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羞没臊——风间尺
时间:2018-01-13 15:20:53

  曲珍支在身侧的手使了下劲儿,站起来发现高跟鞋在半干不干的瓷砖地上踩下一个泥泞的脚印。
  她低头看了眼,半个鞋跟和鞋底都是淤泥。
  工人有些好奇得看她,曲珍故作镇定慢慢走过去问“我昨晚喝多了,谁送我来的。”
  “一男的,付过钱了,说你今早要是想洗个澡就给搓个奶膏,换洗的衣服给你放柜子里了。”
  “哦。”曲珍淡淡一声“他人呢?”
  “放下钱就走了。”工人一口咽下去半个鸡蛋看她“柜子钥匙手环给你放前台了,他办了张半年的卡,咱们这毛巾和一次性内衣都是免费的。”
  曲珍点点头,晃晃悠悠得走到大厅,她知道吴南邶不会在这里等。
  刚要出转门,前台突然有个小姑娘叫她,曲珍只想赶快离开这潮湿又闷热的地方,哪怕听到了她的呼喊也不置可否。
  “啊,喂!”可是那姑娘人还挺倔,冲出转门拦住她“您好,这是您柜子钥匙,办卡的人说给你准备了换洗的衣物,让您洗个澡再走。”
  曲珍一把夺过那钥匙手环,幽幽得回头看她一眼“我没时间,你忙你的吧。”
  曲珍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家里的地址,结果刚到小区门口就有不认识的大爷大妈与她碰个顶头时候说“哎呦,你去哪了啊!你婆婆要急死了!”
  曲珍抬头看了看天儿,难得风和日丽阔别了以往的雾霾天气,她小跑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
  真的没有力气了,家的方向像是在她面前铺了一条灰暗的地毯,蔓延曲折直到引领迷途中的羔羊快快知返。
  曲珍知道,回不去了,哪怕身体回去了,心回不去了。
  她坐在长椅上良久,突然听到一声惊呼“曲珍!”
  她抬起头,看着婆婆满脸焦急得神色,最后一道防线崩塌,她哭着搂住婆婆的腰身“妈,我错了……”
  婆婆抚摸着她的发顶“没关系没关系,妈实在是受不了打击了,杜生还没找到,你大晚上人又不知道哪去了,我只能报警。”
  “您报警了?”曲珍猛地抬头看她。
  婆婆叹了口气“警察还在咱们家呢,你昨晚去哪了也不跟妈说一声,我睡不踏实今天早上五点多就醒了,给你买了早餐七点多也没见你起来就去敲门,推开门发现你不在,我心里着急,赶紧就报了警了,咱家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哇。”
  “妈我没事。”曲珍赶紧辩解“我晚上心烦得很,出去溜了两圈,想起郑思的老公在检察院工作也许认识些靠谱的警察,我去他们家求她爱人帮帮忙。”
  婆婆却若有所思得看她一眼“上回你不是说你那位姓郑的朋友跟老公离婚了吗,老公在外面有女人,净身出户了。”
  “后来又和好了。”曲珍已经在脱口而出的时候对自己的态度和声音极为陌生,那在这几个小时里发酵的慌张与不安已经让她抛弃她此刻应该有的悲恸与无助,刚刚的脆弱被飞快旋转的脑细胞和肾上腺素吞噬,曲珍此刻心里只有两个字:警察。
  她站起身,拉着婆婆走了两步,突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糊着泥土的高跟鞋,警觉地顿住。
  曲珍佯装看了一眼手表“妈,我本来要回家换件衣服再去台里的,现在怕是来不及了,您回家跟警察说一声我这边没事,让他们先回吧,我得赶紧去台里就不回家了。”
  婆婆弱弱得点了两下头,嗯了一声。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
  曲珍跑出小区,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的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得行走,午饭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警察在听完婆婆转述她早上那番说辞之后会不会给郑思打电话,索性她赶紧给郑思去了电,郑思今天没有上班,开车到了曲珍的方位,俩人中午的时候坐下来一起吃了个饭。
  曲珍并不会把事情原委单刀直入得跟郑思讲清楚,她心里深刻的意识到目前这件事情她只能孤军奋战。
  郑思见她脸色不太好头发也有些蓬乱,问询了两句之后小心翼翼得说“最近你跟老陈怎么样?”
  这家餐馆到了中午异常火爆,外面排队等位置的人很多,店家贴心得给设立了几台抓娃娃机,只是一旦投币就会响起幼稚又刺耳的音乐声,曲珍突然抬头看了郑思一眼,郑思倒是被她这样的眼神吓得有些斜睨着她“你怎么了?”
  “有人跟你联系过吗?或者你刚才出来找我的时候是否看到什么可疑车辆?”
  郑思皱眉咧嘴“我又不是明星,哪来的狗仔队!”
  “陈杜生失踪了。”曲珍说完紧盯着郑思的表情,听她毫无假释得大呼小叫“什么情况啊!”
  曲珍舒了口气,在吴南邶的事情上她连郑思也是不能信任的。
  “警察正在找呢。”曲珍喝了口汤,郑思却一把攥住她的手“多久了?”
  “一周多。”
  郑思倒吸一口冷气“那么久?!”下话她噎了回去,曲珍知道她担心什么,左不过是人失踪了这么久凶多吉少。
  “警察会怀疑你吧?”郑思的智商不容她嘘寒问暖大呼小叫,恨铁不成钢得瞪着曲珍“你到底知不知情!”
  曲珍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思抱着臂仰靠在座位里,不多时又探过身子说“现在的警察为了早早破案估计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个窝囊废性格可别真赶上什么有口说不出的事让人落下话柄了,我跟你说,警察要是为难你什么,敢怀疑你,我给你撑腰!问不清楚的事你就说你在我家住的,让他来问我,你也不用提前跟我对口风,我都能说明白,他们要是再敢怀疑你,我就闹到警局去!”
  郑思突然移步坐到曲珍身边,贴着她的胳膊将下巴贴在她手臂处,心疼得看她“你心里苦,有事就跟我说啊,找我出来吃饭又吞吞吐吐,我一猜你就是有事,瞧你这脸色我就知道,曲珍,这世界上要是有一个人敢指着我郑思最珍惜的朋友叫嚣我一定不姑息得朝他泼硫酸。”
  曲珍很感慨,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她“谢谢你。”
  可是郑思却又皱着眉头直起身子看她“但是……这事不会跟你那个小男友有关系吧?”
  “没有。”曲珍异常镇定,连刚才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都被一并憋了回去。
  
 
☆、火色正红
 
  吃完饭郑思提议让曲珍住到她那去,曲珍却说了些婆婆的情况,想回去陪她。
  郑思无奈开车将曲珍放在她家小区门口,曲珍下车看了看时间,之前跟婆婆说去台里录节目了,怕是这么早回家圆不回来话,今天车子限行停在地库里,索性她从停车场入口下去走到车边坐进去耗时间。
  地库里静悄悄得,曲珍玩了会儿手机,看到昨晚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拨回去又顿住,不知道警察那边会不会介入她的通讯系统,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吴南邶,只能回了条短信,发送的内容是:快递到了就放在楼层的电表箱里面,有事打电话。
  在等待回信的过程中曲珍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单调的电话铃音吵醒,她看了一眼便接起来“妈,怎么了?”
  “警方那边有进展了。”
  曲珍的心咯噔一下“什么进展?”
  “电话里说不方便,我刚从警察局出来,一会儿去台里等你吧。”
  “妈您别让我担心,先跟我说说什么情况啊!”
  曲珍急了,声音尖锐,婆婆在那头放空了两秒叹了口气“西安警方那边原本说小区监控坏了没有录下来有利证据,现在是查到路口一处金店的监控发现一周前的晚上有个男子朝小区方向走,但不知道是不是进去了,但再被监控录下来的时候他手中拖了个行李箱,那条街上没有箱包店,小区保安也说没有这样一个人住在这里,那箱子跟陈杜生当时去西安时候带的一模一样,所以怀疑到那人头上。”
  “看清脸了吗?”
  “没有,那男的看着身材健硕估计是个年轻人,穿着个帽衫扣在头上,西安那边正在排查,我电话里说不详细,还是到你单位跟你说吧。”
  挂了电话曲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身冷汗,看了一眼手表:19:58,她飞快得发动车子却发现手颤抖到无法挂挡。
  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过后看着副驾驶的手机屏幕慢慢灭掉,她又将电话拿起来给婆婆拨过去。
  “妈,临时加了个节目录制安排,差不多要40分钟,您多久到?”
  “哦,不着急,我看这警察帮了咱家不少忙,想着一会儿去翠微给买些好茶叶送回来,之后再过去找你,你别着急,妈这边差不多也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呢。”
  “好,要是您先到了就在一楼大堂等我吧,现在进公司要特许证才能进,您上来也进不来,一楼大堂有个茶室是我们公司内部的,您报我的手机号进去点壶茶水不要钱的。”
  “放心吧,踏踏实实工作,别担心我这边。”
  曲珍发动车子几乎是横冲直撞出了小区,上了四环到公司平时最快也要25分钟,今天错过晚高峰的时间路况没有那么拥堵,她用了十八分钟就赶到公司,车子没有开进去只停在门口她便冲进大堂刷卡到了电梯间,下班的人很多,电梯被占据着一层层上升到了29层却卡住不动,曲珍真的等不及,推开消防通道的门便上了楼。
  她气喘吁吁得到了办公室却没有找到枫姐的身影,傅珏刚下了节目,办公室里就她一个人,磕着瓜子看着IPAD里的节目评论发笑,突然见曲珍出现在门口有些诧异“姐,今儿没有你录节目安排啊?”
  曲珍将手机扣到她桌子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着自然“昨天录得节目带子被洗了,今天还得重录,我这有点低血糖先出去吃口饭,手机快没电了在你这儿充一会儿,要是有人给我打电话你就说等我下了节目给她回。”
  傅珏点点头,刚要继续询问却发现曲珍冲出了办公室。
  傅珏撇撇嘴,拿起桌子上的充电线插到手机的插口里,却看到电量80%的提示。
  傅珏冷哼一声,将瓜子皮用手拢到垃圾桶里,之后慢悠悠得给自己烧了壶热水沏了杯茶。
  曲珍钻进车子里还没坐稳就发动,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打着方向盘,良好驾驶技术很少让她在路上频频按喇叭,今天却跟疯魔了一般,前车都以为她是有路怒症的奇葩频频让道。
  夏日的白天总是异常的漫长,这却成了曲珍害怕的所在,她将车子停在西山脚下打着双闪便下了车,回头看了看来路,并没有可疑车辆尾随。
  重新顺着山路上山,半山腰上扣大棚的农民正熙熙攘攘得朝山下走,曲珍鬼祟得蹲在树枝间观察了良久才复又起身,寻着记忆找到那棵松树和那片泛着新鲜泥土气息的空地,塑料瓶子还在,她捡起来远远得抛出去,觉得不妥又花了些时间找到用土掩埋,回来的小路上捡了一根粗壮带疙瘩包的树枝,疯狂得开始挖掘那块土地。
  一寸寸新鲜泛潮的泥土被撅起,觉得不快曲珍甚至用手开始挖,已经很深,却触碰到一块坚硬的东西。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渐渐交替的星空呈现。
  她不争气得流泪,咬咬牙双手支在地上,默默闭了会儿眼,又开始用树枝挖掘。
  只是一块硕大的石头,曲珍将它抠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下面是个深深的黑洞,婆娑的树根在里面胡乱交错,里面用手纸包着一团东西。
  那像是一个诡异异常的黑洞,不得不吸引着曲珍伸出手去,这完全与她预想背道而驰的情景甚至叫她心里更加发慌,颤颤巍巍得拿出来,搁在手掌心好久才有了动作。
  曲珍胡乱得打开,发现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钥匙,金属光泽孤零零得躺在里面,再无任何提示。
  那枚钥匙应该有着跟应该在此的尸体同样冰冷的触感吧。
  她将那枚钥匙攥在手心里又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接近九点,曲珍耐着性子将泥土掩埋回去,很多不解已经不由得她在此默默冥想解答,咬咬牙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之后小跑着下了山,发动车子赶紧回了单位。
  是从公司的后门进去,那里有一座拉货用的电梯,曲珍进去的时候闻到一股难闻的泔水味道,捏着鼻子到了楼层她出来跑进办公室。
  “有人给我打电话吗?”曲珍还未站稳便急急得问。
  话刚出口,却见婆婆跟傅珏坐在一起看着她手中的IPAD,俩人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婆婆脸上挂着笑意,见到曲珍的时候有些嗔怪得说“怎么满头大汗的。”
  曲珍抹了把汗,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听婆婆说“还说要什么特许通行证,我跟保安知会了一声他便让我上来了,怎么我听你同事说你有点低血糖去吃饭去了,好端端的怎么低血糖了呢?”
  曲珍看了傅珏一眼,傅珏仍是磕着瓜子微笑看她“姐,你这顿饭吃的时间够长的。实在无聊我跟阿姨正看你昨天录的节目的,不是说带子洗掉了吗?”
  曲珍坐到工位里有些抱怨得说“这一下午折腾死我了,节目录完过了审才被告知是新来的剪辑师弄错了,白白让我一整个下午都泡在这儿,我说低血糖要去吃饭,电梯里正好遇到他,非要请我吃饭,我拗不过他,吃个饭他也一直赔礼道歉不让我走,这样就耽搁了不少时间。”
  “咱们台里有新来的剪辑师了?我怎么不知道?”
  曲珍没再看傅珏,而是转向婆婆,极力岔开话题“妈,您还没吃饭吧,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很好的铁锅炖排骨,领导刚给了我一张代金券,我带您去吃去。”
  “哎呦,费那个事儿干吗,咱们家吃去。”
  “没关系,吃不了就打包呗。”
  曲珍热络得拉着婆婆起身,脸上挂着恭卑的表情,完全将傅珏当成个局外人。
  婆婆起身跟她朝外走,傅珏也开始收拾手拎包,见俩人步出办公室她也随着出去关上灯锁上门。
  曲珍非常不想跟傅珏一个电梯,见她没跟上使命按了好几次电梯的下行键,婆婆环顾一圈儿说“台里这么阔气啊,我儿媳妇命真好。”
  曲珍突然有些难过,命真好的永远都不会是她。
  傅珏也不知何时赶到,同她们一起站着等电梯,旁边还有几个人同样在等,谈着不咸不淡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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