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技术活——玉不毁
时间:2018-01-12 16:12:54

    “堂下不得喧哗。”刘启彤拍了拍桌子,“严二,本官问你,你如何能确认,那人就是严书维?”
 
    严二眼眶微红,回想起当日细节,情绪波动厉害,最后轻声道:“那人身上的气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此案细节,刘启彤早就有数了,又拍了拍桌子,问道:“仅凭气味,不足为证。富林镇人都知道,黄娘子自幼长于山林,吃黄精长大的,身上便有异香,严大夫与黄娘子自幼便在一处,自然有些沾染。若是有心人如法炮制,恐怕……严姑娘在昏迷之中,也很难分辨清楚啊。”
 
    严二神情悲愤:“大人,其实……小女还有证据。只不过,是在隐秘处。当天,女医也曾取证,留有描画。那处伤痕至今未消,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再有女医取证。”
 
    事已至此,严二也顾不上什么,原原本本的说了,原来她腰腿处被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印子,女医取证过后,将上面的印子给描画下来,呈上堂去。
 
    严书维一见,脸色微变,连身子都跟着晃了晃:“大人,这不可能啊!”
 
    刘启彤一看,有些怪异的问:“什么不可能?严二姑娘,你说这就是证据?”
 
    “大人应该也觉得眼熟吧?锄砚堂有一枚扳指,世代相传。这上面的半边图案,大人一对便知。”
 
 第二百二十四章怪异的两口子
 
    严二姑娘身上的血红,确确实实就是锄砚堂的当家人信物——紫金扳指。
 
    也是严二天生体质奇特,稍有淤痕,经久不退。这才能清清楚楚的看出,那痕迹上还有一个严字。
 
    严书维已经乱了阵脚,神色慌张,嗫嚅无言。看他这反应,也根本都不需要两下对照了。
 
    何况紫金扳指材质珍贵,做工精致,岂是寻常人可以仿制假冒?
 
    公审继续,之后因为小巷子那一次,毕竟是在外面,严绪也找到几个证人,虽然都没有亲眼看见严二被人羞辱,但几番证词,都能交叉证明,确实有一个锦衣男子带着严二姑娘走了,只不过并不知道严二姑娘已经被人控制。
 
    罪证确凿,刘启彤惊堂木一拍,当场将人收押。
 
    严书维惊慌不已,挣扎着与家仆交代,速速回家去告知黄娘子。
 
    堂下众人也是一片唏嘘,万万没想到,所谓悬壶济世,医道救人的严家家主,竟然是个色胆包天的贼人。
 
    一时哗声一片。
 
    虽说案子就要赢了,可严家没有丝毫喜气。严大婶搂着两个小孙儿掉泪,口中喃喃说着命苦云云;严家二姑娘一回去就关了房门,闭目不出,却不闻丝毫哭声。
 
    严绪站在门外,安慰了姐姐几句,良久,听屋内自家二姐问一会儿吃什么,才放下心来,急急忙忙的去了对门致谢。
 
    萧玉台正蹲在笼子外边,看自家的三只下蛋鸡。
 
    “不去照看你姐姐,怎么来了?”
 
    严绪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答非所问:“这鸡有什么可看的?”
 
    萧玉台叹了口气,如他一般答非所问:“我自小流浪,一直就想着,能有个大院子,自己种菜,再养两只鸡,每天有新鲜的青菜吃,还能吃上自家鸡下的蛋。这一次,是头一回吃到。而且,还有人做给我吃。”
 
    严绪忍不住啧了啧:“有什么好炫耀的,平头百姓,谁家不是这么过日子?”
 
    萧玉台笑眯眯道:“那是。只不过,平头百姓,未必能觉出这样清淡的日子到底有什么好。反而扭曲了心性,舍弃所有,追求浮华。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严绪若有所思,古怪的看她一眼:“就是觉得……好像太顺利了些。当然,我肯定不是不心疼我姐姐,可是,这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顺利多了。严家势大,锄砚堂又声势不凡,原本我都做好了被赶出富林镇的准备,怎么会这么顺利呢?”
 
    萧玉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所以,我第一眼就瞧好你了。是给我做关门弟子的料。”
 
    严绪果断被她带歪了:“姐啊,你才多大,就收关门弟子,至少也得七老八十了再收吧?”
 
    萧玉台避之不及的摇头:“不了,带徒弟太累了。你聪明勇敢,而且勤奋,又有足够的心性,更要紧的,还不似我这么似的懒。我把我们这一门的东西教给你,你去发扬光大就好。”
 
    严绪勉强把话题给转回来:“师傅,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萧玉台摸了个墩子坐着,又掏出一把松子来嗑:“说说。”
 
    “第一,就是刘启彤的态度。一开始师傅教我去说,他的确同意审理此案,可是并没有给我太多便利。可过了一天,他突然态度大变,让差役胡大叔处处提点我,不然我也找不到证人。第二,就是这个证人了。当初我和师傅在街上,黄娘子丢下一个药囊,他们都打得头破血流,好像中邪了一样。怎么就这么顺利让我找到了证人?的确,街上是会有人看到,可是他们将黄娘子奉为神灵,怎么会愿意作证的?第三,就是最奇怪的一点,严家的锄砚堂在富林镇是百年基业了,这样的人家培养出来的严书维会是个熊包?你看看他在公堂上,吓的哇哇大叫,满地乱窜,要好尿裤子他都要尿裤子了,这太奇怪了。就算抛开严书维不提,这些大户人家也能反咬一口,比如我二姐主动勾搭什么的,怎么就能这么坐以待毙呢?这些事情,都太奇怪了。”
 
    严绪一口气说完,有些口干舌燥,顺手拿起杯子喝光了,才觉得有点不对:“师傅,这……这是您的杯子啊?”
 
    萧玉台听他说完,满目赞扬,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徒弟了:“嗯。你喝吧。这些都对,所以,你要担心。不过也不用怕,有师傅在呢。出不了事。至于刘启彤态度大变,倒是很好解释。”
 
    严绪问:“怎么说?”
 
    萧玉台那天恰好透过镜子看见了。那严书维背着黄娘子去找过刘启彤,也不好言拉拢,更不送礼贿赂,反而强横无理的好一通威胁。诸如黄娘子医术不凡你若如何如何,我娘子可以随时随地悄无声息的毒死你云云,诸如你小姨子也被我看过病,你若是定了我的罪,你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云云……
 
    刘启彤当然怒不可遏。
 
    严绪听萧玉台说完:“这个严书维还真是自己找死……可是,这更奇怪了!严家的老爷子听说是宫里的御医,不可能教出个孩子比我这种乡下孩子还蠢吧?”
 
    确实太顺利了。
 
    萧玉台吃过晚饭,又看了一会儿水镜,就更奇怪了。严书维被收监了,还被刘启彤派人“重点关照”。那黄娘子在家却跟没事儿一样,平平静静的吃饭,安安稳稳的与药堂的人训话,晚上睡觉之前还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萧玉台这个偷窥狂看了半个多时辰都没见到阿细出现,迷迷糊糊的刚要睡过去,就被白玘给叫醒了。
 
    小姑娘不满的嘟囔两声:“不看了,我要睡觉。”
 
    白玘也不想叫她,可这小姑娘是最爱看热闹的,也怕她因为之前萧家的事情多想,于是把水镜往她耳朵边前一放。
 
    “哟,这是谁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黄娘子嘛,您怎么能到这大牢里来啊,多脏啊!”水镜里,严书维阴阳怪气的嘶哑着嗓子说话。因他被重点照顾,牢房里放了不少老鼠蜈蚣,吓得尖叫连连,这不,才一下午,都折腾的像个腌臜乞丐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同床异梦本非一路
 
    萧玉台蹭的就坐起来了,靠在白玘身上,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抱着他粗实的胳膊,找了个最省力最舒服的姿势坐着看戏。
 
    “这严书维什么毛病?人前恩爱有加,人后刀兵相加啊!这黄娘子怎么到了牢里,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白玘取过蒲扇,给她扇了扇风:“睡得跟小猪似的,我要叫你,差点没被你从床上踢了下去。”
 
    黄娘子虽然一身清淡素衣,但眉目如画,明显是细细打扮了一番才来的。可严书维连看也不看,冷言冷语对着。虽说这两人的态度奇怪,更奇怪的还是严书维,半点也没有在堂上惊慌失措的样子。
 
    “夫君,你别这样。最要紧的,还是先把你救出去。那个严二姑娘,你……你究竟有没有……”
 
    严书维突然大笑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黄娘子:“你还有脸问我这个?黄精,你是真打算让我背了这个黑锅,好和你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相好的,双宿双栖是吧?”
 
    黄娘子脸上血色遽退,苍白着面容否认:“自然不是!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啊!夫君,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心里是必定相信你的。”
 
    严书维发作了一通,冷笑道:“阿精,那治病救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和你夫妻数年,更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阿精,你要是不信我,就走吧。我是锄砚堂的独子,我死之后,你作为长媳继承锄砚堂,之后……你喜欢谁,就与谁好吧,也不必再说什么严家救你的恩情。这么多年,你为严家做的也够多了。”
 
    黄娘子连连摇头:“夫君,别……我会救你的,会救你的。”
 
    严书维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沉沉之气,语气绝望:“是我错了。我一心想将锄砚堂发扬光大,却没和刘大人打好关系,他如今是借此机会整死我。罪证确凿,除非我们把真相说出来……可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不愿意。就这样吧,我死之后,你凡事便收敛些,那人虽说长的丑了点,但他若愿意照顾你,就让他照顾你吧……”
 
    萧玉台听的迷迷糊糊:“这究竟怎么回事?严书维是失心疯了吗?一时恶言冷语,一时又突然温存有加?莫非又是什么攻心策略?”
 
    白玘但笑不语。
 
    凡人之力微小,力之不能及时,便只能耍些不入流的伎俩。只不过,这两人能让她暂且忘却萧家之事,也算有些用处。
 
    他之岁月,本是无涯。自生来也无根,自然是不懂,凡人对于“家”的执着与眷念。可这不妨碍,他对自己这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的心疼。
 
    他与她在一块,从此,他才是她的家。她总有一天会忘记,萧家那个不算家的家。
 
    翌日一早,事情竟然就有了转机。
 
    黄娘子一身灰色素裳,亲自擂响了衙门口的鸣冤鼓。被传唤上庭之后,只见她形容憔悴,与昨天判若两人,摇摇欲坠站在公堂上。
 
    刘启彤一拍惊堂木:“黄娘子,你击鼓鸣冤所为何事?你家夫君的案子早就定了,罪证确凿。”
 
    黄娘子咬了咬牙,含泪道:“大人明鉴,这,这是因为,严家二姑娘说我夫君欺辱于她,这,这绝不可能。”
 
    “为何?”刘启彤眯了眯眼。“证据确凿,黄娘子却一上来便说本官判错了案子,是打量本官是个傻子吗?虽说你锄砚堂和黄娘子在富林镇小有名望,深受百姓爱戴,可也更应当遵纪守法,而不是利用治病之利,见人家小姑娘容貌好些,就生了歹心!这与畜生何异?”
 
    刘启彤说完,黄娘子就久久沉默,堂下听审的众人也不说话,一时寂静之中,突然听见一声咔哒的脆响。
 
    白玘捏破了一把核桃,将核桃仁一颗一颗挑出来,吹干净上面沾着的薄皮,然后往萧玉台嘴里喂。
 
    刘启彤横眉冷眼,抖了抖胡子:这两人是来听说书的不成?
 
    只不过大计将成,他也就眯着眼假装没看见,对着犹豫不决的黄娘子加了把火。
 
    “黄娘子,若无新的证据,就不必再提!谅你夫妻二人医术高明,对本县有杰出贡献,就不追究你胡乱鸣冤之罪了。严书维欺辱良家女子,之后又企图杀人灭口,罪证确凿,流放沧州服苦役……”
 
    “不,大人,我有确实证据,证明我夫君绝对没有欺辱严家二姑娘。”黄娘子下定决心,一连叫上了好几个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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