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提水回来之后,长平按照王婶说的那样,在地上洒上一些水然后再用扫帚清扫。屋子里就一把扫帚,苏绪言没了事干脆去翻旧东西,太破的发霉的就扔了,还能用的就拿过来洗一下留给自己用。
等王婶回来的时候,长平还只是扫了一半的地,王婶咧了咧嘴,道:“小娘子还没扫好,幸亏我从家里拿了扫帚来呢。”
“麻烦你了。”长平说道,不再多说话,只是低头清扫,生怕王婶又停不下来。
“小娘子你就是太客气了,都是左右邻居的,何况还是少爷吩咐……”王婶一人自言自语,讲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理会,自己得了个没趣,也就闭上了嘴。
虽说王婶话多,但做事却是不含糊,比起长平和苏绪言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利索多了。有了她的帮忙,才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把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不管是桌椅还是挂在上边遮挡的布帘都清洗了番,没用的则是拿去扔了。
日头正当中,转眼已是正午。辛劳了一早上却还没有进食,长平有些挨不住了,随意扯了一块破布来放在还是湿的椅凳上,自己就坐了下去。
“小娘子累了啊,也是,看你白净瘦弱,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王婶见人坐下去了,开口说道,眼睛盯着人来回瞧,暗想估计是对曾经富贵的落魄小夫妻,两人不管做什么都生涩的很。
长平假意羞涩浅笑,低头颔首,没有接话,被这么一个人轻视总不是滋味。正想着,肩膀上落下一只手来,苏绪言弯腰对上她的眼,语气轻柔,“辛苦你了,接下来都由我来好了。”
长平顺势应下,她真的是有些累了,前段时间就算路途艰辛也不曾像今天这般吃力,现在她只想能躺下好好睡一觉。
这时,门口传来马蹄走动声响,屋里的三人抬眼一瞧,是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正牵着缰绳停在了门口。
“是苏公子吗?这是我们少爷命我们送来的东西,少爷说两位初来此地,想必定有许多短少之物,这些东西就当是交个朋友的心意。”小厮面上带笑,略改昨日嚣张态度。
“这……”苏绪言一愣,惊喜之后又是拱手,“苏某在此谢过林公子的好意,来日定当回报。”
“少爷说苏公子不必放心上,日后若有难处也只管去庄子里说便是。”小厮恭敬道,虽不知道少爷为何对这人如此看重,但既然少爷发话了,他们也跟着照做,免得日后被告一状,于是转身对着其他人说道:“快将东西搬下,仔细些都送进去吧。”
小厮们得了令齐齐从马车上搬下东西来,左右也是一些必要的物品,长平站在一侧看着,好像是新的棉被,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佐料干货。
这林江年还真是会做人,送的东西都不贵重,但都是她和苏绪言此刻最需要的,雪中送炭也莫过于于此了。
小厮来进进出出一来一去,刚刚还有些空荡的屋子一下子变得满当当,看的王婶是目瞪口呆,再次确信了这两人曾经必定也是富贵人,不然少爷怎么如此厚待,说不准现在的落魄只是暂时的,日后还会高人一等呐。
若是这样啊,王婶的一双精明眼珠子在苏绪言挺拔的身姿上来回打量,脑中思绪万千。
“对了,这是你的。”小厮从腰间接下一香囊扔个了王婶,道:“少爷给的报酬。”
“这怎么好意思。”王婶赶忙接过,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在手里悄悄颠了颠,迅速收进了怀里,“多谢少爷,少爷好人好心肠,日后有大报。”
小厮瞥见她猴急模样,轻蔑一笑,转头见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便和几个告辞。
送走小厮后,王婶也是等不及了,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嘴角边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就要和两人告别。
“今日多谢相助,他日定登门拜谢。”两人送到门口,长平含笑说着,这王婶虽说话多,但也实在帮了他们大忙。
“客气了客气了,以后都是左右邻居的,小相公若有需要的只管告诉我便是。”王婶满脸堆笑,明明是长平道的谢,眼神却一直盯着苏绪言。
苏绪言又是道谢一番,点头应下。
唯有长平好不容易才展现的笑意再次淡去,敛眉甩袖转身就进了屋里,坐在新搬来的椅子上,抬眼对上眉宇间还有着笑意,面庞俊朗清逸的苏绪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世子魅力不减啊,还是如此受人注目。”
乍听到世子这两字,苏绪言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俩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见长平敛着笑意抿起唇角,一幅气恼模样。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心生郁气,可如今他瞧着长平这般气恼,却只觉得娇俏可人,像是为丈夫吃醋的娇憨小娘子。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忍不住露出笑意,走过去坐在她身侧,深邃黑眸里尽是温情,“可我眼中只注目你一人。”
“你……胡说什么?”长平慌乱瞥开眼神,更不敢对上他的黑眸,脑中有些糊涂,每每自己冷言冷语的时候,苏绪言也总是出言相对,毫不客气。哪里像今天这样,当即就柔声哄着了。
“现在我胡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苏绪言笑着反问,从前的长平是尊贵的公主,所以就算他再不甘,也只能是低声下气去哄着,现在她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是了,自己又何必再违心哄着。
如若哄着,那必真心。
长平看着眼前笑意浅浅的人,一时语塞。
“我们有了住的地方,虽然简陋狭小。我也会努力去挣钱,养着你,每天你安安心心的守在家里,等我回来。”苏绪言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凑到唇边轻轻一碰,“我们忘了以前的种种,重新开始好吗?”
长平以手掩唇,星眸之中泪光闪过,她记得那时手臂被烫伤,苏绪言也是这般坐在自己身侧,粗粝的手指摩擦着烫伤的地方,引起一阵心悸。那时他也这般眉间疏朗,唇角含笑,说着我们和好吧,忘了以前的不愉快。
那时的她点头答应了,虽然后来还是小吵不断,但也算是琴瑟和鸣。
可现在看着苏绪言双眸柔情,她怎么也无法点头,心中仍旧扎着一根刺,“你能忘了侯爷和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千辛万苦蹭玄学,为了让你们多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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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置与汤圆
苏绪言嘴角笑意顿住,握着她的手慢慢放下。
平成侯府因长平的死而全面崩盘,抄家斩首,这是他到死也忘不了的事情。可是,究竟是谁害死了长平,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然而这些对于现在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我不会忘,同样我也不会忘是我亲手将你送上死路。”再抬起眼时,深邃黑眸清亮如旧,苏绪言狠狠捏住她的手,道:“我们,扯平了。”
真的能够扯平忘却这些事情吗?
打从跟着苏绪言的那天起,长平就奢望着他能忘掉这一切,可真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长平又踌躇了,那天客栈里苏绪言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何还活着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
“罢了,先吃饭吧。”苏绪言见她举棋不定,也不忍心为难她。看了眼桌上的几样小菜,道:“这林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不光送了棉被桌椅,还送了饭菜来,许是知道我们都不会做饭。”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对啊,他们都不会做饭呢,以后该怎么办?
长平垂眸瞄了眼自己的手臂,一路上没有颜料画笔,上边的牡丹早就褪去了,只剩下浅浅的红色痕迹。
看到这个痕迹,长平就感觉一阵疼痛,自己就心血来潮下个厨房都弄成这样,那以后说不准要天天进厨房,那还不得翻天了。
长平正忧心忡忡着,苏绪言也是想到了她手臂的伤,顿时有种最后一餐的感觉。
俩人心事重重的吃了顿饭,放下筷子后眨巴眨巴眼,又站了起来自己收拾。累了一早上,吃饱喝足后就想午睡,长平掩着唇角打了哈欠,羽睫轻眨半眯起来。
苏绪言瞧见了干脆拉着人就进了里边的卧房里,床上铺着林江年送来的新被子,上边绣着青竹小亭,窗外纱帐也换了新的素白轻纱,没有之前的那股霉味。
长平坐在床上褪去鞋袜,扯着被子就滚到了里侧,一眼看见苏绪言也正在脱下靴子,于是又往里挪了挪。
苏绪言转身就见长平留了大半位置给他,自己扯着被子露出一双顾盼双眸盯着自己,如小猫般乖巧怜人,顿时心就软了大半。
放下轻纱,双手一展就将人抱进了怀里,苏绪言贴着她的耳朵,语气轻轻,“醒来后我们去镇子里瞧瞧哪些要买。”
“好……”长平缩了缩脑袋,躲不开耳边灼人热气,干脆往下滑一些,抵在了他的胸膛间。
此番举动惹得苏绪言又是一阵好笑,轻抚墨发,面庞温柔。
几个月以来奔波劳累,两人总算是睡了个好觉,等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有些晚了,简单拾掇了下后,两人就驾着马车匆匆出门了。
虽说林江年送来了不少好东西,但是一些必需品还是要去买。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厚衣物要置办起来,长平看着裁衣店中的衣料和现成的衣裳,心中犹豫不决。现成的贵了些,现在的他们并没剩多少钱了,可是买来衣料来,她又不会裁,就算是现学也来不及了。
两项权衡之下,长平还是决定买一件现成的吧,自己拿来研究研究,剩下的再用衣料自己做。
再是去了米铺,两人计算着手里钱,先买了半斗米,再往市场里随意走着,买了些可以放久的干货,称了点盐,打了些油和酱油来,兜兜转转还是没忍住去肉铺里打了几两肉。
“今个安家,权当是庆贺下。”苏绪言道,将手里的一干东西摆放进马车里。
“好。”长平嘴上应着,却苦恼该怎么处理这生肉,直接煮吗,还是需要油啊什么的。
刚扶着长平上了马车,苏绪言突然说道:“九儿在这等下,我想起还有样东西忘买了,我马上就回来。”
“买什么?”长平话还没问完,就看见苏绪言转身急急走了。
长平只好坐在马车里等他回来,说着马上会回来,但还是等了一些时候。等他回来时就直接坐在了赶车的位置上,握着缰绳驱使马车往回走。
因出门较晚,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变得灰蒙蒙了。苏绪言驾着马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只见门口依稀站着两人,看身形其中一人是王婶,另一个躲在她的身后瞧不清楚。
“小相公总算回来了,这天都黑了呢。”王婶上前几步,笑道。
“王婶有何要事,屋里坐吧。”苏绪言不解,从马车里扶下长平,把钥匙给了她,自己又转身去搬车里的东西。
“小娘子好啊。”王婶对着长平问候,又转头看向苏绪言,道:“嚯,好多东西,两位去镇子里了吗?瞧瞧这一车的,我来一起帮吧。”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王婶你进屋里吧。”苏绪言忙拒绝。
“王婶进来喝口水吧,外边风头。”里边长平开口道,方才在市场里也想过要不要买茶叶,但想着他们又不是很喜欢喝,而且又贵,所幸就不买了,现在看来茶叶还是有必要的,哪怕是次一些的。
“欸,好。”王婶踏进门来,身后的姑娘也跟着进了门,王婶拉着姑娘的手腕上前,面上满是笑意,“小娘子啊,这是我家姑娘小翠,听说你们新搬来,就煮了一些汤圆来,也算是沾沾喜气,求个团团圆圆。小娘子尝尝味道如何,小相公也别搬了,吃个汤圆暖暖身子,我家闺女别的不行,但做菜的手艺还是没得说的。”
说着就推了推小翠,只见清秀的小姑娘端着陶碗放在桌上,几个白软软的汤圆沉在碗底,上面浮着些许油丝,又撒了嫩绿的葱花,白团嫩葱虽显清淡,却也见一片真心。
汤圆还冒着些热气,长平感觉自己心里也冒着股热意,因早上而对王婶的一些偏见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弯了弯唇角,由衷谢道:“多谢王婶,不过这怎么好意思,今日已经够麻烦你了,现在……”
“哎呀,都说了以后都是左右邻居了还客气什么,先吃个吧,小相公也别忙活了,过来尝尝小翠的手艺,我家小翠看着瘦小,做起菜来可是不含糊……”
“娘,您别说了。”羞红脸的小翠扯了扯王婶的袖子,略抬头就看见正大步走来的苏绪言,更是羞的低下了头,将目光转向了长平那,轻轻柔柔开口说道:“苏大哥苏嫂嫂别听我娘乱说,只是简单的煮一下而已,你们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今日多受你们相助,现在又送来汤圆,我与内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苏绪言说道,脸上笑意溢于言表。前几日还是被人拒之门外,这两日就得到这么多人的帮助,果然祸兮福倚,还没有到绝境的地步。
两番人又是几下虚礼,待好不容易送走了热情的王婶母女俩后,长平已经迫不及待的转去了厨房拿了汤勺出来。
捞起一颗白软汤圆放在嘴里,恰到好处的温度在嘴里正舒适,一口咬下里边的芝麻流出带着一股甜味,汤圆也不黏口,内陷也不腻,再加上一点葱花清香,虽不是长平吃过最好吃的汤圆,却是最满意暖心的一次。
“也给我来一口。”苏绪言在旁边眼热的很,眼巴巴的看着长平。
“去拿汤勺来。”长平抬着下颚指了厨房的位置,说道。
“太远了,你喂我。”苏绪言说着就握住长平的手腕从碗里捞了个上来,凑近一口吞了下去,满意的直点头。
“我的勺!”长平气急,这人现在已经敢直接上手了吗?
“多一个勺就要多一点水洗,我提水很累。”苏绪言看着她眨了眨,略委屈的控诉,“今早你还白白倒了我一桶……唔……”
“闭嘴,给你就是了。”长平直接捞了一个塞进他的嘴里,堵上他的嘴,感觉这人越来越奇怪了,以前在平成侯府的时候,他可不会这样对自己。
苏绪言笑的两眼弯弯,着迷的盯着长平隐藏在灰暗烛火下的半侧面容,耳边青丝垂下拂过她娇嫩面颊。
没了富丽堂皇的屋子,没了奴仆成群的下人,但幸好这人还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