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菲抬头看了看,只见赵继航拖着行李箱从校门口走过来,显然是刚刚返校。
“赵班长,你怎么这么早就返校了?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呢!”柳芳菲不咸不淡地问。
“这不是知道你火了,想早点赶回来蹭点大明星的星光嘛,回来晚了害怕前排的位置都被人占去了!”赵继航回道。
“得了,别挖苦我了!”柳芳菲很是尴尬地说。
“怎么是挖苦呢?你现在是真火!真的!你不仅自己火了,还把我们瑞川医大也带火了!我的亲戚朋友知道我也在瑞川医大读书,纷纷给我打电话,问我认不认识你,还问我能不能跟你要个签名啥的!菲菲,你可真了不起!”
“哪里就了不起了!”柳芳菲越发尴尬了。
“这么年轻就功成名就了,不管能不能从瑞川医大毕业,你都不用为自己的未来担心了。你知道吗?你现在是名人了!”赵继航用艳羡的口吻说道。
“怎么就功成名就了?我有什么功?难道跟人吵了一架竟是功了?赵班长,以后真的别再说什么功啊名啊的了,没意思透了。”
“你的功多了!你漂亮、歌也唱得好、人品更是没挑的,你热情、勇敢、真诚、乐于……”
赵继航开始一一细数柳芳菲的“功”,听得柳芳菲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芳菲不明白蒋碧彤为何会那么迷恋赵继航,总之经过蒋碧彤认证的赵继航的那些所谓优点,她实在是欣赏不来,她只觉得跟赵继航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每次跟赵继航交流,她都是一种感觉,那就是——累,是那种实在没什么话想说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的累。不像跟秦克成,虽然秦克成总是针对她,但说真的,她还挺愿意跟秦克成说话的。因为秦克成说的话总是会莫名地触动她,总是能让她心有所感。
尽管秦克成说话的方式常常让她恼火,但恼过之后她还是想听他说话。
是,秦克成对她说的话常常不好听,但无论多不好听,只一样就抵得过所有的不好了,那就是秦克成总是说真话。当然,真话和真相一样,往往扎心。但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柳芳菲又怎能不知“真”字可贵?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柳芳菲毕竟是女孩儿家,又正值花样年华,难免会有一点爱面子,所以从不给她留面子的秦克成才会令她倍感纠结——她既爱秦克成的耿直率真,又恨他的不讲情面,这使得她既想亲近他,又想疏远他。
但无论她内心里对秦克成有多么纠结,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她宁愿被秦克成用真话数落一百次,也不愿意被赵继航用假话奉承或逢迎一次。
“赵班长,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柳芳菲连忙打断了赵继航。
“哦,你这是要回家么?”赵继航连忙殷勤地说。
“嗯?”
“什么时候再回学校呢?”
“我也不清楚,再看吧!”
“好啊,那……改天见了。”赵继航恋恋不舍地道别。
“改天见!”柳芳菲忙说,说完便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着冲出了校门。
柳芳菲回到家时,爷爷正在午睡,保姆阿姨正坐在餐桌边摘菜。
“菲菲,这么快行李就都收拾完了?”见柳芳菲回来了,保姆阿姨忍不住问。
“我改主意了,不想退学了!”柳芳菲回答。
“还没吃午饭吧?”保姆阿姨看了看柳芳菲,对她不想退学了一事没有做出任何反馈,只关切地问她吃午饭了没。
“还没!”柳芳菲回道。
“你早上走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说去学校收拾行李,会收拾到很晚,所以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可你说奇怪吧?我就是觉得你会回来,中午饭我还放在锅里给你温着呢!”阿姨笑着说。
“哇,阿姨,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哪是什么料事如神?这叫旁观者清!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放弃念书的!你这个年纪,正是念书的好时候,我就不信你会不念书跑去唱歌!再说了,瑞川医大多好啊,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好不容易考上了,哪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退学说起来容易,等到真要退的时候你就舍不得啦!”
“哎,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妈说呢。”柳芳菲忍不住叹息道。
“怎么说他们都高兴,因为正合他们的意。”阿姨不禁笑答。
“这倒是的,我也知道他们一直希望我能留在瑞川医大读书。”
“得了,别想了,我给你端饭去!”
“不用了,阿姨,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去厨房端就好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厨房在哪儿!”柳芳菲连忙说道。
“也好,那你自己去拿吧。我的手不干净,还得先洗手!”
柳芳菲于是先去洗了手,然后去厨房把饭菜端到餐桌上,随即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跟阿姨聊天。
“阿姨,我想问你一个关于男生和女生的问题,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阿姨没什么文化,只怕说不好。”
“这跟文化没关系,跟经验有关系。”
“那好,你问吧。”
“如果有一个男生一直对一个女生说一些不好听的话,表现出很不喜欢那个女生的样子,可他又常常帮助那个女生。比如那个女生成绩不好,他就主动给她补课,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柳芳菲被秦克成的言行所深深困扰,有些问题她实在想不通,又不好去问爸爸妈妈和爷爷,因为怕他们多想,便只好向阿姨请教。
“以我的经验看,不管是男生还是男人,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如果那个男生一直帮助那个女生的话,那那个男生一定是喜欢那个女生。”保姆阿姨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地说道。
听了阿姨这话,柳芳菲不禁坐在餐桌前直愣愣地发起呆来。
晚上,待爸爸妈妈下班回来,柳芳菲把爷爷和爸爸妈妈一起叫到客厅里,告诉他们自己最后的决定——不退学了,继续留在瑞川医大读书。
得知柳芳菲改变主意准备继续留在瑞川医大读书后,爷爷的反应倒还平静,柳振声和梁文倩夫妇则难掩喜悦之情,竟开心得手舞足蹈。夫妇俩对柳芳菲是左一个亲吻右一个拥抱,还一个劲儿地夸自己的女儿,说什么如今真是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了,也有远见了之类的,听得柳芳菲直羞愧得慌。
为了免于被过度夸奖的尴尬,吃过晚饭后,柳芳菲连忙找了个借口逃回自己的房间了。
整个晚上,柳芳菲都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发呆一边心潮澎湃,不是因着不停夸赞她的父母,而是因着那个只三言两语便使她改变了主意的人!
她原以为唱歌是她的最爱,一切都可以为唱歌让路。可是,秦克成的出现使得她那原本朝着歌手之路狂奔的脚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而且,神奇的是她似乎并不讨厌绊住她的东西,她甚而还有一点迷恋和欢喜。
她坐在梳妆台前发了好久的呆,直到夜深人静了,才起身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回来便熄了灯准备睡了。然而,她的心情仍然无法平静,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忍不住翻来覆去地回想白天秦克成给自己补课时的情景。
她实在睡不着,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神秘的暖流在涌动,她忍不住起身将窗帘拉开。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卧室,洒到她粉红色的公主床以及粉红色的夏凉被上。
这张粉红色的公主床还是她十二岁那年爸爸妈妈刚分到这套大房子的时候买的,是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的,无论是床的款式还是颜色在当时的她看起来完美得一塌糊涂。可是当她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她便开始厌弃这张床了,怎么看都觉得幼稚。
十六岁的时候粉红色竟变成了幼稚的代表色,这是十二岁的她断然想不到的。
从十六岁起她渐渐开始喜欢深灰、黑、白这些在她看来更加成熟一些的颜色。尤其是考上大学,变成了一个大学生之后,她越发觉得粉红色幼稚了。
可是今晚,粉红色似乎又恢复了她十二岁时的那种魔力,甚至比她十二岁时看到的粉红色还要更美些,尤其是在夜色与月光的滤镜之下,平添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意境。
她忍不住将自己重新埋进粉红色的薄被里,被子是那样的柔软,带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她别提多喜欢闻薰衣草的香味了,为了睡觉的时候也能闻到,每天早起后她都会把被子叠起来然后将两三个薰衣草的香包塞到被子里,这是她十四岁那年跟爷爷奶奶去过一次普罗旺斯后养成的习惯。
如今虽说经常住宿舍,这个习惯却难改,宿舍的被子里同样被她放了香包。因为常年往被子里塞薰衣草的香包,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当然,她自己是闻不到的,因为她早已经习惯这种味道了。但是,亲近她的人只要鼻子没毛病,都能从她身上嗅到淡淡的薰衣草香。
拥着粉红色的被子,闻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柳芳菲渐渐睡着了,很快她便陷入了一团粉红色的梦境之中……
没有什么实质的场景,整个梦的背景就是漫无边际的粉红色,秦克成在那一片漫无边际的粉红色中朝她走过来,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他什么话也不说,只肆意地亲吻她,抚摸她……她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早上醒来时,她感觉下身有点不对劲,伸手一摸,才发现内裤竟湿了一大片。
她意识到自己做春梦了,而且是跟秦克成做的,于是竟又坐着发了半晌的呆。
随即又像突然被针扎了似地猛地跳下床,跳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29】
这个早晨,平时很少认真照镜子的柳芳菲足足在镜子前面流连了半个小时,头发梳了又梳,衣服换了又换.
从不施粉黛的她第一次认真地化了妆,第一次喷了香水,第一次涂了指甲油。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如此用心地打扮过自己。
尽管是去补课的,可柳芳菲却像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她的心情就像是经过漫长的寒冬后终于迎来了人间的四月天一样——轻灵、娉婷、鲜妍、天真、庄严,满溢着柔嫩的喜悦。
柳芳菲赶到解剖实验室的时候,秦克成还没到。柳芳菲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秦克成的踪影。柳芳菲不禁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起来,不停地看表。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秦克成还是没来,柳芳菲忍不住猜度:“秦克成昨天分明说还是这个时间来这儿等他啊,难道是她听错了?还是他根本忘了还有补课这回事?他眼里一向没她,他或许压根儿没把给她补课这回事放到心上,若忙起来说不定真的忘了!”
柳芳菲正这样想时,忽听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个时候,学校还没有开学,几乎没什么人来实验室,脚步声十有八九是秦克成的。可十有八九也只是八九成的概率而已,总还有一两成的可能不是他。
柳芳菲的心跳不禁在这个瞬间突然加快,她转过身,望着门口,情不自禁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秦克成帅气的身影出现在了实验室的门口,在看到秦克成的一刹那,柳芳菲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对不起,早上有点事耽搁了,来晚了。”秦克成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一边道歉。
“没关系。”柳芳菲嘴上说着没关系,嘴巴却忍不住嘟了起来,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你生气了?”秦克成似乎看出柳芳菲不高兴来了。
“没不高兴,你是老师,来早来晚当然你说了算!”柳芳菲咕哝道,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但似乎并不是生秦克成的气,她也说不清是在生谁的气。
总之,刚才等秦克成等得实在心焦,又担心他不来了,紧张得什么似的,等终于见到他时,虽是放了心,可回想起刚刚在等他时的心情,终究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下次不会晚了!”秦克成走到柳芳菲身边,很诚恳地说,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柳芳菲没说话,兀自坐下,打开书本。
秦克成紧挨着柳芳菲也坐下了。
“今天我们复习……”秦克成一边拿过柳芳菲的解剖书一边说道,然而话刚说到一半便打住了,只见他皱起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柳芳菲。
“怎么了?”柳芳菲忍不住问。
“你用香水了?”
“那个……嗯……用了。”
“指甲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干嘛用香水?干嘛要把指甲涂成那个鬼样子?你见哪个医生用香水涂指甲油的?医生给患者看病,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离不开望、闻、问,你自己涂了味道那么重的香水怎么能够准确辨别患者身上的气味?还有指甲也是,你说说看,你自己愿意找涂了指甲油的医生看病吗?”秦克成数落道,眉头不禁皱得更厉害了。
“我又不是医生,我只是个学生而已,而且我也……”柳芳菲试图辩解,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克成打断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压根儿没打算当医生!”秦克成气鼓鼓地说。
“我就是没打算当医生啊,我一直都想做歌手,歌手都用香水,都涂指甲油!”柳芳菲亦气鼓鼓地回应道。
“既然你不想当医生,干嘛还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秦克成忍不住怒斥道,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我也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我反正也不是当医生的料,你的时间那么宝贵,浪费在我身上多可惜呢!”柳芳菲忍不住赌起气来,撅着嘴巴气哼哼地说,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书本往书包里塞,与此同时,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起转来!
“……”见柳芳菲开始收拾东西了,秦克成不说话了。
柳芳菲理也不理秦克成,把书本、文具袋和水杯一股脑塞进背包,然后拿起背包起身就走。
“对不起,菲菲,我刚才态度不好!”秦克成猛地转过身一把拉住柳芳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