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还在自得其乐,小手就没有停过,映雪和秋霜却恍若未见,还在认真做自己的事。
不知不觉,小舟已经行到了另一岸边。阿遥她们还在流连中,忽然闻得岸上一人惊叫:“你们在做什么,这里的荷花摘不得!”
柳绿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着,就有人偷摘荷花了。她慌慌张张地赶过来,却见小舟上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两个丫鬟,还有中间那个胖丫头,这是哪个府上的,竟敢来成王府撒野。
“那荷花是表姑娘吩咐要留下来的,你们快些上来,不得胡闹,否则我叫人了啊。”
阿遥被她叫地头疼,偏过头问道:“她说得表姑娘是那个文家的?”
“正是。”映雪答道。
阿遥心中所想得到了证实,看着眼前那个小丫鬟也有些不善了。那文姑娘她还记得,就是她的猫抓伤了她。这个亲近文姑娘的丫鬟,想必也不是好的。
阿遥心里一来气,也不想让这丫鬟好过。她本来都玩好了,可偏偏不上岸,把那一边的荷花都糟蹋了,连荷叶都不留下,都折断,都扔到水里,末了还拿脚踹两下。
“嘿嘿。”阿遥砸了一个莲蓬到绿柳脚下,莲蓬是从水里连根拔起的,扔的时候还带来泥,沾了绿柳满裙子都是。
绿柳气地差点没闭过眼去,这,哪来的小孩,这么没教养。
“我就是摘了,还扔了,你待如何?”阿遥挑衅道。
“你,你!”绿柳指着阿遥,话都说不稳了,“你是哪家的!”
阿遥回以一笑。
“放肆,放肆!”绿柳气地跺脚。
“我看你才是放肆!”绿柳一惊,这声音听的怎么这么熟悉,回头一看,原来是福公公。
福公公本来和程七在另一边等着,可是迟迟等不到人,便过来寻了。来到时候,恰好看到这小祖宗又和别人对上。
福公公今儿早上就被萧翎吩咐要看好阿遥,更何况他没有从阿遥口里挖到,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解药呢,故而对阿遥维护地紧。见此情况,想也不想就冲过来呵斥绿柳了。
这绿柳他也知道,表姑娘那边的人吗,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吃相忒难看。
绿柳连连给福公公行了礼。
福公公冷哼一声:“得了吧,绿柳姑娘的礼,我可受不起。”
“公公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绿柳知道这公公的厉害,不得得罪他,只好认错,又道,“奴婢方才见到这几人在折腾荷花,想着过来阻止一二,不想那小姑娘却是怒了,又糟蹋了不少。这要是主子怪罪下来,奴婢也担当不起啊,是以才生了口角。”
“哼。”阿遥扬着小脑袋,不屑同她争辩。
福公公见状,也不理这丫鬟说什么了,直接对后头使了个眼色:“将她带下去吧,以后做个洒扫的丫鬟就足够了。”
“公公,”绿柳被吓地花容失色,“公公恕罪,奴婢怎么说也是王府呆了好几年,还是王爷建府的时候宫中拨下来的,公公不看僧面看佛面,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得了,若不是看你是宫中拨下来的,你以为自己还有命?”福公公再不让她多嘴,叫人拖走。
绿柳的求饶声渐渐消失,福公公这才转过身对阿遥笑道:“姑娘可玩够了,玩够了咱们先回去吧。”
阿遥并不想跟他说话。
不过今天游湖也游地尽兴了,阿遥也隐隐觉得脚痛。她动了动脚趾,很是不舒服,便不再久留,跟着映雪几个走了。
不巧,刚回了院子,萧翎就从外面回来了。
狭路相逢,萧翎看着玩疯了的阿遥,竟然破天荒地笑了,只是笑地有些奇怪,弄得阿遥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了。
萧翎欣赏够了阿遥的窘态,遂指着两个嬷嬷道:“这是皇上赐给你的教养嬷嬷,陈嬷嬷和张嬷嬷,你明儿就跟着她们学规矩吧。不得偷懒,不得造次。”
“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阿遥保持着动物的直觉,后退了两步。
眼前这两个嬷嬷,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性儿的,她甚至觉得这两人比萧翎还要可怕几分。
“你觉得呢?”萧翎又笑了。
两个教养嬷嬷恰到好处地看过来,眼神极有侵略性,将阿遥从头看到脚,从里看到外,然而深深地皱了眉。
阿遥心中一跳,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18.赌气
因为教养嬷嬷的事,阿遥一天都没有搭理萧翎,她一怒之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午膳、晚膳也是让人送进来吃的。
她觉得萧翎实在是心狠手辣,今天这番动作,目的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两个嬷嬷来监视她、逼迫她,太恶毒了,果然是只有萧翎那样的人才干地出来。
晚上沐浴完了,阿遥没有等萧翎赶人就直接抱着被子跑到旁边铺好。说是铺,其实就是将几床被子扔下去,边边角角都没有整理。
阿遥把自己扔到被子上,双目放空,生无可恋地,装死。
萧翎见她这般,好笑道:“不就是让你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一段时间么,弄得就像天塌了一般,也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
阿遥心累的不想说话。
萧翎发现这个小怪物脾气挺大的,一言不合就给他来冷战。他也没有心思来哄她,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不少公主娘娘都是从她们手里教导出来的,虽严厉了些,不过都是有本事的。你跟着她们,多少能学点东西。”
阿遥心里排斥地紧,不满道:“我和你们又不一样,学什么规矩。”
萧翎挑眉:“不一样?也对。”他望阿遥那边打量了一会儿,勾起嘴角道,“小怪物,确实不是人。”
阿遥嚯地坐起来,插着腰:“你骂谁呢?你才是怪物,我有名字,我叫阿遥!”
愚蠢的凡人,只知道怪物,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萧翎不理会她的发疯。知道生气,说明心里还认同自己是个人,这就好办了,遂道:“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总之,你现在是个人形,一举一动都要按着人的规矩。况且,我今儿也给你按了一个身份,以后,你对外就称作是范家大郎之女。切记,行事莫要丢了范家和王府的脸。”
阿遥好奇道:“身份也是能随便安排的?”
“你问那么多作甚?”
阿遥道:“说是范家之女,可是我同人家根本就没见过,要是露馅了怎么办?”
萧翎轻描淡写道:“那范家大郎一家早年间遇上了匪徒,夫妻二人已经遇难了。唯留下一独女,未找到尸身,说是流落在外,可是已经找不到了。”
“那我和他们家人生的不像怎么办,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还怎么装?”阿遥继续追问,话里有几分急切。
萧翎停下来,深深地看了阿遥一眼:“你是在不满什么?”
阿遥吞吞吐吐没有说出来。就这么糊涂地和一家子人扯上关系,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扯上关系,总觉得怪怪的。且她这次还是占了别人小姑娘的身份,若是因为这事再沾上了什么亲缘的因果,那就麻烦了。
阿遥本就不是世间人,自然不想同世间人有什么关联。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地走才是最好,也不要背负太多。阿遥并不是重情之人,也不想动那些情。
这事,说来说去还是怪萧翎。要不,她还是找个机会溜出去算了,虽说她身子骨小,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阿遥没说话,可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不多时就出卖了她的心思。萧翎看得分明,冷笑了一声,笑她不自量力,道:“怎么,觉得不喜欢了想要出去?”
阿遥惊悚地抬头,他怎么知道。
“听说你本事大地很,能呼风唤雨,能千变万化,连东海都由着你称王称霸。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问题是,你有吗?”
“你小瞧我?”
“是又如何?”萧翎轻笑着。
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自从这小怪物对着程七他们吹嘘了一顿之后,他还是认真观察了一下。后来证明,她除了力气比别人大一点,就真的没什么本事了。若说能吃算一样的话,那她勉强也是个中能手。
萧翎鄙视的目光深深地刺中了阿遥脆弱的小心脏,她往后一倒,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着,总有一天,她会让萧翎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越想越气,阿遥气地直蹬被子,张牙舞爪的,完全不像个人。大抵是蹬地太用力,碰到了伤处,疼地瞬间又坐起来,捧着自己的脚眼泪都快要下来了。窝在床铺上,可怜巴巴的。
萧翎离她不远,一眼就看到她脚上的水泡。
“鞋子不合脚?”
“关你什么事!”阿遥没好气地打断他,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瞎逼逼,从来也没见过他真对自己有多好。遇上这样的王爷,也算是她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萧翎没吱声,而后屋子里就静了下来。阿遥也没有回头,背对着萧翎有几分生气的意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什么坏事都会下意识地和萧翎扯上,但是谁叫她乐意这么想呢。
阿遥正唉声叹气着,忽然旁边坐下了一个人,想也知道是谁。
萧翎没有同她斗嘴了,而是将阿遥的脚放在膝盖上,打开了药水欲往上涂。阿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地十个脚趾头都藏起来了,只剩下白白胖胖的脚背。
阿遥人小,脚也小,还没有萧翎手一半大。她这样一蜷缩,根本就没办法上药。萧翎无奈地抬起头:“若你不想好的话,只管作吧。”
阿遥默默地又伸出了脚趾头,圆圆的,像十个粉珍珠一般。
“你轻点儿啊。”她还不忘嘱咐道。
今儿也就走了那么一点路,就成这样了,还磨了好几个水泡。这和鞋子无关,没办法,这么多年没有走过路,不习惯是一说,磨脚又是另一说。
萧翎将她脚上的水泡挑掉,再一一上药,末了用布条将脚趾头裹好。
他从未这样伺候过别人,可是真做起来却也顺手,动作轻缓,没有让她挑出错来。整个过程中,眼前的人都是乖乖巧巧的,不像平日里那般跳脱,显得惹人怜爱,这让萧翎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
小怪物要是不开口,还真能迷惑人。
阿遥也在认真地看他给自己包扎,两个人都未说话,气氛比方才好了许多。
萧翎偶尔瞥见阿遥的眨也不眨的眼睛,心中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如她这般的小怪物,无父无母,天生孤独,忽然间遇上了对她这么好的人,心中感动也是正常。
不过,萧翎也不在乎她的那么点感动就是了。
半晌,阿遥的十个脚趾头都被包了起来,她动了动,觉得自己的脚又胖了许多。往他那儿一看,见萧翎还没有走,阿遥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弱弱的,如呓语:“萧翎。”
萧翎回望她,想着她大概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了,不过这些话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阿遥胸口一热,咧嘴一笑:“嘿嘿,你的技术真差劲啊,丑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