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映雪眼睛红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掉下了眼泪,可怜兮兮倒像是宁疏在欺负她似的。
欺负就欺负了,不管怎么样,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她的家人。
两天后,自习课的时间,宁疏看到狗娃气势汹汹跑到她教室门口,不住地给她做手势,想让她出去。
看他这急切的模样,宁疏猜测,应该是文映雪跟他分手了。
宁疏没理会他,埋头继续做试卷,没多久,同桌易秋凑近宁疏,低声说:“你弟弟在外面叫你呢。”
宁疏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晾晾他。”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甭管狗娃心里头有多急,火气蹿得有多高,晾晾他,消停下去,才好说话。
自习下课以后,宁疏才悠悠走出教室门,狗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无人的楼道转角,狗娃急切地问宁疏:“你到底跟映雪说了什么?!”
“她怎么?”
“她要跟我分手!”
“哦。”
狗娃见宁疏这样平静,他有些受不了:“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么,我需要解释什么?”
狗娃定定地看着宁疏:“你早就知道。”
宁疏缄默。
“我们以前都很好的,自从带她见了你,她就开始变了,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你让她跟我分手,对不对。”
“对。”宁疏坦荡承认:“是我让她跟你分手,那又怎样。”
“为什么!”狗娃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好不容易能遇到她,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因为她不是好女孩。”宁疏情绪也上来了:“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被人利用还什么都不知道。”
“小蝴蝶没有骗我,她对我很好,她也很喜欢我。”
“那你了解她吗,你连她在酒吧兼职的事都不知道,中邪了吧你。”
“她说是因为担心我误会才没有告诉我。”狗娃解释:“姐,你是担心她在酒吧不是做正经工作对不?没事的,她只是卖酒而已,绝对没有做不好的工作,你看她还是个学生,怎么可能…”
“那她的lv包,她的christian louboutin高跟鞋,还有她手上戴的钻石戒指,别告诉我,这些都是她卖酒卖来的。”
狗娃突然语滞。
宁疏知道,这家伙懂什么奢侈品,他压根就没注意到小蝴蝶满身品牌价值不菲。
凭借她这样一个还需要在酒吧兼职“卖酒”的职高学生,怎么可能消费得起她这一身的名牌。
“反正我就是相信她,她真的很单纯,姐你别戴有色眼镜看人,行不…”
宁疏真的快要被他气死了,差点就没忍住,把文映雪的底给她抖出来。
看着狗娃那一张急红的脸,她还是没说出口。
怎么说,你喜欢的女人是坐台妹?
文映雪的面子她懒得管,但是狗娃的心情她必须要顾及,知道这件事的伤害,可比单纯的失恋来得要凶猛千万倍。
现在刚刚进入高三,只是失个恋,他还有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心情。
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初恋女友是小姐,这心理阴影,得是一辈子的。
无论如何宁疏不能说。
上课铃打响,宁疏走过去拍了拍狗娃的肩膀:“行了,这件事就这样,你跟咱学校其他任何女孩谈恋爱,我都不会干涉,但是这个小蝴蝶,不行。”
却不曾想,狗娃一把扔开宁疏的手,退后了几步,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她。
“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独断专行!”
“我还就独断专行怎么了!”
狗娃摇着头:“你以为自己做的决定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可是我是我自己的,宁疏,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这话,诛心了。
纵然宁疏修身养性这么长时间,对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此时此刻,她的心仍然被撕开了一条豁口,疼。
面前的狗娃,像是不认识了似的。
他长高了,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容貌更加俊朗,但渐渐的已经不像叶家的人。
就像一个陌生人。
宁疏抑制住心头的颤栗,沉着声对他说:“叶英俊,但凡你稍微有一点懂事,就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是你姐,我不保护你,你能指望谁,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险恶,你知道人心有多复杂,你知道上一秒对你笑脸相迎的女人,下一秒又会怎样逢迎别的男人。”
“啊!”
狗娃突然怒吼了一声,连着退后几步,指着宁疏:“你姓宁我姓叶,说到底你也不是我亲姐,有什么资格管我!”
“……”
有些话说出来啊,真的比刀子还伤人,刀子割在身上的伤口,还能念个止血咒,让伤口愈合。
可是这番话,真的是把宁疏给狠狠地伤着了。
狗娃嘶吼完这番话,大口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脑子也旷了。
就在他行将跑开的时候,一双手大力拎住他的衣领。
背后陆铮的声音淡淡传来:“小白眼狼不知好歹,口不择言,陆大哥再给你个机会,乖乖跟你姐道歉。”
☆、罅隙
陆铮拎着狗娃, 去天台进行所谓“男人间的谈话”, 宁疏担心陆铮脾气躁, 对狗娃动手,所以也跟着上了楼。
空旷平坦的天台上,狗娃低着头,一脸丧气,陆铮站在他面前,倒是没有动手, 而是跟他说着什么, 两个人看上去还比较平静。
几分钟后, 狗娃抬头看了她一眼, 朝着她走过来。
宁疏抱着手站在边上, 不怎么想理他。
“对不起, 刚刚不该说那样的话。”
宁疏脸上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搭理他。
狗娃心情不大好, 讪讪地离开了。
陆铮看着宁疏这副别扭的模样,笑说道:“不想搭理他,又怕我揍他, 还巴巴地跟着上楼。”
宁疏嘟哝:“你揍他试试。”
陆铮走到她身边, 耸耸肩:“你俩亲姐弟,我到成了外人。”
“你刚刚跟叶英俊说了什么, 他这么肯听你的话。”
“说了是亲姐弟,其实他早就后悔了,但就是抹不下面, 我给他一个台阶下,告诉他,咱就在上面抽根烟,你姐要是放心不下你,上来了,咱就乖乖道歉。”
陆铮笑了笑:“结果半根烟不到,你就跑上来了。”
宁疏眨巴眨巴眼睛:“你带他抽烟?”
“这个不是重点。”陆铮一本正经说:“小破孩,得治,但是要讲方式方法。”
“狗娃抽烟了?”
“其实叶英俊跟你一样,就是嘴硬。”
“陆铮!”
“就抽了一口,没那么严重,男人嘛,抽根烟,不是什么大事。”
“……”
宁疏咬牙切齿,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说:“下不为例!”
“行,下不为例。”陆铮拉拉她的手:“别想了,闹几天脾气,这事儿也就过了,天塌不下来。”
宁疏默了会儿,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
就像风拂麦浪,不着痕迹。
陆铮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这边也要。”他把另外半边脸侧过来。
“没了。”宁疏正欲松开他,却被他拦腰,转身抵在墙边。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宛如品尝一块甘甜的水果糖,他含着她,又撕又咬。
“唔。”
宁疏推了他一下,没能推开。
“上课了。”她喘息着说。
陆铮还是没有放下她的意思,一边舌尖顶开了她的唇齿,舔舐着她口中的甘甜,拉住她的手,快速在她的手腕戴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最后,他意犹未尽地又舔了舔她的下唇,这才松开她。
宁疏低头,看到手上有一根黑绳,绳子上系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红豆。
“好可爱。”宁疏扬着手腕:“送给我?”
“嗯,喜欢么。”
“喜欢。”宁疏嘴角绽开一抹温煦的微笑。
“哪里来的?”
陆铮轻描淡写说:“买的,地摊货。”
“地摊货也喜欢。”
“取个意,就买了。”陆铮说:“你不嫌弃就行。”
她嫌弃谁也不会嫌弃陆铮送的东西啊!
不过没几天,宁疏就得知了这没红豆的来历,还是从同桌易秋的嘴里听说的。
“学校外面,不是有个八十多岁,卖野花的盲眼老太么,我连着看到好几次了,陆铮经过老太的野花摊,都会在她盒里放钱,有时候是几十,有时候是一百。”
“是么。”宁疏脸上浮现笑容:“他还有这份心。”
易秋继续说:“那天中午,他放了钱准备离开的时候,那老太鹤发鸡皮的手,一把抓住他,当时我离得远,也没听见老太跟他说什么,但是看到她瞎着眼睛,在盒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一颗红豆,用黑线串起来,戴在了陆铮手上,估摸着是为了感谢他吧,听说盲人耳朵都特别灵光,能听出脚步声,陆铮每次路过野花摊放钱的事,她都知道呢。”
宁疏拨弄着手腕上那颗红豆,笑说:“也算结了一段善缘。”
小蝴蝶这事算是消停了,高三的生活重新恢复正轨,只不过狗娃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话少了很多,气质来说似乎成熟了不着,不再三五二六不着调。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夜之间,长大了?
不过这样的成长可不是宁疏所乐见的,她宁愿他还是长不大的狗娃,每天傻兮兮,快快乐乐的,多好。
有时候,宁疏静下来甚至也开始反思,是不是她做得太过分了,狗娃那天一气之下说出来的话,其实未尝全都是气话,难道她自以为是好的,狗娃就一定会觉得好?
她觉得自己是做姐姐的,一定要保护狗娃不受伤害,可是殊不知,在她的羽翼庇护之下,也许他真的永远无法长大。
人生啊,还是要自已一点一点去体察,这其中的辛酸百味,这才是活着的意义啊。
宁疏近来有些犯愁,不过她不后悔。
虽然有点困惑,但是她唯一清楚的就是,让小蝴蝶离开狗娃,这是对的。
这女人绝非善茬。
狗娃端端的健康阳光三好青年,凭什么当她的接盘侠。
荒唐。
小半月之后,陆铮告诉宁疏,你弟和那女人又在一起了。
“应该说,根本没有分手,一直在一起,只不过这次俩人玩的是隐秘的地下恋情。”
听闻这个消息,宁疏整个人都不好了,起身怒气冲冲正要离开,陆铮拉住她:“像叶英俊这种初入爱河的小伙子,你跟他讲道理没用,揍他也没用。”
“我知道。”宁疏沉着脸,说道:“我去找那个女人。”
火焰酒吧的台位上没有见到文映雪,跟其他卖酒的小妹打听。
“哦,莎莎啊,她前段时间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