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然。心说:这么大冷的天,还不听劝告硬是要在外头乱跑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秋菊一听叶湘说又冷又饿,忙搓着手道:“热水已经烧开了,我先给县主泡点儿我自己做的芝麻糊糊垫垫,饭菜一会儿就好。当家的,你赶紧过来给我搭把手。”
黄二狗一听妻子叫,也顾不得跟暗五推让银子了,忙叫儿子招呼叶湘等人进屋,自己跑去给妻子打下手去了。
这一家夫妻俩的相处模样,一看就是妻强夫弱。令狐方见叶湘笑的开心,笑问:“他们是你曾救过的灾民?”
“什么我曾救过,救济营可是咱们家开的。”叶湘嘟嘴不满的样子,让令狐方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咱们家”这三个字听在耳里实在是动听,能让人的心情莫名的跟着飞扬起来。
“黄二狗种庄稼是一把好手,秋菊的针线做的很好,他们都是叶氏杂货铺签了三十年约的长期雇员,每年要为叶氏杂货铺提供一额的玉米、番薯和衣裳鞋袜等物。”叶湘任令狐方牵她进屋,一边道:“他们是最早一批离开救济营回乡的灾民。”
小狗子想跟叶湘进去,却被邓扬眼明手快的一把捂住嘴,轻手轻脚的抱走了。
世子爷今儿的神色看着不可不太好,让他跟叶湘独处才是上上之策,否则主子爷心情不快,遭殃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属下。
叶湘丝毫不知身后的小尾巴被邓扬给抱走了,被令狐方领进屋,还跟他兴致勃勃的一起打量起屋子来。
“看来这两夫妻都挺能干的人,能在救济营短短一年就赚到银子,回乡还有余力买地建房,比照一般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521问询
屋子里烧了火炕,又摆了火盆,虽然温度是上来了,可那炭不是无烧炭,一股子烟气有些呛人,令狐方解下斗篷随手扔到坑上,转身就去开了窗透气。回头见叶湘也在解斗篷,忙叫住她道:“你别解衣了,我开了窗,小心冻着。”
叶湘回头冲他微微一笑,手里解系带的动作却没有停,“炕已经烧热了,我坐炕上不会觉着冷的。”说着又轻笑起来,偏头看着令狐方道:“你别怕啊,我今天肯定不做弄你了。”
令狐方真是气不得笑不得,上前搂住叶湘的纤腰,用力压进怀里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我该谢谢你的高抬贵手吗?”
叶湘自然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咯咯直笑,“哎呀呀,世子爷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呀!”
这丫头一脸得瑟的模样,让人看着实在牙痒的很。令狐方暗暗磨牙,心中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得让她哭着求饶才成。
银杏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姐,世子爷,黄二狗求见。”
叶湘忙松开抱着令狐方脖子的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见令狐方转身在炕上坐下,她才笑着扬声对外头喊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黄二狗端着个盖着盘子的海碗进来,“县主,这是秋菊亲手炒制的黑芝麻,您先喝着垫垫肚子,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叶湘示意银杏接过碗,指着一侧的板凳对黄二狗笑道:“你坐下,咱们聊几句。”
“哎!”黄二狗也不推辞,笑着应了,拉过板凳乖乖坐好,静等叶湘问话。
银杏用小碗从大海碗里分了两碗芝麻糊,先端了碗给叶湘,第二碗端给了坐在炕上的令狐方。
叶湘端着碗暖手,笑看着黄二狗道:“这两年,你们村子里的村民都回来了吗?”
黄二狗笑容淡了下来,叹着气道:“哪能啊,那年叛军进村时就杀了十多人,逃难时在路上累死,病死,饿死的也有不少,现在边关虽然安定了,但现在全村也只有七十三户人家,共三百二十七口人。原来俺们村原来可是一百多户,共计八百多口人的。”
战争是必然会引起百姓减员的。
叶湘又问,“现在村子里的人可能吃饱肚子?”
说到这个,黄二狗就笑了起来,“俺回来之后,给村里的人推荐了咱们杂货铺的玉米种和番薯苗,头一年虽然只有几户人家跟俺一起干,不过下半年跟着种番薯的人就多了,玉米和番薯的收成比谷、粟、麦可是强多了,大家能吃饱肚子还能用多的粮食换些银子,日子眼看着就一天天的好起来了。您进村时可有看到?俺们村的房子今年全都翻修过了,现在就是下再大的雪也不怕把屋顶压坏了。”
叶湘闻言忍不住看了令狐方一眼,笑道:“看来边关安定了,大家的日子就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是啊,是啊。”黄二狗笑的见牙不见眼。
银杏见叶湘的话问的差不多了,便适时出声提醒道:“小姐,您的芝麻糊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黄二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道:“那小的就不打扰县主大人了,小的告退了,告退了。”说着急急冲叶湘和令狐方弯腰鞠了个躬,便转身忙不迭的跑了。
叶湘和银杏看着他那个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湘低头喝了口芝麻糊,入口的味道很香,却也很甜。她忙扭头去看令狐方,他平时虽然也吃甜品,但这么甜腻的,他估计会吐出来。
令狐方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吐出来,他只是端着碗一声不吭的看着她,那满带控诉的眼神好像芝麻糊会这么甜腻,全是她的错一样。
叶湘嘴角抽了抽,默默把碗放下,扭头吩咐银杏去弄些热水来,顺便再将马车里的小炭炉也一起提进来。
这下轮到令狐方忍不住嘴角抽抽了,“你现在对吃食多点儿要求行不行?就这么碗东西,你还想参点儿热水揽揽再喝?”
令狐方一吃到不合心意的东西就会心情不好,每当这种时候叶湘就会觉很好玩,像是看小孩子发脾气一般,满是兴味的看着令狐方发飙。
令狐方臭着脸把自己手里的芝麻糊搁到窗边的方桌上,回头看到叶湘嘴边的笑,不由瞪了她一眼,又走回来把她手边的那碗也给端走了。
知道令狐方此时心情不佳,金桔和银杏连门都不敢进,就站在门外隔着帘子向里禀报道:“小姐,邓护卫把您和世子的箱笼搬过来了,还有您要的炉子和热水奴婢也取来了。”
叶湘忙起身应道:“都搬进来的吧。”
邓扬和陈宏几个扛着箱笼进屋,一见桌上几乎没动的芝麻糊和令狐方臭着的脸,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身边令狐方的贴身侍卫,对世子爷的脾气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几人二话不说搁下箱笼,向令狐方和叶湘飞快的一揖便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动作快的就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
叶湘开了箱笼翻找竹筒菜一边让金桔找出香米拿去厨房煮了又打发银杏将炭炉上的小铁锅拿出去清洗干净回来时再顺便取壶干净的热水回来。等两个丫头都出去了,屋里一下便安静下来,叶湘也没理闹拐扭的令狐方,径自低头拿着挑出来的几个密封的竹筒菜搁进水壶里,又把盛着热水的铁壶搁到了炭盆上。
做完这些才站起来,一转身就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令狐方咬牙的声音,“你好的很,竟然敢给爷脸色看。”
天地良心,倒底是谁给谁脸色看啊?叶湘哭笑不得的伸手戳戳他的脸,“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明明是你嫌弃那碗芝麻糊太甜,在跟我发脾气来着。”
“那你就不能哄哄我?”令狐方恶狠狠的瞪她,他不太能忍受叶湘不理他。看着她神情淡淡的在他眼前晃,却不跟他说话,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522急召
叶湘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好吧,我哄你,我哄你。”她垫脚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笑道:“乖,很快就能吃饭了,不生气哦了哦。”
令狐方差点儿没被她气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他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低头就想狠狠的吻下去。
门外邓扬严肃的声音,适时的透了进来。“爷!京城有急召到。”
令狐方动作一顿,嘴唇停在了叶湘的红唇上。
叶湘皱着眉推开他,“这是第三封急召了吧?”
令狐方嗯了一声,放开叶湘走到炕床边坐下,“进来。”
邓扬应声掀帘入内,他的身后是本该在望乡城值守的常凯。两人进屋后先向叶湘行了一礼,然后才垂手走到令狐方面前,常凯从怀里掏出京城来的信,恭敬的递给令狐方,一边禀报道:“这回来的是小六子公公,说是皇上让您与夫人年后就启程回京城。”
叶湘闻言也顾不得去查看搁在炭盆上热着的竹筒菜了,忙走到令狐方身边,探头跟他一块儿看信。
信是皇帝的亲笔信,前半段照例是骂令狐方不思进取,没志气之类的话,后面一句是让令狐方和叶湘年后就启程回京成亲,这封信里仍旧是没有提是否同意令狐方辞官。
“皇上这样……应该是决定同意了吧?”叶湘看着令狐方,心里不禁有些为他不值,明明伯阳侯和令狐方都很忠君爱国,两人带兵打仗的本事更是没的说,偏偏因为立的功劳太多太大反而被皇帝忌惮、排挤,这实是太操蛋了。
“烧了!”令狐方将信递给邓扬,回头握着叶湘的小手,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年后一起回京,这对你的计划有影响吗?”
叶湘摇头,实话实说道:“影响肯定会有但应该不大,在来的路上,我跟各个执事就这边会发生的情况,商讨出来好几个方案,应该足够应对了,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互市的盛景了。”
“你二月要除服,三月还要忙成亲的事,二月的互市确实是来不及参加了。”令狐方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抬头笑着安慰叶湘道:“二月的互市赶不上,五月的互市咱们应该能抽空过来,到时我应该也辞了官了,到时咱们就以叶氏杂货铺东家的身份来。”
叶湘见他说到辞官,脸上并没有丝毫失落或颓丧的神色,不由也放下心来,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刚吃罢晚饭,外头就传来了阵阵热闹的鞭炮声。
岙头村四周无遮无挡,声音传到极远处就跟雷鸣一般,待夜色深时,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在这座小山村里几乎连成了一片,隆隆的就跟打雷了一样,还带着回声。
大年三十除旧迎新,本该是对未来一年充满希望和寄托的日子,叶湘却无端的觉得茫然起来。
皇帝允许令狐方辞官之后,应该会对燕国公和秦家他们一系造成很大的影响吧?还有令狐方主持的互市和她的杂货铺,令狐方辞官之后,首先要接受考验和冲击的就是她的杂货铺。
还有皇帝赐给她的千顷荒地和百座荒山,现如今荒地已经变成了良田,荒山也变成了果林,朝中的那些大臣不会看到她付出的努力,只会眼红这么多的良田和果林白白便了她,也不知当伯阳侯府卸甲归田时,会不会有人蹦出来说灾民已过,让皇帝干脆收回赐给她的田地和山林。
“在想什么?”令狐方自背后将叶湘搂进怀里。
叶湘指指只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吐出两个让令狐方想吐血的字,“发呆!”
令狐方轻哼了一声,明显不信。“别发着发着真变呆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叶湘瞪眼,指着外头嚷道:“这么吵你能睡得着?”
令狐方拉她上炕,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听听就习惯了。”
叶湘冲他翻白眼,这能习惯吗?
此起彼伏的鞭炮爆竹声似乎响了很久很久,叶湘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吃过早饭之后,金桔和银杏领着暗五几个将箱笼全部装上马车,叶湘挥别了黄二狗一家,一行人便匆匆出了岙头村,赶往望乡城。
皇帝给他们的回京期限是年后,而所谓的年后其实是指的朝庭开印理政的日子,也就是正月十五之后。
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令狐方要回京不但得选择有能力的将领,交接他守城将军的职务,还得在望乡城做一翻妥善的安排,才能确保在他离开之后望乡城不致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