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疏差点笑了:“你还让他跟你去深圳打工?”
“他本来同意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得了病……”
宁疏打断她:“所以因为这个,给你纹小蝴蝶的人,取了你的性命?”
文映雪恐惧而崩溃地哭喊:“我想跑,可是无论我怎么跑,都跑不出这个屋子。”
“你死了,却还要带走你父母和弟弟。”
“我只想让他们跟我做个伴,我害怕,我害怕啊!”文映雪崩溃大喊着:“一家人,难道不应该祸福与共?我当初进城,每个月挣不到2000块,可是我要寄出1500回家,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现在我死了,他们也应该下来陪陪我啊。”
宁疏摇了摇头:“生有生路,死有死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却不该连带要了活人的性命。”
“我知道,我今天找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也请你告诉叶英俊,叫他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他,是我骗了他。”文映雪哭泣着说“这个世界上,真心对我的人不多,他是一个。”
“我不会替你转告。”宁疏放下降魔杖,淡淡道:“我不想在他面前提起你一个字。”
文映雪长长地叹息一声:“这样也好…也好…”
“所以,你不打算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吗?”宁疏问。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文映雪摇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这女人,一定要她问一句,她答一句么。
“男的女的,年龄,外貌特征,这些呢?”
“我不记得了。”文映雪说:“我全部不记得了。”
鬼能记住生前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
“你能记得什么。”
文映雪皱着眉头,用力思考着:“他…他很温柔。”
“……”
他很温柔,然后杀死了她。
可以的。
“哦,对了,他…”文映雪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张着嘴,正要说话。
“他怎么?”
“他…他…”文映雪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喉咙里传来“咔咔咔”的声响。
“姜…”
咔咔咔咔。
她的手臂和腿突然抖动起来,就像一个没有电池的机器人。
“文映雪!”宁疏走上前去,正要救她,却见她黑洞洞的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是一条黑色的蜈蚣,百足咯吱咯吱地运动着,从她的嘴里爬出来,吐着引子,落到了地上,倏忽便钻进了地板缝隙,消失无踪。
而文映雪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她挣扎着,还想说话,可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你说什么姜?”
文映雪的嘴撮合在一起,那是她身体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倏尔,房间重新恢复了寂静。
文映雪,已经魂飞魄散。
-
关于她最后给宁疏留下的讯息,宁疏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文映雪的说法,一开始她接近狗娃,就是有所图谋,那个诡异的像眼睛一样的蝴蝶纹身,具有某种魅惑人的功能,会让男人喜欢上她。
难怪狗娃见过她之后,会跟着了魔怔似的,成天念念不忘他的小蝴蝶。
他们在书店门口的相遇,应该也是文映雪早有图谋,按照那人的指示,勾引狗娃。
因为她坐台女的身份,宁疏肯定会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这样一来,姐弟俩必定爆发矛盾,想让姐弟失和易如反掌,而事实上,那人险些就要达到目的了,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候文映雪自己出了幺蛾子。
可是,谁会希望他们姐弟失和呢,这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姐,想啥呢?”狗娃见宁疏一个人趴在窗边,他端着凤梨酥走过来,递给她一块。
“叶英俊,来玩个游戏,我做嘴型,你来猜我的话。”
狗娃吞了块凤梨酥,说:“难不倒我。”
宁疏模仿着文映雪那晚给她比的嘴型:jiangdu狗娃学着宁疏的口吻,拧着眉头,苦思冥想:“讲读?”
“江都?”
倏尔,他恍然大悟,一拍巴掌。
“激昂的我!”
宁疏:“???”
作者有话要说: 宁疏:蠢狗
☆、高考
小蝴蝶的事情至此, 终于尘埃落定。
宁疏并没有把后来的事告诉狗娃, 说了也只会徒增伤感。
“你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
有时候她也会这样问叶英俊, 然而得到的回答,是狗娃自己也不知道。
“你看,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起来,好像也没有特别地想念了。”狗娃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可能是因为她杀了人吧。”
“可是杀人的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蝴蝶, 杀人的只是化成她的厉鬼而已, 厉鬼没有心, 所以如果是活着的小蝴蝶, 肯定不会对自己的家人痛下杀手。”
狗娃歪着脑袋, 不解地对宁疏道:“姐, 很奇怪哎,你以前不是不希望我喜欢她么, 怎么现在还帮她说话。”
宁疏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狗娃喜欢上文映雪,跟她脖颈上的蝴蝶纹身有关, 所以应该也算不上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行了, 不想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宁疏拍了拍狗娃的背:“不过前提是, 过了高考这关洪水猛兽。”
高考之前,外婆和外公也进城了,家里两个高考生, 舅舅和舅妈忙不过来,所以外公外婆来家里,照应着俩孩子。
一家人都是箭在弦上,绷得很紧,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关系到孩子将来的前途。
外婆如今78岁高龄,身板还算硬朗康健,利利索索的。
只是满头华霜。
宁疏再见到外婆的时候,已经敏锐地察觉出来,她身上的气,和以前不一样了。
外婆说,老天爷已经收回了她的天眼,现在她已经不能够帮人看事情了。
宁疏闻言,很是失落。
“这有啥好难过的。”外婆安慰宁疏:“本事有多大,你身上的担子就有多重。外婆老了,现在老天爷收回了我的能力,这是要让外婆好好地休息呀,颐养天年啊。”
“就是。”狗娃啃着外婆从老家带来的烧腊,囫囵说道:“奶奶生的是农民命,操的是皇帝心,老天爷收回天眼,是好事,让奶奶好好休息了。”
一家人正吃团圆饭,舅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狗娃道:“去看看你南生哥吃饭没,没吃饭叫他下来一块儿吃。”
狗娃不大乐意,说:“今天外公外婆也在,南生哥怕会不好意思的吧。”
舅妈这么喜欢傅南生,他心里酸着呢。
“谁啊?”外婆问。
“咱邻居。”舅妈解释道:“比狗娃大三岁,挺好一孩子,平时礼礼貌貌,哦,他还救过我呢。”
“那应该请过来,我当面谢谢他。”外婆说。
狗娃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跑出去,叫了傅南生过来。
从他进屋以后,外婆一双眼睛就落在他身上,一刻也没有抽离,似乎在审视打量他。
落座以后,他先向外公外婆问好,自我介绍一番,表现得体不卑不亢。但是宁疏注意到,外婆似乎收敛了之前的笑意。
吃过饭以后,宁疏送傅南生离开,傅南生有些忐忑地说:“你外婆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没有啦。”她安慰他:“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外婆人很好的,以后多接触接触,她就会喜欢你了。”
“嗯,她喜欢什么?”
“外婆平时挺喜欢搜集铜钱,哎…你别送礼物,没关系的。”
傅南生摇摇头:“今天来得唐突,我什么都没准备,兴许冒犯了。”
“哪有,别想太多了。”宁疏站在门边跟他说道:“没必要这么紧张,就像一家人一样。”
“一家人?”傅南生诧异。
“是呀。”宁疏笑道:“不是一家人,能一桌吃饭么,我舅妈这么喜欢你,都把你当干儿子了,你当然就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傅南生垂着眸子,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似乎还有点红了眼睛。
“不是吧,这么感动呀。”
傅南生伸手揉了揉鼻子,问她:“你真的拿我当家人么?”
“当然啊。”
“那…拉个钩。”傅南生对她伸出手。
“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孩子气。”宁疏笑着勾起了他的小拇指。
而傅南生却无比认真:“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不变。”
“盖戳。”
两个人大拇指还没有碰在一起,外婆突然喊道:“宁宁,在外面干啥呢还不回来。”
“回去啦。”
“嗯,拜拜。”
傅南生回了房间,背靠着房门,看着自己的大拇指,似乎有些失落。
“还没有盖戳…”他喃喃念叨着。
黑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从他面前经过,不屑地说:“矫情。”
傅南生毫不在意,拎着裤脚坐下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黑猫道:“落子无悔,走出这一步,没有回头路。”
“我知道。”傅南生看着茶几上那枚白条条的虫卵,眸色从温情到冷冽,不过转瞬。
-
宁疏回家以后,外婆将她拉到身边,避开舅妈,问道:“你怎么认识那男孩的?”
“哦,当时他卖房子给我们呢。”
“我看他面相,有点怪。”
狗娃这时候,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凑过耳朵来,偷听。
“是,他的命格被人动过手脚,现在背负一身衰命。”
“难怪。”外婆说:“我看着他,身上冒冷气呢。”
狗娃哈哈大笑:“南生哥成中央空调了,还浑身冒冷气。”
宁疏推开他的脑袋,说道:“南生哥人很好,刚刚还为空手而来感到抱歉,想给外婆送礼物呢。”
“有心了。”外婆说:“不过我总感觉他有问题,你们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吧。”
“外婆看出什么了?”
外婆摇摇头:“现在看不出来了,不过他眼睛不够亮,感觉藏着东西呢。”
“南生哥小时候受过苦,心思可能会婉转一些。”
“姐,你怎么尽帮他说话。”狗娃又又又吃醋了,傅南生抢了妈不够,还抢了姐。
外婆说:“总之你当心着些,不是自家人,总要提防。”
“就是。”狗娃立刻接茬:“当心我告诉陆大哥哦。”
宁疏甩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狗娃立刻噤声。
“告诉谁?”外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