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不客气的拉着甄磊在陆先生家的客厅坐下。
陆先生和陆夫人，以及陆忆尊都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陆夫人走出房门，看着两个糯米团子一般的孩子，想起陆忆尊和陆念慈兄妹俩的小时候，不自觉的笑了。
陆夫人坐到姐弟俩对面，笑道，“怎么来这么早，吃过早饭没？”
甄珠乖巧的点点头，甄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吃是吃了，不过还能再吃一点。”
甄珠一听甄磊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啊!一天就知道吃!”
甄磊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人家饿嘛！就一碗稀饭……”
然后在甄珠的眼神的谴责下，闭上了嘴巴。
陆夫人忍不住笑了，把陆先生刚刚烙好的饼往姐弟俩面前一推，“走了那么远的路，也该饿了，再吃一点吧！”
面对食物，身体比脑子快的甄磊立刻抓了一个在手里。
甄珠内心呻吟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甄磊看着自己手里的饼，再看看甄珠，不知道是该吃呢！还是该放回去。
陆念慈看着甄磊，笑道，“拿都拿了，你就吃吧！你要放回去了，有人该吃不下早饭了。”
说着，瞥了一眼陆忆尊。
陆忆尊一脸淡定，仿佛陆念慈说的不是自己。
从容的拿过一个碟子，用筷子夹了一个饼放在尴尬不已的甄珠面前，笑道，“来者是客，你也吃吧!”
甄磊看看陆忆尊手里的筷子，再看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甄珠摸了摸甄磊的头，默默地拿起一双筷子，安静的吃了起来。
陆忆尊看着安静的甄珠，挑了挑眉。
这姑娘，早熟到可怕。
陆夫人看了看盘子里面剩下的两饼，示意陆念慈拿去吃掉。
陆念慈对于某些人的洁癖无能为力，撇撇嘴，端着盘子吃了起来。
甄珠看着狼吞虎咽的陆念慈，顿觉这个直接的姑娘，比她那个腹黑又有洁癖的哥哥好多了。
“我们天天上学，却第一次看到姐姐，姐姐也在读书吗？”
甄珠这话明显是对着陆念慈说的，陆念慈看在这姑娘挺懂事的份上，也没有遮遮掩掩，点了点头，“对啊！我在省城上大学。”
甄珠笑道，“那姐姐学的什么专业？”
陆念慈笑了笑，“中文专业，毕业以后，有可能会回来当你们的老师哟！”
甄珠笑了笑，省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回七塘村小教小学，你愿意，国家也不会浪费人才吧！
陆忆尊看着但笑不语的甄珠，挑了挑眉，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陆忆尊看向陆夫人，陆夫人指了指徐志文，意思是徐志文看上的人。
陆忆尊就淡定了。
只要这个早熟而腹黑的姑娘不呆在他爹面前，爱咋咋地，与他无关。
甄磊好不容易吃下那个平时香甜无比，今天却难以下咽的饼子，一脸好奇的看向陆念慈，“考大学很难吧！”
陆念慈看了看甄珠，在看了看甄磊，最终不忍心打击一个小孩子，只能斟酌着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第十四章师徒名分
甄珠明白陆念慈话里的意思，甄磊却不明白，握着油腻腻的小拳头，立下誓言，“我以后也要当一个大学生。”
正巧，陆先生端着饼进来，听到甄磊这话，笑道，“好小子，有志气。”
甄珠笑了笑，心里感激陆先生打圆场。
甄磊不知道，她却知道，一个寒门学子，要想考大学，有多难。
这年头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大学生满地走……
甄珠看了看甄磊，笑道，“我可是听到了啊！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甄磊一脸懵，“什么半途而废？”
甄珠挑了挑眉，“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你说要当大学生，得读十五年书，不能半途而废啊！”
甄磊一听这话，苦着脸，笑不出来了。
甄珠拉着甄磊，走到陆先生家的水井边，打了水给甄磊洗了手，开始恐吓甄磊，“食言而肥，说到做不到，可是会变成大胖子的。”
屋子里的五个大人听到这话，都笑了。
食言而肥是这个意思吗？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甄珠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让大家减少了怀疑。
不得不说，运气也是实力中的一部分。
甄磊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给自己挖了多么大的一个坑，不过，现在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长成一个大胖子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的。毕竟，贪吃的如甄磊也是不乐意的。
甄珠总算是拿住了甄磊的一个把柄，就像拿到了能掉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一样。
这让甄珠心情大好。
所以，就算几个大人怎么逗弄，甄珠都能拿出十足的耐心来跟他们周旋。
虽然上一辈子只混成一个三流演员，可那点子演技用来忽悠几个单纯的大人，够用的。
一个早餐时间，甄珠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面的猴子。
虽然不知道是人在看猴戏，还是猴子在看世间百态，不过和被关在笼子里面的猴子一个待遇，还是让甄珠吃不消。
好在，早餐很快就结束了。
陆夫人率先拎着包上班去了，陆忆尊也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走了俩人，甄珠顿觉身上担子轻了不少。
既然陆先生用了那么一个借口把两个小家伙忽悠过来，又知会了徐志文，不教点什么徐志文也觉得过意不去。
作为一个作家，徐志文除了写作外，也擅长很多事情。例如，书法和国画，以及箫……。
根据甄磊的兴趣，徐志文决定先给俩小家伙讲西游记，然后，再布置课后作业。
课后作业的内容嘛！
自然也就变成和西游记有关的字画。
反正，写啥画啥都一样，小孩子总得用点手段才能笼络得住，才不至于让他们被枯燥乏味的练习给磨得失去了兴趣。
不得不说，徐志文因材施教的方法很成功。甄磊对西游记有兴趣，而甄珠更爱字画。
上一辈子的寒暑假，除了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和还珠格格，电视台也找不出其他剧目了似的。甄珠不想看，也看了百十来遍，早就腻味了。
可徐志文居然能用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师徒四人的形象，并且带着白龙马，那也是有几分功底的。
哦！那传统仕女图画法画出来的女儿国王，更是英气逼人，美过了扮演的那位。
姐弟俩虽然兴趣不同，但徐志文居然都照顾到了。
明天早上一起床，甄磊就迫不及待的往学校跑，比甄珠还积极，更让甄珠惊讶的是，甄磊学得居然还不错。
虽然甄磊只在意形态，而非神韵。可想想甄磊上一辈子那狗爬似的字，甄珠觉得很欣慰。
甄珠沉稳踏实，簪花小楷写得有模有样，进步神速，直追写字多年的陆念慈，只是毕竟年纪小，力道差了一些。
而甄磊却偏爱翩若惊龙的狂草。只是甄磊的阅历毕竟少了些，腕力也差，只有狂草的型，到底差了几分意境，只能忽悠一下外行人而已。
每每徐志文点评的时候，总是对甄珠大加赞赏，而对甄磊一笔带过。
对此，甄磊郁闷了很久。
为了哄甄磊，甄珠赔了自己不少字画，尤其是自己画的最好的一副小荷才露尖尖角，让甄珠肉痛了好久好久。
一个夏天，甄珠从小荷才露尖尖角，画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所有作品里面，大办都是荷。
画的最多，自然也画得最好。
有时候徐志文和陆先生下棋去了，陆念慈也会过来看看俩孩子，陆念慈也会惊叹，但就画荷，她不如甄珠。
有个爱才的爹，就有个爱才的闺女，因为甄珠在书画上面的天赋，陆念慈引为知己。
虽然甄珠的年纪还小，却因为很多书法绘画上的见解和陆念慈很一致。陆念慈就更喜欢这个丫头了。
有陆念慈保驾护航，甄珠顺利的成为了陆家的常客，座上宾。
眼看着暑假就快要结束了，陆念慈便开始怂恿着徐志文收下甄珠为徒，说这样才不浪费徐志文一身才学。
嗯！在陆念慈眼里，徐志文就是被写作耽误了的书画家……
这个提议甚合徐志文的心意。陆念慈不过略提了提，徐志文就假装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了。
徐志文亲自上面提起收甄珠为徒的事儿，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让甄家什么都不用交，笔墨纸砚人家直接包圆，甄家只用出人就成，日后一定把甄珠培养成书画大师。
免费捡一个师傅这样的好事儿，让姚翠花喜出望外，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替甄珠答应下来了。
这师徒关系，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擎等着办一场拜师礼罢了!
拜师这事儿可跟学校找个老师跟着念书不一样。
拜师学艺在这年头可是很慎重的事情。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名分可不是随随便便给的，那可是很慎重的事儿。
行师徒礼之前必须沐浴斋戒三天，端茶行礼。
师父喝了茶，就得负责传道受业解惑，徒弟则逢年过节礼数必须到，并在师父无儿女之时，承担奉养老人的义务。
这些年虽然世道不同往日，可大家都还是看重这一块儿的。
☆、第十五章师父
既然陆先生的作家朋友都说了，一切费用他包，诚意十足，姚翠花自然也不能太小气了。
姚翠花咬了咬牙，拿出了自己的家底，掏出好几块钱，让甄刚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瓶酒，一封糕点，一包茶叶，一盒烟，给甄珠置办了一份像样的拜师礼。
徐志文对于这份拜师礼有些意外。
毕竟，姚家村重男轻女的风俗。不，是整个木香重男轻女的风俗，他都是有所耳闻的。
除了陆先生这种怪胎，大家都把儿子看得比闺女重。
自己只收甄珠，不收甄磊这种事情，甄家应该意见不小吧！
嗯！是不是该拜托老陆去甄家走一趟呢？
看着拜师礼，徐志文走了神。
不过，再怎么走神，徐志文还是在甄珠磕完头后，稳稳的端过了甄珠递过来的茶杯，并且轻啜了一口。
徐志文也是用心准备了赠礼的。
一套文房四宝，看着不起眼，价值却不菲。
徐志文把这套文房四宝搁到甄珠手边，笑道，“这是我幼时习字的时候，我父亲为我准备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好生爱惜。”
甄珠接过来，慎重的说道，“徒儿定当如眼珠子一般的爱惜它们。”
徐志文摇摇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把他们当奴才，他们就是工具，你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就是伙伴，你把他们当宝贝，他们就是主子，你就成了他们的奴隶。”
甄珠一怔，然后若有所思。
徐志文见状，笑了。
有悟性，是件好事儿。
趁着放暑假，甄珠还有空，徐志文带着甄珠拜访了几位老友。
甄珠这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的来头还真不小。
不过，徐志文倒是说了：那都是祖辈们的努力，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
虽然是这样，可听听自家便宜师傅那几部大作，甄珠也对自家师傅刮目相看了一把。
徐志文带着甄珠去访友，还不如说是带着甄珠去敲、诈、勒、索呢！
每到一处，徐志文必定跟人介绍，“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甄珠……”
然后，就等着收见面礼咯!
甄珠觉得颇为尴尬，徐志文倒是老神在在。
若是主人家的见面礼略次一些，徐志文还要评头论足，嫌弃一番。
事后，徐志文对甄珠说道，“这些人，谁一年不收几个徒弟，谁不带到自己面前晃悠一圈?你师父我给出去的，自然徒弟你得去收回来。收他这么个玩意，真是便宜他了。”
甄珠闻言，只能翻白眼。
走了这么一圈，认了几个名人以后，甄珠和徐志文这师徒名分就算是定下了。
甄磊一个不凑巧，就成了陪太子读书了。
这件事儿彻底成了吴梅心底的刺，指桑骂槐的数落了甄磊好几天，弄得甄磊闷闷不乐了好久。
甄磊到真没觉得成为徐志文的徒弟有什么好。毕竟，西游记讲完了，甄磊的兴趣也就没有了，再让他写写画画，他也觉得枯燥乏味。
可比起吴梅的那些指桑骂槐，甄珠黯然的小眼神，甄磊真后悔自己没有再认真一些。
好在陆先生在开学前过来了一趟，如约送过来的四大名著来的时候，顺便的提了一番甄磊要做大学生的豪言壮语，又说了几句书画乃是小道，认真读书考大学才是正途之类的话，才顺利的堵住了吴梅的嘴，拯救了甄珠和甄磊俩姐弟。
甄珠再一次担起送客的大任，把陆先生送出去了很远。
陆先生看着四下无人，这才揉了揉甄珠的头，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记得。”
甄珠笑了笑，“我懂的。”
三个字，万般滋味都融在了里面，听得陆先生很不是滋味。
甄珠把陆先生送到小桥边，笑道，“家里还有不少事儿，我就不再送先生了。明儿开学，陆先生，咱们学校见!”
陆先生点点头，踏上小桥。
走了很远的陆先生，在拐弯的时候凑巧往回看了一眼，一个瘦小的身影依旧站在小桥边，垫着脚尖眺望着自己的方向。
陆先生看着这画面，心里暖暖的，突然觉得自家夫人的苦心没有白费，这姑娘值得温柔以待。自家闺女也没有看走眼，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等到陆先生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甄珠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踏上回家的路。
陆先生这一趟，肯定不是为了送书那么简单，那番话也绝对是酝酿已久。
虽然不知道是谁说动了陆先生。但不外乎徐先生、陆夫人和陆念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