁门铃的,那如果不是陆良鋭, 又会是谁。
和筱白慢慢踱步过去,这处房产是属于金塔地产开发建筑的,又是金塔自家的物业公司管理, 平时安保都十分不错, 鲜少出现不安全事件。和筱白打开门, 看着门外的人,她惊讶,“妈, 你怎么来了?”她最近总是觉得困,每天像是睡不醒一样, 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脑子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好使了, 好像陆良鋭去上班前说过和妈会来,“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和妈大包小包提着不少东西,“想你了,就早些来看看你。”
和筱白赶快打开门让和妈进来,见和妈提着的东西在门口放着,她要帮忙提。和妈拦着她的手,“你别提,重。”
“你知道了?”和筱白看着和妈把东西一件件地搬进屋里面。
和妈把门关上,她疑惑地看着和筱白,“知道什么?”和妈看了一圈房间,“这个房子不错,挺大的,你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吃过饭了。”和筱白说,让和妈坐着,“你歇一下,我去给你做饭。”
“在车上吃过餐盒饭,这会儿不饿。”母女两个坐在沙发上,有些面面相觑,和妈想直奔主题问她,可看女儿低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和妈心疼她就什么都不问了,“你想不想吃薄饼,我带了锅子来,给你做。”
“好啊。”和筱白抿着嘴,笑着说,和妈做饭她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次没提陆良鋭和肚子的孩子。
和筱白想,也许和妈并不知道她怀孕了,只是碰巧来看看她的,过一两天就走了。
过了一两天,和妈还没有走的迹象,陆良鋭也没有再回来过,反正和筱白是没见过他。
“妈,你来A市是有事情要办吗?”和筱白问和妈。
和妈摇头,“没事儿,就是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