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宝娘子——凡尘一琉璃
时间:2018-01-12 16:27:12

 
    这春日里早该换了冬装,前次穿的还都是去岁的秋装,原有的春衫好些都穿不下了,这衣服送得正及时。
 
    小郑氏正与雯月两人打开衣箱翻拣,大方地挑了那原本勉强能穿的出来,也一并拿个包袱收拾了,今春尽够换了。
 
    ......
 
    韩氏正生闷气。
 
    她这几日心里就没舒坦过。郑云甜那日来了这么一出,原以为,至多两日,汾阳郡王府那边就该有人上门的。
 
    谁知,足足等了五日,老太太的脸阴得都能滴出水来,思忖是否要亲自登门去拜访她的亲姐姐时,郡王府昨日传了消息,说今日一早登门。
 
    老太太心里不爽,直接发话,要金氏安排在正房花厅内接待,届时韩氏挑大梁,那些话自然由她来说。
 
    屋子里一早开了窗户,还是觉得发闷,这天阴沉沉地,看着好像要下雨。
 
    她提了提领口,方觉得好过了些。又觉着脸上也不舒服,她穿了见客的大衫,脸上脂粉也抺了不少,这会子觉得发粘。
 
    大丫鬟翠儿掀帘子进来:“夫人,郡王夫人来了,现正在鹤祥苑呢,老太太唤您快过去。”
 
    翠儿低了头,果然韩氏皱眉:不是说在西花厅么?怎又改地了?”
 
    一边起身,回头吩咐,:着两个人去三小姐那边看着,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脚步匆匆到了鹤祥苑,见堂屋内众人已经落座。
 
    她定一定神,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方抬脚进去。
 
    先见过上首的郡王妃,又见过老太太,才低头在金氏下手落座。
 
    却是一怔:斜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妇人,身穿大红洒金丝裙,领口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脸如银盘,体态丰满,一双眼睛看人波光流转,柔媚之极。此刻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正是世子妃小曾氏。
 
    她心中微微一顿:怎地她也来了?
 
    韩氏端了茶杯在手,作喝茶样,心内却嘀咕:这事有点棘手。听闻小曾氏甚得世子梁荣的欢心,过门三年无所出,竟然硬是没有纳一个妾室,这宠爱,寻遍上京也不见第二个。今日,她跟着来,是个什么意思?
 
    “姨母,这事您看,都是我们家荣儿的不是,郡王爷说了,必要给你们府上一个交待。你看,我们两家都是亲戚,这事闹得......”
 
    郡王妃微笑着开了口,双眼里满含着笑意。她的心里是满意的,国公府的小姐怎么说也比那旁支的要强。这小孙子以后的身份也不会辱没了。只是,这身份......”
 
    这几日,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各种复杂,包括曾家,她娘家那边,她头痛不已......一边是自己的娘家,一边是老太太的娘家人......一来二去,折腾到今日才上门。
 
    她望着对面的老太太与金氏,见老太太不吭声,只管披着眼啜着茶。
 
    她又把目光向金氏望去,金氏接到她的目光,望了一眼婆母,咳了一声,微微笑,开口:“是呀,我们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好在,我们两家先前本就要结亲......”
 
    她又咳了一声,看了一眼世子妃,见她低头,看不清面色,又继续:“那个,我们三姑娘自小聪颖,又孝顺......此番这事也是没有想到。原我们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已经有好几家上门来提亲。你们也知道,我们三姑娘这才貌,放在上京......我们弟妹正好好地斟酙呢,势必要给她挑个好的。如今这样子......这事弟妹可是着急上火的,这甜姐儿最得她喜欢,出了这事,她这心里只埋怨自己,说是没有看顾好她.....”
 
    她开了个头,就把这块烫手山芋直接抛给了正洗耳恭听的韩氏身上:
 
    “弟妹,如今郡王妃也在,你看,这事,你这当母亲的就表个态......都是亲眷,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是......”
 
    金氏笑吟吟地转脸望着韩氏。
 
    屋里一众人等均转头望向韩氏,郡王妃更是一双眼睛含着笑意与一丝期待。
 
    韩氏心里暗道一声“倒霉!”
 
    只得打起精神,脸上瞬间逼出一抹哀切来,起身,向屋内的郡王妃行了一礼,抬头望着老太太,才开口:“刚大嫂说的极是。出了这事情,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我这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她哽咽了一下,适时地低了头,似乎在调整情绪,郡王妃脸色也凝重起来,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儿媳妇一眼,见她脸色变幻不定,手指抓紧,暗叹了一口气。今日原不叫她来,却偏要跟来。
 
    “是以,”
 
    韩氏轻轻吸了口气,望着郡王夫人,万分不甘地说出了那句话:“为妾是万万不能的,我们国公府的女儿是不能为妾的,这叫我和老爷的脸往哪搁?”
 
    说着,以袖掩面,看着极其痛苦难过。
 
    “二媳妇!”
 
    老太太及时地出声,呵斥:“你这说的什么话?郡王妃还在呢?你也太大胆了。还不快向王妃赔罪?郡王府的事,自有安排,哪容你在这胡......”
 
    “娘!我这心里疼啊......甜姐儿可是正经的国公府三小姐,这要不是出了这事,嫁到谁家都是当家夫人!”
 
    韩氏哭得哀切。
 
    静默。
 
    一屋子的人都不作声,老太太也闭了嘴,一脸的无奈。
 
    一旁的世子妃小曾氏雍容华贵的笑意在韩氏说出那句“不为妾室”的话后,陡然僵在了脸上。她暗地里紧紧掐紧了手指,一条上好的丝绢团成了一团,借此来消散心中骤然间涌上来的怒气。
 
    她意识到事情要糟,比她原先预计得还要糟糕。
 
    她紧紧盯着兀自拿帕子不断拭泪的韩氏,恨不得扒开她的手:这戏作得委实太虚了点。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却偏偏好用得很。
 
    瞧,婆母再也坐不住了,在老太太又一声的怒斥出口后,郡王妃,她的亲姑姑终于开声:“那个,夫人,亲家夫人,你且听我一言。”
 
    小曾氏在那声“亲家夫人”出口后,“腾”地起身:“娘!”
 
    郡王妃装作没有看到一旁儿媳的动作,只是想快点结束这难堪的局面。
 
    她面向老太太,抚了抚袖子,随着她的动作,老太太也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睁开了。
 
    她微叹一声,想起临行前婆母的叮嘱,终于开口:“怎么会呢?我们两家都是要体面的人,又本是亲戚。咱们老太太当日回去就把荣儿给狠狠骂了一通,这排起来,还是表妹呢。怎就....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三姑娘不是?不过,这正妻的位置已经......这世子妃不能有两个,是以,我们商议了,只能委屈三姑娘为......世子平妻,放心,郡王爷说了,我们这嫁娶的三书六聘一样不少......”
 
    郡王妃一口气说完,喘了一口气,看着韩氏。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抹惊喜,虽然她有此想法,但是总觉得没这么容易,怎么也要多谈上几回才成。毕竟,这平妻虽说是比正妻要低上那么一点,但是如果不这么细细地区分的话,还是与正妻享有一样的待遇的。况且,眼前这位正妻可是连蛋都没有生一个。
 
    这以后孰大孰小,一目了然。
 
    她满意地往后靠去,脸上却还是一幅无奈的样子:这样子还是要做的。
 
    韩氏也适时地停止了啜泣,扬起了无一点泪痕的脸,说:“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三姑娘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可怜的孩子,这两日正闹着要出家呢。既然府上这样诚心,哎,不说了,说起来,这也是好事不是?”
 
    郡王妃含笑拉起韩氏的手,点头称是,又有老太太一叠声地叫换了茶来,又叫去请国公爷与二老爷......
 
    一旁的小曾氏眼看这事还是向着最糟糕,她最不愿见到的地方发展,喟叹一声,瘫软在椅子上,再也出不得声,一双手却是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045谈话
 
    王晴撇着嘴,乘着女工师傳去净房的空档,“啪”放下了手中绣了一半的“彩蝶图”,酸溜溜地:“三姐姐真是好命!转眼就嫁到郡王府里去了!唉,再也不用整天练这劳什子的针法了!”
 
    苏暖轻瞥了一眼,王晴的绣绷子上堪堪绣了半片花叶子,她照例抿嘴不吭声,自顾低头绣着自己手中的花瓣,还差几针,就完成了。
 
    郑云玲早就按捺不住,王晴话音一落,她快速向门口略瞥了一眼,哼了一声,不屑地:“就她那个样,一看就是狐媚子,青天白日地,在那种地方怎么就偏偏撞到世子?还要不要脸了?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下贱!虽是姨娘生的,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这么上赶着去做妾,把我们的脸都丢光了......”
 
    “玲妹妹,是平妻,可不是妾!”
 
    一旁的郑云意听不下去,红着脸,忍不住插了句嘴。
 
    她也是庶女,生母是冯姨娘,郑云玲这一口一个下贱、姨娘的,任她涵养再好,总觉得句句是在说自己似地,脸上挂不住了。
 
    郑云意平日里脾性最是好,家里几个姊妹里面,除了苏暖,就数她了。
 
    眼见闷葫芦郑云意开口了,郑云玲无趣,撇撇嘴:“那还不是亏了我娘?不然,就凭她?哼......”她最终哼了一声,以一声不屑的鼻音结束了这句话。
 
    王晴本待再添句什么,眼见师傳进来,也就低了头继续穿针:国公府对女孩儿们的功课抓得紧,任你什么理由,要是被师傅告状,那可是要受罚的,轻则抄经书,重则禁足。虽然师傅们极少去告状,但小姐们还是认真地学习,每日早一个时辰的授课都极认真,概因前头有一个贵妃娘娘,听说,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先帝都夸过的:“郑家女儿,才艺俱佳!”
 
    是以,就连王晴这个外孙女,从7岁起,也被大郑氏赶过来与国公府的姊妹们一处学着。时日长了,倒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
 
    屋里静了下来,师傳挨个检视完,就在自己面前的绣架上自绣一幅“百花图”,那是老太太要的。一时无话。
 
    苏暖静静端坐窗下,一大丛芭蕉披着柔媚的春光,略带甜意的风,从脸颊上掠过。窗棂一角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团泥,竟有一株不知名的野草,正发芽,细细的草茎随风摇曳,在这春光里,顽强的生命孕育而出,踏着那柔媚的春光,不期而至,活得蓬勃,肆意。
 
    苏暖静静地看了一会,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那里原是郑云甜的位置,此刻空着。
 
    ......
 
    苏暖绕过两道回廊,穿过两条甬通,终于到了西跨院。站在黑漆油门前,小荷推门进去,两人一路到了厢房,也未见有人。
 
    正诧异,忽守门的婆子快步从耳房赶了过来,嘴角还残留着一片瓜子皮,惊疑地盯着苏暖,眼光闪烁。
 
    “三姐姐可在?”苏暖见那婆子只不说话,一双眼却甚是灵活地乱转,心下有数,开口。
 
    “姑娘在屋里,表姑娘这是......?”
 
    马婆子在苏暖开口的当儿,终于确定眼前人的身份,讪笑着回答。
 
    小荷忽叫了一声“月儿!”
 
    屋内一个小丫头出来,正是郑云甜跟前的二等丫鬟月儿,她探出半个头来,回头对屋子里说了一句“表姑娘来了!”
 
    一边打起了帘子。
 
    马婆子不错眼地见苏暖的背影隐入帘子后,才收回目光,心下赞叹:都说表姑娘生得好,还真没猜错,啧啧,这般标志的人,就像是从画里走下来似地......
 
    马婆子是新近从外院调拨进来的,之前也只远远地见过小姐们,听下人们私下里说,囩公府里一众小姐中就数三小姐与表小姐生得好。要再论长短,表小姐当属第一,只是年龄尚小。
 
    今日她乍见苏暖,脑中马上就浮出这句话来。听得苏暖开口唤“三姐姐!”已是确定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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