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不好听,换个吧。”长平笑着说道:“不如唤小翠吧。”
断利:“……”
一言难尽的名字!
“逗你的,断利这名字很好,舍断名利,作为下属是该如此。”见她苦着脸,长平又是笑语。
但是断利却是明眸一亮,目光灼灼看向长平,语气似叹似泣,“多谢姑娘,断利……铭记于心。”
说罢,她垂下眼来,想起曾经侯爷说过相同的话。
成安侯府门口,断利背着长平上了台阶,一早就等候的人急忙围了上去。
“姐姐,你没事吧?”
“姑娘……”
“晗姐儿。”老夫人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人,向来平静无奇的眸子里露出复杂情绪,原以为这个陛下应塞进来的人会是个无尽的麻烦,但这个麻烦却几乎救了他们一命,自己弄成了这样。
那日他们看见灾民想也没想就将吃的拿了出来,谁曾想那些人直接就哄了上来,到后来攀着马车就要上来。
若不是马夫和晋哥儿赶到,恐怕……
“祖母见谅,我不能落脚给您请安。”长平却是没想那么多,见他们都无事自己也放心不少。
“无妨无妨,是……是我们害了你。”老夫人抿着嘴角,后来在马车上晋哥儿就哭着说了是姐姐让我去接您,几个小丫鬟也是泪水连连,而她早已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快去请大夫来,请最好的大夫来。”老夫人忙说道,“赶紧进来,仔细些别摔了。”
众人忙应下,前前后后跟着拥着长平进门,几个小厮又去请大夫。
长平伏在断利肩上,很想说已经看过大夫了,但见老夫人热切愧疚神态,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
☆、入宫与做戏
因老夫人他们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又请来大夫看了一遍,待大夫离去后,老夫人才将目光转到了断利身上,疑惑问道:“这位是?”
“她是救我那家人的侍女,尽心照顾了我一夜,我瞧着喜欢,就把人要过来了。”长平不假思索的说。
“这样好吗?”老夫人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眼,小丫头生的结实利落,瞧着一般,怎么就喜欢了。
“可以的,那家人同意了。”长平肯定的说着。
见她面露欢喜,老夫人也不再说什么,现在唯恐不能让长平开心,一个小侍女罢了,大不了过几日再□□一番。
老夫人又坐了一会儿,拉着长平的手絮絮叨叨好几句话,又是嘱咐这个又是吩咐那个,恨不得将私库里的珍贵药材都拿来给长平吃了。
长平连连摆手,面容出现一丝疲倦之意,老夫人这才起身离去。
长平扯了扯被子,刚松下一口气,转眼就见红玉秋穗两人两眼汪汪,“姑娘……奴婢该死,没能力护住姑娘,让姑娘受苦……”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何况那时候你也不能做什么。”长平笑道。
“可是……可是……”红玉泪眼,心中懊悔不已,如果那时自己再大胆一点就好了,就能代替姑娘受苦了。
长平无奈,略微侧头,哪知向来娇气的小侯爷也红着眼盯着自己。
“你怎么也哭了?”长平哭笑不得,屈指弹了弹他的脑门,“男子汉怎可哭哭啼啼。”
小侯爷一抹眼泪,小肉脸上严肃郑重,“以后……以后由我来保护姐姐!”
最初他是排斥长平,但那时不知从哪里听过去,说新来的姑娘会抢走他的东西,还会夺走祖母的宠爱,那时的他愤愤不平。可相处下来,他又逐渐发现,这个姐姐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嘛,会带着自己玩,会给自己吃零嘴,还会夸耀自己勇敢。
这是他从不曾遇到过的人。
长平却是愣住,而后轻轻笑开,揉了揉他的发顶,“好啊。”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或许长平不明白,她跟了陛下十余年,心中虽忌惮着陛下,但耳濡目染之下,骨子里和陛下学的强硬姿态总会时不时出现。小侯爷也好,老夫人也好,甚至是红玉这几个丫鬟也好,在她眼里都是需要别人照管着的。
长平在府里歇了几日,朝中颇有翻天覆地之变。洛王一时风头无限,尤其是那日向灾民告罪的言语姿态,更是被众多读书人所推崇,直言有贤者风范。
太子则有些凄惨,被禁足东宫不说,朝中一些向来支持太子的大臣,此刻也有摇摆不定,更有甚至直接话锋一转,夸赞起洛王来。
而在金州平定盗寇的敏王也回来了,陛下不咸不淡的夸了一番,又赏了一些宝物就没了,比起对洛王的宠爱来,高低立现。
令人担忧的陛下的身子自那日昏过去后,就有些不□□稳,半夜时不时会从梦中惊醒,脾性也愈发暴躁易怒,有时不过是宫女换茶晚了一步,便直接将茶水掀翻踹开宫女。
不过这些长平都不得而知,她正待在自己的院中好好养伤,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人突然出现的话。
“沈姑娘大约也是知晓了,你容貌酷似本王的妹妹,长平九公主,如今陛下身体抱恙,却时常念叨着她,因此本王想请你进宫一趟。”洛王说的客客气气,但语气不容置喙,他的黑眸明亮如曜石,整个人显得神采熠熠。
他将手里的那些证据主动呈给了陛下,虽失去了几个羽翼有些不痛快,但和让太子受挫比起来,都是不值得一提。至少现在陛下会觉得他洛王深明大义,而太子气量狭小,更无治国驭下之能。
这几日可谓是顺风顺水,既得父皇所信任,又被大臣所拥护,洛王偶尔抬起眼来仿佛帝王宝座就在跟前。
长平有些拧着眉,有些迟疑,“洛王仁孝,小女自当愿意,只是小女伤了脚,恐怕不便于行动。”
“无碍。”洛王也听说了她的伤是怎么来的,眉眼间一抹赞赏,他劝慰说道:“本王会派人一路护送沈姑娘,无需沈姑娘落地半分。”
“如此便劳烦洛王殿下了。”话已说到这份上,长平也只能是点头答应了。
长平带着断利上了洛王的马车,红玉几人虽不甘心,但也没办法,谁让新来的那日气力大得很,背着姑娘稳稳当当,自然要比他们有用些。
骄阳将琉璃瓦映得霞光流转,淡淡的流霞看的长平半眯起了眼,有些恍惚。再一次踏进宫中里,长平心生异样,高墙红瓦下的威严之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陛下正用了午膳,歇于明德宫中。洛王带着长平缓步走进,断利扶住长平,让人压在了自己身上。
殿内华贵辉煌,两侧宫婢垂首而立,不敢乱瞧一眼。
陛下歪靠软榻之上,鬓角微生华发,严肃的面庞有些苍白疲累。下首还坐了几个人,此时正敛着眉眼看着走来的长平,地上有一滩水迹,散发出浓烈的药味来,几个宫女正蹲着擦拭,捡起瓷碗的碎片。
长平不动神色走过,感觉几道炽热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略略抬眸扫了一眼,唯有长乐、敏王、辰自渊是认识的,其他看穿着打扮该是陛下身旁宫妃。
“儿臣给父皇请安。”
“臣女沈晗给陛下请安,愿陛下寿体安康。”
长平随着洛王的身影依依跪下,声色清脆婉转。
陛下似乎愣了下,猛地坐直了身子,连连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
两侧的华贵妃与景贵妃满面焦急,忙上前轻抚陛下胸膛。
陛下拂下两人的素手,脸上因刚刚的咳嗽显得红润,他伸出青筋凸起的手来,嗓音因多咳而沙哑不已,“小九过来,怎么又不喊父皇了,又生气了不是?”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想说什么又面露不忍,长乐更是皱紧细眉,双手几乎要将衣袖撕裂。
长平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她抬眸求助洛王。
洛王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长平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左手在后边做着手势,让断利不要起来。自己则垂眸低首,提着罗裙轻迈莲步到了陛下跟前,“陛下……”
陛下笑声沙哑,带着点无可奈何,他伸手从软榻的绣枕下摸出一个红色荷包来。
长平身子一僵,即刻又恢复常态,她眨眨眼,不明所以。
“来,父皇给小九一颗相思豆,小九不要生气了。”陛下扯开荷包拉绳,倒出一颗圆润饱满的相思豆出来,而后递给了长平。
长平下意识伸出手来接过,等相思豆待在自己手心时,她才有些回神过来,抬脸看向陛下,满眼复杂,“谢……”
陛下苍老的面上满是笑意,慈爱目光透过眼前的人仿佛在看曾经的长平九公主,他一手带大的最宝贝的公主。
“谢父皇。”长平握紧了相思豆,额际沁出细密汗水,扭伤的地方疼痛无比。饶是这样,她还是挤出一丝笑意来,只是配着那张苍白小脸显得有些勉强。
华贵妃瞧在眼里,心中不屑,好不容易走了一个长平,竟又来了个沈晗!
“沈姑娘看着有些不大愿意呢,瞧这笑的都赶上哭了。”华贵妃冷眼看着,笑意盈盈说道。
“还请父皇见谅。”洛王上前一把扶住了长平,道:“前些日子灾民进城,沈老夫人正带着沈姑娘从相国寺回来,他们的马车被围堵着,沈姑娘为了让沈老夫人他们先走,才会扭伤了脚。”
洛王看了眼长平,叹口气继续说道:“只是沈姑娘心里一直惦记着父皇您的安危,所以才会央求儿臣,即使伤着也要入宫来见您。”
“小九受伤了?快传太医来,快!”陛下着急喊道,拉着小九就往软榻上坐,华贵妃无法,只好恨恨咬牙站起退了下去。
长平心中小小惊讶了一下,暗暗惊叹洛王巧舌如簧的能力。她不太想坐下去,哪知洛王也虚握住她的肩膀,将人按了下去。
“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没事了。”长平实在是无奈,难道还要再看一次吗?
“民间大夫哪能比得上太医。”陛下摇摇头,语气坚决。
长平满脸郁闷,不敢表现出来,于是又被带下去又被太医看了一次病,而陛下也终于乐呵呵的喝了药。
然而长平不知道的是,在洛王的挑拨下,陛下又将这件事扣在了太子的头上,斥责太子不成气候,伤及众人,又令朝廷名誉扫地,他想了想,于是东宫的禁令又多了一项,不光人不能出去,连进来都不行。
达到目的的洛王心情甚好,满面笑意的将长平送到了宫门口,“多谢沈姑娘了,日后可能还会有劳烦沈姑娘的时候,还望沈姑娘体谅。”
说着拽下腰间的玉佩命人交给了长平,“这是本王的信物,沈姑娘可拿着这个来洛王府,本王定然不会辜负沈姑娘的要求。”
“那就多谢洛王殿下了。”长平也不磨蹭,直接就将玉佩收下了。
洛王一愣,而又笑起,细长凤眸半眯起,透着股精明算计,他拱手作揖,道:“不打扰了沈姑娘了。”
洛王一走,长平就收起了笑意,断利扶住了人,担忧道:“姑娘可还好?”
“没事。”长平摇摇头,“太医院里的都是好东西呢。”
太医瞧完后,陛下又赏了许多药材药膏给长平,甚至还想给她一跨腰牌,让她想进宫时就能进宫,若不是被人拦下了的话。
相思豆还硌着手心,长平又握紧了几分,心中一团郁气压抑着,有些不太舒服。
长平转过身去想要上马车,余光一瞄却见一人浅蓝衣袍,风度翩翩,正向自己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QAQ有些糟心事,更新晚了
☆、恢复与温浅
“沈姑娘。”辰自渊大步迈来,面色不虞,“我记得辰府曾请冰人去贵府提亲。”
“不错,确有其事。”长平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断利身上,脚上的疼痛让她有些不耐烦,“不过我也明确拒了,辰公子既然号称京城双绝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从她嘴里说出京城双绝这个名号,辰自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为何?”
长平扬了扬眉,似乎有些惊讶,“我那日说的不够明白吗?那我再说一次,辰公子以后可别再跟我说话了,我胆子小,怕惹火上身。”
辰自渊目光怪异,看着长平,这话分明指的是长乐,但她怎么会知道长乐对自己的心思呢。辰自渊扯了扯嘴角,“你想起什么了?”
“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问,想起与不想起有什么区别吗?”长平掀了掀眼皮子,感觉也是不懂他,“总之我谢过您的这份情,只是我无福消受,还请留给其他姑娘吧。”
说罢,转身就想上马车。
辰自渊顿时变得面目狰狞,他上前一步就想抓住长平的手腕。
一直默默瞧着的断利早有准备,直接一掌就挥了下去,拍开辰自渊伸来的手,发出响亮的一声。
辰自渊捂住手背,看了眼断利,桃花眼里阴云密布,他转眼看向长平,唇角勾起语气狠厉,“我已经请旨陛下赐婚于我们了,我想陛下会答应的。”
他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此事,却不想长乐也在,不过他也不在乎,已嫁妇人,又是陛下赐婚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他没想到长平居然也来了,不过也好,他更想早点看见她气急败坏、张皇失措的表情,想看见那张小脸上流过泪珠,那该是多么美的景象。
然而他要失望了,只见长平缓缓转过身来,面上不悲不喜,一派泰然姿态。
她慢慢抬起手,手心中赫然躺着那颗陛下给的相思豆,红润饱满,光泽细腻。此时在辰自渊眼里,这颗相思豆简直是比红珠还要炫目,叫他神情恍惚,不禁后退一步。
她果然还是恢复记忆了!
“走吧。”长平轻笑一声,断利早就想走了,听长平吩咐立马就扶着人上了马车。再多待一会儿,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凑眼前的人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