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约会吗?”母亲问。
“等他下班。”梁昉微微抬腕,“应该差不多了。”
“你想过结婚吗?”
“妈妈,您这是在担心我成剩女吗?”
母亲掩唇而笑,看向梁昉的这一眼柔且媚:“梁家怎么会有剩女。”
梁昉娇俏地歪头一笑。她也这么认为。
“只是,你30岁了。子宫不等人。”
梁昉微笑着沉默以对。心里腹诽不已:我自己还没当够孩子,可没想过为孩子而婚啊。
“昉儿,电话来了。快点电话!”许文衡的声音蓦然响起来。母亲不禁正襟危坐。梁昉噗嗤笑出声:“妈妈,这是我的私人定制来电铃声。”
“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玩。你接吧。我正好回屋歇歇。”母亲说罢,举起丝绸面扇轻遮额头,悠然出亭阁。
梁昉才按下绿色接电话键,许文衡带着喘息的声音率先冲了出来:“昉儿,你有陈小西的电话吗?”
“怎么?”
“快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找朱贝妮。”
“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先打电话给陈小西。转告他,民警可能会找朱贝妮,但是不用担心,应该只是做个口供。”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先打他电话。之后打给我,我再跟你说。”
梁昉笑容未及盛开便衰败。她超级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难道没有告诉过许文衡?尽管心里涌动着不满,梁昉还是照做了。陈小西如她一样,如坠雾里。
等梁昉再把电话打给陈小西,接电话的已经不再是机主本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梁昉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
“我是瑞金医院放射科的助理医生,一位前来拍片的患者把电话交给我,说怕打电话的人着急,托我代接。”
梁昉顿时萎了气焰:“他怎么了?”
“被摩托车撞了小腿,正在排查是胫骨还是腓骨骨折。”
梁昉倒吸一口冷气,上次是中山医院,这次是瑞金医院,你这是本命年流年不利的节奏吗。
跟助理医生匆匆说声谢谢。梁昉本想不着急,结果却手提裙摆,小步跑了起来。进车库,启动,倒车,一气呵成,开出庭院,奔瑞金医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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辖区派出所内比想象得要朴素的多,一张办公桌,两张靠背椅,四五把圆凳。一个中年民警和一名年轻民警把大家招呼进室内。很快有人进来,把一身酷黑赛车装的摩托车手带到了隔壁房。
中年民警很干练的样子,审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朱贝妮身上,简明扼要地先行明说。按照中年民警的说法,这并非一桩单纯的交通事故,而是有预谋的犯罪。因为,交警在例行询问肇事者的时候,肇事者一激动,开口就否认:“我没想撞他!我都不认识他!真的!我要撞的人是朱贝妮!”
智商感人的肇事者。
把肇事者领走的第三位民警很快过来了,中年民警示意他但说无妨。那位民警开口前先忍不住笑起来。原来,那位肇事者想翻供,可惜执法记录仪已经记录下来,心理防线顿时崩溃。肇事者自己坦白,他并非真的要撞朱贝妮,只是要制造惊恐,好让朱贝妮听话一些。
当询问肇事者与朱贝妮之间的关系时,肇事者又一脸迷茫,一口咬定自己并不认识朱贝妮。当民警问不认识怎么识别要撞的人呢。肇事者说有人给他看了朱贝妮的照片。
询问到这里,案情基本明了。当继续追问是谁给他看了照片让他恫吓朱贝妮时,他却死活不肯说。问急了。肇事者脱口而出:“我要找律师!我有权沉默!”
中年民警灼灼目光看向朱贝妮:“你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朱贝妮点点头:“很可能是公司里的一位同事。因为一些误会,导致她对我有看法。”
按照中年民警的说法,朱贝妮在此事中没有受伤,可以要求民事赔偿,也可以和第一受害人联名提起刑事诉讼。“刑事诉讼”四个字显然吓坏了朱贝妮。她看一眼陈小西,看一眼民警大叔,十分犹豫地说,还是以被撞者的态度为准吧。
“说起这个被撞者,真是倒霉。自己受伤不说,肇事者对他也怨念很深,觉得他误了事,导致弄假成真。”提审肇事者的民警说起来直摇头。
“对了,你和被撞的人,认识吗?”一直不太说话的年轻小民警问。
朱贝妮只好点点头。
“正好。我们要去医院走访一下他。”中年民警大叔道。
陈小西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隐隐觉得,许文衡撞枪口并非意外。只是,他不愿意将这一疑问说出来。一来,它听上去像是对朱贝妮和许文衡的怀疑;二来,就算朱贝妮和许文衡仍旧在联系,他也出师无名无从指责。
手机在背包里嗡嗡响。朱贝妮取出一看,是杨青青。也不怪杨青青这会儿打电话过来。朱贝妮原本和杨青青约好,下班后去她那里看望何美丽。许久不到,杨青青难免会担心她这名路痴走岔了路。
朱贝妮觉得自己有些不好启齿,不过终究还是说了:“我路上有事耽搁了。遇到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不小心撞倒了许文衡。”
“什么?”电话那头,杨青青大惊失色。语气慌张得不同寻常。
第095章 医院又聚头
一大波人陆续向瑞金医院靠拢。
最先到的人是梁昉。随之是乘警车的陈小西、朱贝妮和两位民警。粒粒被朱贝妮劝回了家。小民警生怕粒粒不识路,陪同走了很久才回来。
到骨科前台那里咨询,民警有些意外,反复确认才相信许文衡住在VIP住房。至于朱贝妮和陈小西,已经见怪不怪。听到VIP病房,便知梁昉已到。
朱贝妮一行人打听许文衡的病房时,许文衡刚从骨科被运到VIP病房。梁昉抱着臂,冷眼看护工将许文衡的移动床固定好,将石膏腿吊起。忙完退出。
直至始终,梁昉没有讲一句话。
“过来坐。”背靠两个枕头的许文衡拍着腰间的空床铺对梁昉笑。
“你不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吗?”梁昉靠墙,仍旧一动不动。
“我在路上走,等红绿灯的时候,身旁有俩骑摩托车的人,吼着在对话。他俩合计着要撞人。你说巧不巧,要撞的这个人你我都认识。我想着,既然认识,就提醒一下吧。没想到,我刚看到她,还没有来及提醒,摩托车上的人等不及了,就撞上来了。我都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就倒在地上了。”许文衡表情既认真又坦诚。
梁昉歪着头:“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告诉过你。替别人照顾女朋友前,要跟我报备。”
见梁昉不信,许文衡有些着急。他举着两根手指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虚假……”
誓还未及起,门外响起敲门声。
梁昉丢给许文衡一个鬼脸,起身去开门。许文衡不觉笑了。看到梁昉做鬼脸,便知她气消了。说来也奇怪,梁昉这样高大上的形象,竟然扮起鬼脸也毫无违和感。
等朱贝妮他们到的时候,看到许文衡已经打好石膏,躺在病床上。
“好消息是胫骨裂纹性骨折,坏消息是石膏腿要6到8周才有可能取下。”梁昉嘟着嘴,对陈小西和朱贝妮介绍道。
朱贝妮好似听不见,也不寒暄,只脚步不停地往内室走。
现在,她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是许文衡帮她挡下了这一撞。她心中有很多感慨,其中一些情愫连她自己也有些琢磨不透。感激吗?似乎并不明显。质问吗?既然两不相干何必深情如此?还是,完全只是路过巧合?
一脚踏进内室的门,一眼看见着竖条纹病号服的许文衡。许文衡脸色略略苍白,表情却很轻松。
“你来啦?”许文衡抿唇而笑。
曾几何时,冷面才子只有见她才将这样的笑挂在脸上;读她写的小说并一本正经地夸;鼓励她勇敢地在年级舞会上迈出第一步;陪她看爱情电影却睡着了;她知他宠她,越发有肆无恐地当着他的面讲新来的写作老师如何酷,一边偷窥他一脸黑面,一边心里洋洋自得……那些不需要刻意,就会翻卷来袭的过去,带着汹涌的力量,几乎要湮没朱贝妮。
险些在回忆里溺亡的朱贝妮,陡然收住脚。
她想起来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不管过去有多宠,不管现在心里怎么想,他都不会开口。
她想起来了,她曾在他面前默默地哭,哭得双肩颤抖,他都只一步之遥地看着。
他已经不是校园里的少年郎,他有一个她不懂的野心,他不犹豫,不纠结,也狠得下心……不管是深情还是偶遇,他都会选择默默掩下真相。既知结果,她又何必去问。
朱贝妮只想扭转头。
结果一转身撞上紧随而来的陈小西。
门框不足一米,两个人一进一出,容不开腾挪,便正好撞进陈小西的怀里。陈小西不紧不慢,退了两步,朱贝妮便得以从内室出来。
梁昉将朱贝妮的举动看在眼里,因为知道那是他大学里暗恋四年的人儿,如今格外关注起来。梁昉趁机腾身进内室,看到许文衡一如开始,笑得平和震惊。即使看到陈小西环抱着朱贝妮出去,也不曾有任何神色变化。梁昉看到这儿,心里终于觉得安稳了。
对于制服警察的到来,梁昉和许文衡倒是都很淡定。
中年警察询问,小警察执录音笔,许文衡像是遇到知名杂志做专访,兴致很高,过程讲得绘声绘色。
“路口红灯十五秒倒计时,声旁两个人对话的声音,一开始只是背景音,突然就清晰地跳入耳膜。
一个声音问,你记住她长什么样了吗?
另一个声音答,记住了。叫朱贝妮!
问的声音骂,蠢货!记名字有什么用!我问的是长相。
另一个声音回答,记住了。长得挺好看的!
一个再骂,蠢货!谁问你好不好看了!
另一个终于找到重点,哥你放心!只制造恐惧,决不能真的撞上!
没想到,他们真的撞上了。只不过撞上的不是目标人物,是路人我。”
小警察快听笑了。大警察机警地确认道:“两个人?”
“对!两个人!”
许文衡的讲述隔着没关的门,传到沙发上坐着的朱贝妮、梁昉和陈小西的耳朵里。梁昉和陈小西都听得微笑起来,只有朱贝妮面无表情,好像心不在焉。
两位民警确信再无可问的话,便将民事赔偿或刑事诉说的话再对许文衡讲了一遍。许文衡说容他考虑一下,他会尽快通过律师表达他的最终态度。
两位民警听闻“律师”二字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住打个石膏腿都要住VIP的人,有律师也很正常吧。
两位警察告辞,梁昉、陈小西和朱贝妮起身相送。一行人走到套房门口,才一打开套房,蓦然发现有人扶着门口在门口大口喘气,表情惊慌到无以复加。
“你是——”梁昉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好熟悉,又一时想不起。
“青青。”朱贝妮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