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敲了两下。
“你看看,你小韩哥都等不及了,他还得上班呢。”
余梁浅攥紧被子,装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终于清静了,她翻个身继续她的春秋大梦。
韩泽深跑步回来,洗完澡出来,余梁浅已经穿的整整齐齐坐在餐桌前等他吃饭了。餐桌上就两个人,余妈余爸早早的就去上班了。
相对而坐,餐桌中间摆了一盘咸菜,一盘辣炒白菜,一人一碗大米粥,还有昨天蒸的米包。
安静的只有喝粥的声音。
余梁浅发现自己只吃白菜,韩泽深就只吃咸菜。
看吧,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过到一起呢?
只吃咸菜看着有点可怜,“你不喜欢吃白菜?”
韩泽深又夹了一块咸菜就着粥吃掉,“怕抢了你的吃的,你又耍脾气。”
余梁浅想到早上的起床气脸色一红,把白菜的盘子往他的面前推了一下,“那不算耍脾气,你吃吧,小韩哥。”
韩泽深掀眼皮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两秒之后,很给面子的夹了一块白菜,“以后一起跑步怎么样?”
摇头,“我不适合任何运动。”
“小时候不是就爱上蹿下跳么。”
“小时候跳多了,累着了。”
韩泽深:……
第一次邀请女生一起做事情,就被这种借口拒绝了。
韩泽深吃完早饭也去上班,家里就剩余梁浅一人,看看书,收拾收拾一下从学校里带回来的东西。
晚上韩泽深没回来吃饭。
余梁浅坐在电脑前,严格的来说,是坐在韩泽深的电脑前。
韩泽深来之前,她家没网,更没有电脑。
余梁浅抱着手机等待屏幕上弹出一个添加好友成功的对话框,刚刚收到导师的通知,她需要写一份关于上半学期五千字总结,而且要明天上午九点之前就要交上。
辛湘宁在群里一阵吐槽,这都大学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总结还三千字!这难道不是小学生的要做的事情的么?我自打上了初中就再也没有遇到布置这样作业的老师了!
章盈因和郑雪也说收到了导师的这种无理要求。
余梁浅倒是不愁着写这种总结,不过就需要借一借别人的电脑而已。
被借电脑的人正在运作叉车,将货物按编码上架。
“韩哥,你歇歇吧,连着捣鼓好几天了。”一个年纪和韩泽深相仿的人在远处喊他,声音回荡在将近一千平米的仓库里。
又运了好几趟货物,叉车运作的声音才停止。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韩泽深从叉车上跳下来,接过丛年递过来的矿泉水,扭开盖子,不嫌凉的咕咚咕咚灌进去半瓶,喘一口粗气,整个食道都是冰的。
“怎么没回宾馆?”每个公司都给常住员工租了宾馆作为宿舍。
两个人跳上一个一米高的木头箱,坐着。
“回去没意思,不如跟着韩哥你学点东西,韩哥我特佩服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非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这种苦力活。”
韩泽深枕着一只胳膊躺下去,一条腿蜷起来蹬在箱子上,另一条自然下垂,“这个地方以后的发展前景很好,很多工业已经开始往这边迁了,五年之内的发现绝对比现在好十倍甚至二十倍。”
丛年是在这块地方长大的,它发展也看在眼里,这片海港一开始宣传就说是要建亚洲最大,很多地方新修了宽敞的马路,供大型卡车运输货物,外来的人口也是一年比一年多,带动了这个安逸的小地方的发展。
班车停发了,两个人又打算在大爷的传达室里将就一夜。
韩泽深点开微信,才看到余梁浅请求加自己为好友,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受。
那边立马就来了消息。
喵喵:我是余梁浅。
韩泽深:嗯。
喵喵: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脑?老师布置了作业,比较着急。
韩泽深:可以。
喵喵:谢谢。
韩泽深点进自己的个人信息,将昵称改成了“鱼”。
猫好像比较爱吃鱼。
是鱼也是余。
传达室猛地吹进一阵冷风,玩手机的丛年冻得打了一个冷颤,抬头看门口。
“韩哥,怎么突然要走呀?”丛年隔着玻璃喊他。
韩泽深借了看门大爷的自行车,骑上就走,没给丛年任何回答。
“这年头,难得还有这样年轻的小伙子愿意我这七八十年代的大梁自行车。”看门的大爷裹着大衣瞅窗外远去的背影。
“我韩哥将来可是不拘一格的大人物。”丛年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盖着大衣睡觉。
☆、第三面
余梁浅看着屏幕上“请输入密码”,懊恼自己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着。
听爸妈说他最近很忙啊,是不是不应该第二次打扰他啊?
纠结了一顿,还是在在手机上敲上一行字,发过去。
就当是碰运气了。
九点半,还是没回,余梁浅把电脑重新关机,关上他屋里的灯,回自己的房间。
余梁浅:你们的作业完成了么?
辛湘宁:就你成天着急,不是明天早上九点之前交上就好了嘛。
余梁浅:我不信你明天九点能起床。
辛湘宁:那也是顺应天性的结果。
余梁浅想想自己的天性大概就是上学怕老师,工作怕老板型的,真是好生羡慕辛湘宁这种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就敢上去说喜欢你。
她从来不敢,只敢默默的看着他喜欢别人,默默的看着他在篮球场上挥汗,惹得小姑娘失声尖叫,她也只是小幅度的捏着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她一喊,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他。
没有电脑,干脆用手机写吧。
窗外是肆虐的风,房间里明亮温暖,循环播放着一首她最近喜欢上的一首老歌《十年》。
音乐声停顿几秒钟,又响起。
韩泽深:我回来了,给我开个门。
余梁浅:回我家??
韩泽深:不然呢?
余梁浅反应了一小会,从床上弹起来,拿一件到小腿的羽绒服披上,轻轻出了房间,外面的冷风嗖嗖的刮着,撞在玻璃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不有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爸妈房间灯早就熄了。
拿钥匙开了门,“我妈说你不回来了。”
韩泽深轻松的就搬去大爷的大自行车搬进了大门,满身的寒意,就连声音里都结了冰,吸了一下鼻子,“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文件还没看,回来看看。”
余梁浅毫不怀疑,重新将大门锁好,将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跟在他身后小步子挪着,“是不是很冷啊。”
“还行,不是用电脑么?来我屋里吧。”
余梁浅止住脚步,抬头看看这月黑风高夜,赶紧回绝,“没事,我明早上用就行了。”
余妈可是打小就教育她不能跟男孩子深夜共处一室。
韩泽深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留下了两个字,似嘲笑的两个字,“随便”。偏生就是不主动告诉这只小猫电脑的密码是什么。
韩泽深的房间单独有一个门,为了生活方便,余爸把韩泽深和余梁浅房间之间的门锁死了,钥匙就一把,在余妈的手里。
余梁浅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写总结,发不发是一回事,写不写是另一回事。
3568个字,终于写完了。
甩甩胳膊,放松了一下,又重新抱起手机,去群里问谁还没睡?
结果没有一个人回她,也不指望这群舍友明天能及时上交作业了。
扒开窗帘的一角,还能看到隔壁房间里透过窗户投射在地面上的星星,她从小就喜欢星星,就在玻璃窗上贴上各种材质、形状、大小不一的星星。
每年冬天一到,因为会被雾气打湿来年就需要重新换一批,余梁浅也不觉得烦人,甚至很期待来年可以换新的了。
余梁浅又重新披上羽绒服,提着暖瓶敲开了韩泽深的房门。
韩泽深开了门,顺手又把刚才在玩的“扫雷”页面关掉,单手搭在椅背上,迎着灯光看那软软糯糯的样子,“有事情么?”
余梁浅没说话,主动给他放在手边的蓝色大玻璃杯里添满热水,“你看完文件了么?”
韩泽深看着杯子里升起温热的白气,笑出了声音,他可是看见了她从玻璃上往里瞅他了,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我可不可以用一下啊,就发一个邮件,几分钟。”
韩泽深扬起头,目光落在她粉色的耳根处,豁然起身将椅子让给她,拿了洗漱用品去洗漱,逃离这容易动情的狭小的空间。
电脑的屏幕还亮着,余梁浅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登上自己□□,将文件传到电脑上,本想就这样发给老师。
又扫了一眼放洗漱用品的小柜子,少了洗澡的用品。
想来时间还够,她将总结重新排档,又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错别字才放心将邮件发给老师,退出□□,删掉自己上网的记录。
起身的时候手无意的碰到了他的蓝色水杯,水好像有点凉了。
余妈因为身体的原因,无论春夏秋冬都喝热水,她总是习惯让杯子里的水保持在50度左右的温度。
往余妈的花盆里倒掉了部分水,又重新添上热水。
一开门,一具黑色的身影笔挺的站着,吓的余梁浅差点尖叫。
拍着胸脯,轻喘了几口气。
韩泽深又把人拽进屋里,坐到椅子上,“刚才吓着了?”
余梁浅点头,“那个我用完电脑了,就是时间长了点,谢谢。”
“余梁浅。”
“嗯。”她以为他要说什么事情。
“余梁浅。”又一声,低低的,富有磁性。
“嗯?”感觉耳朵有点发热,有点发软。
“余梁浅。”
余梁浅:……
韩泽深坐在的脖子上还搭着条半湿不干的毛巾,懒懒的靠在她的小书柜上,湿漉漉的目光顺着她的鼻尖滑到了她耳根的位置,“阿姨教我的叫魂术,看看灵不灵。”
余梁浅:……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人也迷信成这样?
余梁浅说了一声“挺灵的”,就往外跑,连暖瓶都忘了拿走。
韩泽深坐在椅子上,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听着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喝掉了一整杯子热水,又从她的暖瓶里倒了一杯。
桌子上的摆件被重新摆过了,整齐划一,如一只需要被检阅的军队。
这姑娘,还真是有不轻的强迫症啊。
直到年三十那一天,韩泽深才又出现在余爸余妈的眼前。
“哎呀,小韩啊,你这是个什么公司啊,大过年的还整天加班,天天不着家,你看看你都瘦了。”余妈那个心痛劲儿啊,听得余梁浅噘嘴。
余爸也嘟嘟囔囔的表达了对韩泽深公司的不满。
韩泽深对于那晚上回来的事情只字不提,余梁浅也当不知道。
他这一趟回来是因为公司放假了,回来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把公司里发的年货都要给余妈。
“不行不行,你这样空着手回去,你家人可得说我们的不是了,说我们克扣你的东西,那我们还要不要做人了!”余妈坚决不要。
韩泽深说不过她,只好转移战略,收拾行李的时候把一部分年货放到了床底。
除夕夜,余梁浅照常要跟发小们一聚的,打牌,喝茶,嗑瓜子,看春晚,聊一聊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大家现在有没有男女朋友啊,长什么样,以及最近微博上的热事。
只是每年都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余梁浅不会打牌,就靠在沙发上看他们打牌,斗嘴,时不时的给他们添茶倒水。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跟阿姨说一声,我放了年货在床底。”
余梁浅:你这样我妈会有负罪感的。
韩泽深:占了你的房间才有负罪感呢。
余梁浅暗想,那你应该主动去睡我现在的房间啊,我那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你也好意思住?
最后发过去一个“嗯”表示知道了,连新年快乐都懒得说了,放下手机,继续看他们打牌。
“余梁浅,谈恋爱没啊?”贾诩扔出手里的最后四张牌,第一个跑了。
“刚才不说了,没有嘛!有能不告诉你?”
“还喜欢着你那初三同桌呢。”
余梁浅被戳了心事,“这都是八百年以前的事情了,别胡说八道的。”
一堆人都起哄说要不要来个新年表白之类的,反正你们现在也联系着,余梁浅急的脸都红了,大家才放过她。
这一场牌局,一直到十点多才散场。
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慢慢去不同的高中,不同的大学,联系越来越少,天南海北的漂着,但是过年的时候总是会回到这个地方,聊一聊。
总是笑,总是傻笑,像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
谁都不说自己过得不好,我们都过得很好,并且会一直这样的好,这样的笑。
深冬的星空带点幽兰,空气里隐隐的冒着硫磺硝石的味道,这是年味。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包水饺,余梁浅洗了手也帮着余妈包饺子,“妈,小韩哥把年货放在床底了。”
“这孩子!”余妈接着就放下手里的面去了韩泽深的房间,果然从床底找到了两个礼盒,“闺女,给你小韩哥打个电话,我跟他说道说道。”
余梁浅播了电话,余妈让她按了免提,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起来。
“喂?”声音低沉慵懒,好像还没睡醒。
“小韩啊,我是你余阿姨,你这孩子怎么就听话呢?你这样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那边好像清醒了不少,声音清脆了不少,“阿姨,你还那么年轻,不老,抢了余梁浅的房间很是过意不去,你要是觉得收我的东西不好,那就当是我给余梁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