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死后宫——衣带雪
时间:2018-01-13 15:37:01

  陆栖鸾问道:“邱奶奶身子不太好了?”
  “唉,虽愿她老人家寿岁长久,却已是古来稀了……最近这城里闹采花贼,老太太不知听了谁嚼舌根,担心女儿家被坏了名誉,忙着给家里的姑娘招女婿,连你的事都操心。若池冰也成家了,应付一下也就算了,可惜。”
  陆池冰一口粥差点没呛着,道:“爹,我和姐忙于政务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哪能强求?”
  事到如今,陆父陆母哪里敢强求陆栖鸾成家,唯恐招来的不是良婿而是贼子,不得不慎之又慎。
  正犯愁时,江琦忽然起身躬身一礼,道:“叔父莫急,左右我与表妹有婚约在身,同走这么一趟也无妨。”
  ……来了。
  堂里的亲戚都竖起了耳朵,陆栖鸾眼皮微掀,只见江琦说出这句话,半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意思,可见脸皮之深不可测。
  陆学廉干笑几声,道:“子琦的心意叔父领了,当年旧约是长辈的玩笑话,侄儿一表人才,听说在泰州已有佳偶,莫耽误了前程。”
  江琦面上微微讶异道:“诶?叔父莫非是见侄儿身卑,见弃不成?”
  陆学廉只得以咳嗽掩饰尴尬,陆栖鸾看了他片刻,忽然出声道:“……既是我的事,表兄跟我借一步说话可好?”
  陆池冰惊道:“姐?”
  “没事,自家亲戚聊聊而已,大家继续。”
  起身去了后院处,不多时,江琦也欣然跟了来,只见得她挑了处廊角随意坐下来,月光照见一张正当风华的面容,分外让人动心。
  “适才所言多有冒犯,望表妹不嫌。”
  “明人不说暗话,关于祖母当年给我们定的娃娃亲的事,表兄是认真的?”
  江琦目光灼灼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当真。表妹正是繁花年华,当有一段良缘才是。”
  “良缘?”一声笑言反问,并不期待得到回答,陆栖鸾随意整理着袖口,道:“听说表兄是读书人,不知可有辅国之才?”
  江琦摇头道:“无。”
  “可有杏林妙手,或是陶朱之富?”
  “也无。”
  “可曾被世人目为肝胆之士,风华绝代?”
  “不曾。”
  “嗯,那自然也非痴我者,知我者,守我者。”
  “现下还不算是。”
  天边忽而炸开一朵烟火,照亮陆栖鸾失了笑意的眼眸。
  “那你真是……好大的胆。”她看着他,徐徐说道。
  一缕寒风穿堂过,江琦只觉仿佛后领里被灌了冰一般。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世间的姑娘家为了自标不是势利眼,怎么说也要给个周旋的余地,她竟直接这般毫无情面地说出来。
  ——我当得起世上最好的良配,你算什么?
  江琦怔然间,陆栖鸾起身按着额角道:“谅你是个读书人,这回我不追究。老实读书考取功名,我仍会认你这个表兄。就这样,我乏了,改日再聚吧。”
  直到陆栖鸾的身影离开后,江琦才慢慢回味起被折辱的感觉,同时眼底慢慢浮现出一丝狂热。
  ……真的是,让人按捺不住地想,若将这品峭壁之芳折下拿于掌中,又该是何等的凄艳。
  妄念还未蔓延得更远,忽然一声寒鸦声传入耳中,江琦神色一敛,绕至陆府一侧偏僻的墙边,身形一轻,竟身法灵巧地越过丈高的院墙,袖中折扇上手,翻袖一掷打向墙外一株老银杏树上。
  立时传来两声痛呼,两个持着弓弩的黑衣人从树梢上翻下来,一落地,便低声骂道。
  “折花郎,你有病?!”
  “我折花郎接单子从来不杀女人,你们现在杀了她,岂不是坏我招牌?不打你打谁?”江琦冷笑,但马上又皱眉道,“你们两个人?我只打掉了一个,另外一个是谁打掉的?”
  黑衣人啧了一声,指着他背后道:“新入伙的,和你一样要抓活的。”
  江琦一怔,猛然回头,面现防备之态。
  他自认为是个高手,刚刚竟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这人什么来头?
  这个人抄着手倚墙而立,像是从漠北来的,戴着兜帽遮去了半张脸,看不清生作什么模样,但他站在那处,四周好似便进入了冰天雪地一般,让人莫名心底发凉。
  江琦惊疑不定道:“阁下是?”
  “求财而来,共事不共路。”
  一看便是那种狠角色,至少在江琦的认知里,官府里绝没有这种人。待瞥见他腰间令牌,江琦才冷哼道:“这个节骨眼上,谁坏了我的好事,谁就是我折花郎之敌。”
  准备偷袭的黑衣人道:“人人都说你折花郎看上的女人没有弄不到手的,莫非你已勾搭上了?”
  江琦脸一黑,道:“早晚的事,丑话说在前面,其他的女人都无所谓,谁若是敢抢东沧侯,莫怪我折花郎翻脸不认人。”
  “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啊!”
  江琦道:“你我皆为江湖莽人,要那封侯拜相有什么用,那易门自从失了主,没落是迟早的事,不若抓个活的拿了赏金干净利落。你们若听我的尽快下手,赏金可分你们八成。”
  八成?
  那两个偷袭的黑衣人一愣,这折花郎在西秦虽然声名狼藉,但出身名门,背后势力不小,其他同来的人不敢抢他的风头,一直都投鼠忌器,但他现在愿分这么多赏金出来,倒是有些奇怪。
  此时那寡言的陌生人道:“你不图赏金,要什么?”
  江琦道:“这你们便不用管了,明日除夕夜,我与易门之人约好了时间,自会把东沧侯带出,回去告诉屠老大等人,到时你们在州府放一把火引开官兵,事成后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这明里暗里的高手众多,我们十几人就算引得开,又要如何脱身?”
  江琦冷哼一声,瞥了那人一眼,道:“出来走江湖的,艺高的自然不怕这些,连这个胆量都没有,趁早回西秦去吧。”
  黑衣人默然,倚着墙的那人道:“时间,地点。”
  “明夜丑时动手。”
  “好。”
  商议计定,本是各自散开,却有人又绕回了陆府后院,趁月色被云掩上,翻身上了墙头,暗处立即有暗卫发觉,铮倧剑影光寒刺来,被袭击的人却轻轻巧巧徒手接下,按着暗卫的剑强行让他回了鞘。
  护卫东沧侯的暗卫又惊又怒,正欲高声示警,忽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云破月出,照亮那人面貌。
  “燕——”
  “我想见她,勿声张。”
  暗卫一怔,抱拳一礼,随即点了点头,顺便吹了声口哨,让其他暗卫让开路。
  一别多时,苏阆然虽早知道她少不了又遇上朵烂桃花,没想到这回竟是烂得这般狠,若他不来,这回也不知她该如何脱身。
  陆府的旧闺阁是幢二层的小楼,里面虽亮着烛光,门却是虚掩着的,两个丫鬟好似刚刚为卧房里换了银炭,把门虚掩上就离开了。
  苏阆然沉默了片刻,便推门而入。
  室内的陈设一如之前同她闲谈时描述的一般,一筐未绣完、针脚难看的绣品,可若说她没个文静样儿,旁边书橱上的书却堆得快要溢出来了。
  不过大多是闲书罢了,女则之流都是放在最上面落灰。
  此时楼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响动,苏阆然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待上了二楼,隔着两层帘子隐约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从榻上传过来,屏风上搭着的外袍还带着些许酒味。
  ……原来是喝醉睡下了。
  陆栖鸾睡得正沉,似乎是酒劲上来了嫌热,趴在枕上,眼睫在烛光下撒下一小圈翳影,手放在头边,露出雪白的手臂。
  不似白日里那般神采奕奕,睡着了却是乖得很。
  苏阆然半跪在榻边看了她许久,摘下手套,似要去碰她的脸侧,中途却转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
  陆栖鸾这些年睡得浅,被动了动,便有些要醒的迹象,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在榻边上,又看不清面容,眉头一皱,便要喊道——
  “来人,有刺——”
  她的话当然没有说完,苏阆然则是习惯了做得比想得快,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宛如个真正的贼人一般把她按在榻上。
  “……”
  陆栖鸾彻底酒醒了,使劲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来人模样,眼睛却又被一只微凉的手蒙上了。
  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寒声道:“你是何人?袭击朝廷命官,你可要有把牢底坐穿的觉悟。”
  ……是吗?
  也不知多少人,听过她这般薄情的话。
  虽说是个误会,苏阆然却并不急于解开,因为他有点好奇,进犯同朝上官,是个什么罪名。
  “那你打算,判我多久?”他无声地说着,低头消弭了她余下的狡言。
  ……
  陆府的丫鬟们次日清晨来伺候陆栖鸾洗漱时,推门进来便看见她已经穿戴好了,一会儿脸色极差像是要发火,一会又有些迷惑,正靠在榻边皱眉沉思。
  “侯爷这是怎么了?”
  “喊暗卫来,我有话要问。”
  丫鬟彼此互看了一眼,纷纷噤声不敢言,退下去喊了暗卫上来。
  陆栖鸾按着眉角想了好一会儿,但宿醉仍未消退,招手让暗卫们近前。
  “昨天晚上,这附近有没有闹什么采花贼之类的?”
  暗卫沉默了片刻,摇头。
  陆栖鸾继续问道:“我再问一遍,真的没有放进来过采花贼?”
  暗卫大惊失色,道:“侯爷安危重于泰山,属下绝不敢渎职……不知侯爷何有此问?”
  陆栖鸾哦了一声,看着窗外面无表情道:“昨天晚上喝多了,总觉得有人进了我房里。”
  “可、可有对侯爷做些什么?”
  陆栖鸾揉着太阳穴皱眉道:“不说了不说了,也没什么事,许是我喝醉了。你们出去搜,若真的搜到什么采花贼之类的,给我抢在官府前面做掉。”
  “……是。”
  “嗯?回答得这么犹豫,你们昨天晚上真的没看见采花贼吗?”
  暗卫拼命摇头。
  绝对没有采花贼,只不过是……燕国公而已。
 
 
第170章 除夕惊魂
  陆家的亲戚们对陆栖鸾的感觉是最复杂的,京里这几年的风云变幻对他们来说就好似其他人的事一般, 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家的侄女搞出来的这些风云。
  尤其是姑母表姨们, 前几年还忙着给陆栖鸾相看合适的人家, 今年却是不敢了,毕竟侄女坐到这个位置, 以他们的眼界已不知道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合适了。
  除了江琦,也没人敢。
  姑母们不禁还是要问上一句:“饶是那江琦不入眼,陆大人京中识得不少权贵,怎么就不催催侯爷的婚事?”
  陆学廉想了想女儿之前那几任先烈, 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催不敢催,让她顺其自然的好。”
  “???”
  陆母闻言叹道:“做爹娘的哪能不急呢,可就怕再来个居心不轨的,伤了小鸟儿的心。”
  姑母们顿悟, 不敢追问了。
  “话说回来, 别人也就罢了, 可子琦是自家人, 总不会是个坏的吧。”
  “……”
  陆栖鸾从后院出来时, 一句请安还没出口, 先就收到了陆爹陆娘及一干长辈的担忧眼神。
  “爹,娘, 这是怎么了?”
  陆学廉叹着气把她拉到一边,道:“小鸟儿啊。”
  “嗯?”
  “以前的过去就过去了,你跟那……谁,就没后文了?”
  “谁?”
  陆学廉使了好一阵眼色, 陆栖鸾才领悟到他的意思,哑然失笑道:“人家在边关呢,当时我亲手下的调令,朝中都说为我明升暗贬,连他麾下之人都多有微词,说什么都不是时候,爹就别提了。”
  陆学廉想起往日种种,复又叹道:“那孩子是个有心的,其实就是你一纸请奏调令的事,小鸟儿,当为则为。”
  “……”
  说不在意……哪能真的不在意?远的不提,两个月前还听线报传言匈奴新篡位成功的大汗想把女儿送过来和亲,点了名地就要苏阆然。
  人一走,陆栖鸾就摔了折子。
  匈奴狼子野心,妄图以美色麻痹我军意志,岂能容忍!
  陆大人想耍性子了,但是陆大人绷住了没闹起来,思虑再三,写了封义正言辞的长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边关批判这等荒唐之事。
  等了半个月,人家回信:已阅。
  ——好你不用再回来了。
  想起这回事,陆栖鸾就觉得堵得慌,然而让她更堵的是,家里人对她的瞎操心。
  用早膳时,姑母们见气氛缓和,不由得开始一边观察陆栖鸾脸色,一边旁敲侧击起来。
  “……其实子琦也还好,人虽看着轻浮了点,但聪明俊俏,又会说话,若是瞧上的是我家的闺女,左右我是愿意的。”
  “就是说呀,那话怎么说的,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侯爷说是吗?”
  陆栖鸾喝着家里的小米粥连连点头,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
  亲戚们看她像是没脾气的,得寸进尺地又问了:“话说回来,侯爷在天子脚下也有几年了,怎就没寻个如意郎君来?在官场里耽误青春总归不是个办法。”
  陆栖鸾道:“有倒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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