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次,身体的熟悉让彼此异常信任,谢绝了那些防范措施只为了最原始的交合,仿佛要做到地老天荒榨干彼此的情.欲与羞臊。
第二天中午过后才起身去诊所,黄大夫已经等候多时,给吴南邶介绍认识了小姨子小秋,小秋见吴南邶话不多,边上还跟着个女人,一直伫立在门口的红色宣纸边上看着上面写的公告。
吴南邶坐下开始写墨笔字,方正的小楷,一笔一划笔锋雄劲,小秋赞叹了几句,边上有来瞧病的也围观着看,村里人好事者居多,曲珍不是个拎不清的,她知道那些闲言碎语虽未听到但察言观色他人神态也略知一二,此刻保持距离没进门,她内心坦然只欣赏得看着低头专注的吴南邶。
诊所的院子里有一棵李子树,枝叶茂密,她站在树下听着鸟叫声,不多时小秋出来站在她边上。
“嫂子怎么不进去坐坐,外面日头毒。”
“里面太冷了,晒晒太阳也好。”
小秋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人都说这树不吉利,有老讲儿:李子树下噎死人。在诊所这地方忌讳这些。”
“很好闻的香气,我还是第一次见李子树。”
“越好闻的花越是结苦涩的果子,这树用我们这儿的话讲叫死树,结疙瘩果酸得倒牙,只能看不能吃,不中用的。”
曲珍笑了笑,想起此次行程的初衷,她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在那个被吹得天花乱坠的镇上无证医院做了一次规模不小还不成功人流手术,从她拿到人民医院权威化验的那天起,她就遨游在自己潜在因子放纵的内心里,暗示自己应该被挥霍着释放最后一次,她与吴南邶,最后成全得放纵,要不然她无法面对自己所有过往的抉择。
只能看不能吃,不中用的。
她耳畔一直回荡小秋说得这句话。
曲珍低下头,一滴泪,不是为自己的,是为了她和他的。
若是有来生——无能的人才希冀的来生,曲珍想她一定要好好报答吴南邶,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但此生对于这个看中亲情的男孩,她能做的只有此行的共赴与放弃。
*
吴南邶出来的时候没找见曲珍,问了一圈人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想了想,他去了山岗。
果然见她坐在那儿,很平静得看着太阳渐渐落山。
吴南邶走过去,贴着她肩膀坐下。
曲珍侧头,像是早就意料到是他,微微笑了下,没有惊骇,慢慢窝在他的颈弯处。
吴南邶垂目,掰过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冬日枝桠枯萎的矮科植物又重新长出繁密新叶,蒿草的味道浓且呛鼻,吴南邶记得这是哪里,他幼时放学上山采喂猪的野菜,翻过这座山,听说那边有一条小溪,虽是小溪,却有个很动听的名字——叫“爱情河”。
曲珍回吻他,缠绵的动情的,像是初恋的少女一般,浑身瑟缩。
吴南邶未曾翻越过这座高山,但他此刻翻越过曲珍的心,征服一座山很难,但征服一个人的心更是难上加难,可是他此刻成竹在心般预感颇深,他料定曲珍如自己一般爱他。
吴南邶已经完全心安理得认为曲珍是他的,不顾及她的身份,不索求她的回报,因为他知道曲珍也在为着他们的事情努力,她的天平愿意为自己倾向一寸,那便是胜利。
很难想象又渴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做为自己妻子,全世界都应该鼓掌祝福吧。
曲珍胸前汗津津,曲领的连衣裙贴裹着身子,感觉到吴南邶的手探进下摆推了上去。
曲珍渐渐离开这个吻,低头看着他的手鼓在薄纱布料下面揉捏着她的胸部。
曲珍淡淡吁出一声,却又攥住他的手。
吴南邶倒是笑了“这地方没什么人来,现在日落了,农忙的也都回去,不必担心。”
曲珍勾着他的脖子,亲吻他汗津津的脖颈,他的皮肤、他的每一寸味道、每一处敏感——她都不经意得知晓,又被不经意得牢牢记住。
吴南邶像是一个认错的孩子,揽着她的腰身,头枕着她的锁骨,鼻腔惬意嘤嘤丝丝颤抖的声响,情不自禁得用鼻梁去擦蹭她所有动人又姣好的轮廓。
“曲珍,一辈子跟着我吧。”
曲珍突然不动了,微微喘着,一点点拉开距离。
吴南邶似乎是没什么表情看她,装作不经意,抽了一根草芯儿卷折成一枚圆圈的形状套到她食指上,又用同样的眼神抬头看她,一点也不正式,多了些痞气得咧嘴一笑“就这么定了。”
曲珍却说“你还小,你不懂一个家庭对于两个人意味着什么,但我经历过,我知道婚姻不过是互相消磨。”
吴南邶看了她良久才说“不用对我有言语上的猜测和试探,爱你不是为了改变你,你就做你自己,我会全身心配合你,爱你。”
曲珍笑笑,没再说话。
吴南邶似乎感到疲倦,靠下来躺在她的腿上,像个玩累的孩童。
曲珍一点点将他的鬓角掖到耳后,俯身说“困了就睡一会儿,我叫你。”
吴南邶点点头,窝了窝,翻了个身面朝着她的身子,环上手臂抱住她的腰臀。
曲珍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多时,感觉到他渐渐弱了的鼻息,抬头看天空是异常迤逦的白夜与夜空交织的复杂颜色,天边垂着一颗星,异常明亮却又孤独,曲珍低头攥了下手指,勾起他刚才由于情动而湿润的发尾,慢慢哼唱“星儿眨起眼,月儿扬起帆,银河飘来小小船,载来美梦,一呀一串串,水晶爷爷把梦圆……”
吴南邶很想控制,但仍是眼角渗出泪水,他第一次不为自己流泪。
曲珍抬头看着渐渐呈现出的星空,越压越低,摇曳似梦。
吴南邶对于她来说不是某一颗最璀璨的星,对比着让其他行星暗淡星辉,吴南邶是曲珍的整座银河系,在曲珍有生之年都是她所不能触及的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啦,快乐嗷~
☆、没羞没臊
邻家的孙氏今天一整天都在忙着回门请,姑娘找了个城里的姑爷,怕住不惯,老孙算是一整天都在端着表情讨好着姑爷嘘寒问暖,入夜怕山风袭人扰得姑爷染病,想起何桂花家有一卷未用的塑料玻璃贴纸,人端着一小盆镜糕掺八宝饭刚要朝何桂花家走,赶巧儿与何桂花和老吴碰了个顶头。
老孙一讪,热络搭在何桂花肩上“妹子今天要麻烦你啦,你家那不用的玻璃纸贱卖给我吧。”
何桂花听说吴南邶带朋友回来,虽电话里嘱咐过不必回来,但何桂花和吴南邶的舅舅还是赶忙从亲戚家往回赶。这会儿刚下车,急三火四得走路却一瘸一拐,前些日子坐在炕沿儿边上熬油辣子时间久了竟落下个坐骨神经痛的病根。
老孙一看这情况,赶忙搀扶着,何桂花问“看见我吴南邶了吗?”
老孙一愣,点点头“见着了。”随即又加了句“带了个女的。”
何桂花仍有些吃力,迈过门槛笑了笑“哦,他一朋友。”
老孙笑得有些猥琐,倒也没说什么,何桂花倒是侧头挂锁的时候瞧见了,皱着眉头狠狠拍他肩膀“你瞎琢磨什么呢!”
老孙神神秘秘凑到跟前,趁着吴南邶的舅舅还没跟上来低头与何桂花耳语“得了吧!俩人都住一块了!顶大个村子鸟蛋大旮地儿都知道了!”
何桂花啧了一声,这会儿丈夫扛着从亲戚家刚带回来的一袋小米面走近,见着老孙一乐“我家没开火,蹭你家的,有啥好吃的,跟俺喝两盅再走!”
老孙把手里的小铝盆举到他面前“还用你说,早就给你做好了,你人真有福气,刚到家就吃热乎的!怎么今儿有喜事?”
“南邶回来当然高兴!”
老孙跟何桂花挑挑眉,何桂花垂着脑袋不知道在那想什么呢。
“你外甥——”老孙要与吴南邶舅舅揶揄,还未说完,何桂花突然打断“哦南邶啊,你带朋友上哪去了?”
老孙回头,发现吴南邶跟那女的正往这边走。
“去山岗上看看落日,好久没见了叔。”吴南邶与老孙客套,瞧见盆里的东西却是回头朝曲珍温柔笑道“没吃过吧,这是陕西特产。”
曲珍摇摇头,但看着并没有太大的食欲。
俩人之间气氛微妙,你来我往一股明眼人都能瞧出的亲密,何桂花脑子里嗡的一声,却是忙不迭得过去一把拉住曲珍的手“快屋里坐吧,一个月不见我就怪想你的。”
老孙瞧这情形有些纳闷了,敢情何桂花知道这人,索性他也不便再说什么。待到进屋子,舅舅去给他拿玻璃纸,何桂花坐在抗边上从布兜子里掏出几颗砂糖橘放在炕革上,手指头扒拉一个给老孙,剩下的推到吴南邶面前“你尝尝,三姑奶奶家今年橘园收成特别好,不懂科学可真不行,你瞧瞧,大夏天的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橘子了。”
老孙扒开橘子尝了一瓣连连点头“听人说你那个亲戚家的男孩从中国农业大学毕业非要回来当村官,当初人家都笑话他学傻了,现在看看这上大学还真不如就学一点农林科技这些,我闺女大学学的那什么对外贸易,现在不还是回来热炕头给老公煮鸡蛋吃,屁用没有。”
“哪儿的话。”何桂花笑着说,眼神却一直瞄着吴南邶,见他剥好了橘子,一点点摘掉多余的橘络,掰开,何桂花看着他,吴南邶很自然得将一半橘子递给了舅母。
何桂花欣慰得一笑,又见吴南邶把另外一半递给曲珍,曲珍只掰开一瓣咬了个尖尖,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轻轻说了句“有点酸。”
吴南邶接过她咬过的橘子瓣扔在嘴里,嚼了两下对她挤了挤眼睛,摇晃了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低头说“是有点。”
老孙又何尝不是在看着这俩人,何桂花回头发现老孙在看,侧歪了下身子挡住他视线“你可别说这样的话,但凡上个大学就是有用的,上大学不一定有出息,但不上大学一定没出息!”
老孙就势把视线拉回来朝她乐“咱们村何老三大字儿不识都能盖起桃棚子,那可是温室栽培,我也就是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你生啥子气,我觉得咱们南邶当年要是也学学农林,可能回来也会当个村长呦!”
何桂花“切”了一声,仿佛她家吴南邶才看不上这样的差事“南邶是西电高材生,年年拿奖学金,怎么能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你说那话都不切实际,南邶现在多好,在城里的公司管吃管住,又娶了门当户对的媳妇,你也见着过我外甥媳妇吧。”
何桂花哈腰靠前,脸上沾沾自喜,窃窃得说“女娃子多漂亮!屁股又大!”
这样没羞臊的话老孙听到却哈哈大笑,脸都笑红了“妹子,现在看屁股大就能生娃这都是歪理邪说了,你瞧我姑娘长得跟豆苗似的,干干巴巴的一点也不水灵,结果还真就一次就中招了!”
“呀!”何桂花差点拍巴掌“艳子她怀孕了!”
老孙沾沾自喜仰着脖子差点就鼻孔看人“可不。”说完自觉这样有点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炫耀劲儿,故意又摆出一副谦卑模样“唉,是想让他们再玩几年,没成想这么快,但也该要了,艳子那些年在甘肃支教遇不到个像样的人,这一等也就快28了,我心说也该要了,但不好劝的,人俩人还觉着年轻,还想出去旅游什么的呢。”
何桂花急了“艳子这就是不懂事了!父母年岁都大了,不等着抱孙子还等着干嘛!趁能出把力气给他们小两口带孩子就应该体谅体谅父母!”
老孙诚恳得点点头,又望着吴南邶,屋里点着一盏白炽灯,灯泡里都是些腻虫的尸体残骸,山间的风透过对面的纱窗筛进来,将那灯绳吹得摇晃。
“南邶倒是还年轻,可以再玩几年的。”
何桂花好半天没说话,最后类似于一声叹息似的说“都盼着孩子能多体谅体谅父母,南邶就是我亲儿子了,这事我依着他,不催。”
一句依着他不催,几个字极尽落寞,吴南邶本是听着孙叔说得那些话内心笑他迂腐,不曾想舅母一句这样体谅的安慰倒是让吴南邶内心有些酸楚。
曲珍在后面打了个喷嚏打破平静,她仿佛刚才并未参与任何一个话题,甚至没有听进去他们说的任何一个字,悄无声息的加入又悄无声息得走开,她把脚刚伸到鞋子里要去对面将窗户关上,吴南邶却先她一步跨过去合上。
“舅妈不用操心,要孩子的事我们会提上日程。”
吴南邶一边走一边随意得突然说,曲珍还维持着半条腿耷拉在炕沿边找鞋的姿势,随即一愣。
她抬头,见吴南邶默默转过头来回视她。
两点,一线,让曲珍想起了那平静的、规律的、却令人烦躁的脉冲电波。
老孙已有些尴尬,正巧这会儿舅舅找到玻璃纸回来,老孙赶忙起来接过去,舅舅还要硬留他“诶诶诶,陪我喝点再走!姑爷也不是什么宝贝疙瘩你这样讨好人也不领你情!”
“不了不了,回家还得贴窗户纸呢,姑爷城里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得我一个人忙活。”
舅舅一听立马应承“走吧,我帮你去。”
回头又对媳妇说“做点曲珍爱吃的,甭等我回来。”
人刚出门,还能听到与老孙说笑,何桂花要下地,曲珍过去按住她肩膀“你躺会儿吧,我来做饭。”
何桂花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是一走动就疼的厉害,指了指边上老孙刚带来的东西“我不饿,吃过了,你们要不吃点这个垫一垫。”
“那我熬点粥。”曲珍还是下了地,何桂花瞧见她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赶忙哈腰想够着抗洞里的拖鞋,却想了想又止住了。
曲珍去外屋地折了几根干柴和高粱杆,抽着这空档何桂花有些慈爱得看着吴南邶“城里住的习惯吗?人说北京可大了,上班要一个多小时。”
“还好,公司给租的房子不远,但我搬去别的地方住,上班差不多一小时四十分钟。”
“呦,怎么那么久啊?如月呢?你租的地方离她单位远吗?”
吴南邶没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何家村两面环着麦田,一面依着山,入夏的夜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蛙声,吴南邶在屋里找了一圈打火机没有找到,走到窗子边上拉开窗户,发现有一盒稍微受潮的火柴静静躺在窗棱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