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裕惊疑之下,不得不睁开眼睛。
转身一看,四周都是空空的,根本看不见一个人。
他的追随者呢,他的恭维声呢,他引以为傲的箭法难道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啊。
赵子裕傻眼的档口,又闻得一阵喝彩。抬头望去,只见学堂里的学生都聚在了一处,人挤着人,连教他们的夫子也站在中间。
什么人,竟然敢抢他的风头?赵子裕摔了小弓,仗着身份,轻而易举地挤到了人群中间。
只见这里头,人挨着人,中间一个胖丫头手持大弓,足足有半人长的弓已经拉满了,蓄势待发,众人屏气凝神。
一声箭啸之后,羽箭稳稳地扎进红心,三十米之外的箭靶红心。
赵子裕目瞪口呆。
那箭靶上,已经射了许多支箭了,这,这都是这胖丫头射的?
众人连连喝彩,看着阿遥的眼神都带了一丝热切。八皇子殿下越看阿遥心情越激动,难以平复。
阿遥妹妹,当真是又温柔又有魄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迷弟已经出现,阿遥会继续努力,争取征服全班,让赵小崽子跪着唱征服的。
☆、噩耗(修)
阿遥手上拿的, 正是夫子的长弓。方才她见赵子裕在那里惺惺作态,还对她蹬鼻子上脸, 实在是看不过, 索性要了夫子的弓,下下他的威风。
起初, 夫子只当她是拿着玩的, 并没有多犹豫便给了她。
阿遥将弓握在手中,稍稍使劲儿, 那弦就被拉满了。夫子这才惊地跑了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阿遥。
就连周围还在练习的学生, 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稀罕地围了过来。
夫子让她松开, 再拉一次。阿遥照做了,这种程度,根本废不了任何力气。不过, 即便是将弓拉开,已经让夫子惊叹不已了。
这弓是他平日里用的, 因他力气比旁人大,弓弦也绷地特别紧,莫说是五六岁的童稚小儿了, 就连及冠的青年人也未必能拉满弓。
夫子看阿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手把手地又教了她一遍如何持弓,如何射箭。
阿遥木着脸,嘴角微微抿着,神情专注。只从那侧面还有些肉鼓鼓的脸颊, 还能看得出些稚气。明明是练习射箭,偏被她练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那气势,当真挺能唬人。
起码同学堂的小伙伴们都被唬到了,一脸崇拜地看着阿遥。夫子在边上站着,也是极为期待的。
不过,阿遥虽有气势,却没有经验。她手生,头一次的时候射地不太好,偏了一些。如此,也丝毫不减众人的兴致。
阿遥练习了几次,到后来就越来越精准了,两三箭过后,基本上都是箭无虚发。是以,才引得整个学堂的人观望,包括方才还在献艺的赵子裕同学。
八皇子和范清和最先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忙不跌地赞扬,语气也是十足的夸张:“我的天呐,阿遥你真是天才,第一次碰弓箭就能这样精准。”
他对阿遥更加崇拜了。
“对,阿遥你真是太厉害了。”
余下人也夸赞个不停,一声高过一声。本来还对阿遥陌生的同窗们,就因为这一手的本事,瞬间变得熟稔了。夫子低下头,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还没有他腿高的小丫头,又是欣慰,又是叹息。
他在崇文殿教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像嘉宁县主这样天生神力的。不可否认,在嘉宁县主拉满弓的时候,夫子是动了收徒的念头的。可是那念头一出,便被他压了下来。
这样的神力,要是放在男子身上,必定能为国争光,做出一番功绩。可嘉宁县主偏偏是个女娃娃,还是成王殿下捧在手心的女娃娃。
只怕她这一辈子,也只能空有一身力气了,可惜了,唉!
被人夸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阿遥还没忘记她今儿出这个头是为了什么。小身子往右边一转,将弓箭指着赵子裕的面门,轻笑着问道:“怎样?”
赵子裕被她吓得差点蹲在了地上。
那箭可真的是架在弓上,随时都会往他这边射来。赵子裕纨绔是纨绔,可也不能不要命不是。
他立即往旁边挪了几下,待觉得安全了些,方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道:“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碰弓箭呢,哗众取宠!”
阿遥也没有太吓他,放下了弓箭道:“我是不是头一次拿箭不需多证明,只不过,你肯定不是头一次拿箭了。”
赵子裕听得一阵懊恼。
阿遥这话,于他而言就是明晃晃的讽刺了。他是赵家子孙,自然是打小就碰这些东西的,即便是被家人宠着,学地不精,可是仍旧比旁人要学地时间长。
可如今,他却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要是真不服,那就比一比?”
赵子裕还在羞愤中,就听到阿遥又说了一句。他抬首看了阿遥一眼,觉得这个胖丫头怎么看怎么讨厌,哪儿哪儿都讨厌,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皇上还说什么嘉宁县主是个好的,还让他帮着照顾她,呸,照顾个屁!
阿遥见赵子裕脸上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半点没有心软。她既然来了这个学堂,自然要树立起她的威严。这个刺头赵子裕,就是一个活靶子,不动他动谁。
阿遥将弓重新握住:“怎么样,是比还是不比?”
夫子见状不好,这俩人可都不是一般人,真要闹起来,指不定又要惊动一片人。因而劝道:“不过是练习,大家随意点就好,何必这样较真。同窗之间,切莫伤了情分。”
阿遥才不管,冲赵子裕道:“你到现在都不说话,该不会是不敢吧?”
半大的孩子,心气儿最高,还死要面子,最见不得别人说不敢了,可以说是一点就着。且不说赵子裕是如何愤怒,周围的学生们听到这话却是真真切切地沸腾了。
平日里受赵子裕他们欺压的,都希望阿遥狠狠地教训这人一顿。平日里和赵子裕玩的好的,虽说见识了阿遥的本事,可是也由不得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答应,必须答应!
众人接二连三道:“子裕,快答应她!”
“是啊,你还在耽搁什么,是不是不敢啦,胆子这么小哪里像是赵家人!”
“比,不比不是人!”
“闭嘴!”赵子裕黑着脸,呵斥了一声,不过没有多大的效果就是了。他忍无可忍,终于对阿遥道:“说吧,你想要怎么比?”
赵家人的自尊,由不得他退缩。
“好说好说,你我各射十箭,看哪个射地准,就用这个靶子吧。”
阿遥指的是她方才所射靶子旁边的一个,也是三十米开在。这距离,对这些小孩来说,已经很远了。
赵子裕没出声,这是默认了。
两人站好后,各自拿着弓。阿遥的还是夫子的弓,赵子裕的则小一些。他将自己的弓和阿遥的对比了一下,原来还觉得这弓不错,用着也顺手,现下却有点嫌弃了。
一点都不威风,回头一定要让他祖父给他弄个大的。
因这周围都是人,见教他们骑射的夫子也在,谈不上作弊。所以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规矩,开始前,阿遥倒是本着谦让弱小的原则多问了一句:“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
阿遥无可无不可,反正都是要比的,既然他这样没眼色让自己先来,那就等着被吓破胆子吧。
她一把推开赵子裕,挤到前面去。胖手捏着羽箭,嗖地射了出去。
一箭射完,阿遥连停顿都不曾,又接着连射了九箭。毫不意外,阿遥每一箭都正中靶心,跟玩儿似的。
这般准头,真是看傻了众人。
与此同时,赵子裕的心也沉到谷底。阿遥年纪比他小,听说还是范家人从外头找回来的,在此之前都是流落在外,自然碰不到什么弓箭。
即便碰到,也不像他这样,有精通此道的人细心教导。他赵子裕,学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胖丫头。
阿遥射完十支箭,看那靶子已经被废地差不多,等武场上的人将靶子移开,换了一个新的,才对着赵子裕道:“轮到你了。”
赵子裕紧张地手心都是汗。他不大想和阿遥比了,可是箭到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这旁边还有这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可不想让赵子裕退,一个个地在那里起哄。
赵子裕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迎头上了。
他拉开自己的小弓,瞄准了前方的靶子,静心,迅速放手。有点偏,但是还是有些准的。
第二箭,偏地更厉害了。
赵子裕出了一头的汗,待射完了第四支箭的时候,终于摔了东西,脸色不善地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
这,也不知道是示威还是认输。
学堂里有不少学生都在后面唏嘘。真是一报还一报,平日赵子裕可是他们学堂一霸啊,竟然就这样输了,还是输在他最自豪的箭法上。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呐,就是不能太嘚瑟。
于是,阿遥凭着头一天就打败了西学堂第一霸的丰功伟绩,顺利地混入了学堂内部,甚至还靠这一手,收了几个徒弟。
尽管还有些学生们用怕怕的眼光看着阿遥,但是这比在女学堂处处都是排斥和不待见可好太多了。
阿遥一高兴,回去之后连福公公都不折腾了,特别好说话。萧翎让她写字,她也认真写,写到兴头了忍不住还会哼支曲子,声音好听,可惜曲不成调。
萧翎见她这般眉飞色舞,不由问道:“不过是换了一个学堂,就这般高兴?”
“当然!”阿遥笑嘻嘻地说道,“你是没看到我今儿大战赵子裕的英姿,整个学堂里的学生,可都被我震慑住了。往后,我就是西学堂新的一霸!”
萧翎道:“你去学堂里,就是为了称霸?”
阿遥敏感地觉得这话有些危险,于是果断扯开话题:“嗯,我也会好好学习的。你看,我今儿写的字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呃,行云流水?”
阿遥从凳子上爬下来,蹬蹬地跑到萧翎边上,将自己的作业展示给萧翎看。
“怎么样啊?”阿遥睁着大眼睛期待地问道。
萧翎艰难地移开眼睛,喉咙干涩:“尚能入目。”
阿遥将纸贴到胸口,宝贝一般地摸了摸,长叹了一声。她这么多天的努力,果然还是有效的。
大抵是今儿一天实在太高兴了。阿遥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安生。
萧翎便是被她吵醒的。半夜忽然听到她在傻笑,待醒来一看,才知道她在做梦。脸蛋红扑扑的,正在做什么美梦,一边笑,一边还抱着他的脖子蹭。
真是要命。萧翎生怕她笑的时候不注意,把口水漏到了他脖子里,最后嫌弃地捏了一张帕子,兜住了阿遥的下巴。
阿遥的好心情,再第二天听夫子说明儿不上课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不过,她这份喜悦也没有持续多久就是了。中午去太极殿用膳,皇上拉着阿遥,突然神秘兮兮地道:
“阿遥啊,明儿朕让皇后帮着办了一个宴会,各家的闺秀都会来。你又正好不上课,咱们一道给萧翎选两个贴心人怎么样?”
☆、宫宴(修)
自皇上那句话之后, 阿遥就出了神,后头他讲的, 阿遥一个字都未听进去。
皇上却是正在兴头上, 自己一个人说地没停歇,左一句“阿翎这些年是在可怜, 没个人陪着”, 右一句“明儿的宴会来的人多,咱俩好好挑, 给他挑十个八个”。
皇上觉得,十个八个兴许都不够。他的宝贝儿子因着体内的残毒, 这么多年坚持修身养性, 别说侍妾了, 就连长得好看的丫鬟都没有。前两个月难得出现了两个姿色不错的,却是阿遥身边服侍的丫鬟。
这叫皇上怎么能放心。
在他看来,所谓的修身养性都是借口, 明明太医从未说过什么修身养性,那都是萧翎不想成婚的借口。可皇上是不打算忍了, 没见着外头那些人,私底下都明着暗着说他儿子不行吗。
虎父无犬子,做父亲的老当力壮, 做儿子的怎么可能不行?皇上不是个好色的,于女色之事上可有可无,不过他本事大,否则也不会弄出来这么多儿女。
反观萧翎, 可就真是太可怜了。皇上心疼儿子心疼地紧,恨不得将这京城里的闺秀都放到儿子府上。
自皇后犯了错以后,这还是皇上第一次找上她。让她办这场宴会,也只是单纯地为萧翎选人。
这回皇上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儿子选几个。至于那些大臣,他们的意愿从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儿子天生贵胄,能和他儿子结上亲,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他们还能不满意?不满意直接卸甲归田算了。
皇上念念叨叨地说了几炷香的功夫,拳拳爱子之心,都在这念叨之中。
可阿遥却觉得烦闷。最后,皇上不知说了什么话,问阿遥有什么意见,阿遥扯了扯嘴角,勉强嗯了一声,示意自己什么意见都没有。
午休时候,阿遥罕见地失眠了。这话不是皇上第一次说了,上回皇上就提了一次,阿遥当时心情也不太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眼下却不行。
事到临头了,阿遥不得不在意。一想到成王府里不久就会有外人,一想到萧翎房间以后就不再是她的房间,阿遥心里就不痛快。心里不痛快,阿遥整个下午都没什么精神。
学堂里几个滑头的看她精神不好,便奉命过来刺激刺激她,岂料一不小心,刺激地过了头,惹得阿遥砸了桌子,当众发了一个小火。
虽是小火,也够这帮半大小伙胆战心惊了。当下再不多言,看着那锤烂的桌子,后怕不已。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不管赵子裕说什么,都不来挑衅这小魔星了。
太吓人了!
阿遥这闷闷不乐的状态,从下午一直保持到晚上。
时下已经由夏转至初秋,天气也隐隐有些凉意,比起前些天,天黑地早了一些。
萧翎的书房里,早早就点了灯。
往常这时候,阿遥已经溜进来胡闹了,今儿却不见人影。萧翎叫来小厮,问道:“姑娘呢?”
“回王爷的话,姑娘还在房间里,一直未曾出来,也不让人进去伺候。”
萧翎皱了皱眉,却想不明白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只道:“你叫福公公给她送些吃的,顺便看看她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