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老身婆媳今日来,实则还有一事,此事老身虽然有些羞于启口,却又不得不提。”
令狐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内心其实很想跟她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提,就干脆别说了。
“……吴氏曾经害过县主,老身也不敢为她求情,但叶蝉的所做所为皆出自其父母的授意,实在无辜,还请世子爷能在县主面前代为美言几句,饶过叶蝉。”
见令狐方只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不说话,叶老夫人鬼使神差的又急忙加了一句,“不管怎么说,叶蝉也是县主的亲堂妹,县主就算不想认叶家,但血脉亲情总还是在的,这是怎么都否认不了的啊。”
想要用血脉亲情的大帽子压叶湘?令狐方缓缓的抬起头,墨黑的眸子深邃似海般静静的注视着叶老夫人。他今天要是不答应,他的小娇妻是不是就成心思歹毒,不仁不辈之人了?要完结了,要完结了,要完结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578白送
令狐方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板指,声音冷冷的道:“本世子向来最不喜别人明里暗里的要挟……”
叶老夫人呼吸一滞,整个人突然有种被洪荒猛兽盯住,随时都会被撕吞入腹的错觉。钟氏吓的恨不得能狠狠给叶老夫人一巴掌,这老太婆是老糊涂了不成?这里是伯阳侯府,可不是能任她作威作福的叶家,明知道吴氏母女对不起人家了,还硬是要扯上什么亲情血缘的?你干干脆脆的求求人家,发个善心会死吗?
“……要不是看在叶家与内子事实存在的那点儿血缘的份上,你们以为本世子会闲的坐在这里耐心的听你们说这些废话?”令狐方就坐在那里,也不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神情徒然变冷,就让人全身寒毛倒竖,心中生出种眼前之人极为危险的感觉。
听令狐方这毫不留情的话,叶老夫人也知道事情多半要糟了,她再怎么要强也只是一个妇人,一想到伯阳侯府是连皇帝都要顾忌的豪门,她的脑中就嗡嗡作响,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了。
这么不济事还敢挑衅人家,你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钟氏在心里将叶老夫人骂了个臭头,可眼看着叶老夫人是指望不上了,钟氏吓的心脏“卟卟”急跳,却不得不强撑着。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绢帕,尽量放低姿态强笑着开口,“世子爷莫要误会,婆婆并不是那个意思,她老人家只是想向您救个情,请您和县主大人大人有大量,帮忙救救叶蝉那丫头,若是说的词不达意,还望世子爷莫要见怪才是。”说着又起身冲令狐方行礼做揖。
令狐方低头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才抬起头审视着钟氏,淡淡开口道:“叶家这两代的子弟不怎么样,没想到娶的媳妇儿倒一个个的都是能人儿。”
钟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立即就感觉到叶老夫人的目光如刀子般扎在她背上。钟氏在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她就说这伯阳侯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这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已经给她挖好坑了。可怜她明知是坑也只能乖乖往里跳,钟氏满腹的酸楚只能往肚子里咽,强撑着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爷过奖了,就不知世子爷是否能看在县主大人与叶家同出一脉的份上,伸手帮我们一把呢?”
令狐方放下茶杯,正色道:“吴氏母女冒名顶替之事,认真说来只是你叶家与刘家的事,与我伯阳侯府并不相干。虽说内子才是刘大人的亲外孙女儿,但你们应该也都听说了,她大病一场之后记忆全失,对刘家全无记忆,吴氏母女或你们叶家与刘家的恩恩怨怨,跟她可是半点儿都搭不上边。所以你们与其找本世子与她求情,还不如直接去求刘高谊刘大人,请他不要再追究此事更快。”
叶老夫人立即道:“可是刘大说已经说了,只要我叶家同意将一半财产划给叶……嘉善县主,叶家与刘家的恩怨,他愿意一笔勾消。”
令狐方微微一笑,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本世子也说了,只要叶家同意无条件赠送一半家财给内子,本世子自会代内子收下。”
叶老夫人被噎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位伯阳侯世子摆明了就是要白得叶家的财富,却连半点儿力都不肯出。
知道事不可为,钟氏悄悄拉了拉叶老夫人的衣袖。她们两个妇道人家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再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叶家要想摆平与刘家的恩怨,就必须把那一半的家财送给叶湘,他们想顺便再在叶湘这里沾点儿光?钟氏抬头看了眼矜贵优雅的坐在首位上的令狐方,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叶湘有这么一个精明的夫婿护着,她们想在她这里占到便宜,是想都不用想了。
钟氏能想到的,叶老夫人自然不可能想不明白,她颓然的起身向令狐方深施一礼,“叶家会在两个月之内,尽快将一半产业转到县主名下……”
“咳!”令狐方轻咳一声打断了叶老夫人的话,笑盈盈的道:“内子有囤积田地的爱好,如果可以,我希望叶家能尽量多的送她田产。”
叶老夫人和钟氏的身形几乎不约而同的都晃了晃,这种被人硬迫着白送人家财富,还要被人挑三捡四的事情,真的是太让人郁闷了。
让秦松送叶老夫人和钟氏出去,令狐方心情极好的站起身。
张仪儿瞪着大眼,凑上来问,“世子爷,叶家的一半家产是不是真的很多呀?他们真的愿意都白送给夫人吗?会不会有诈啊?”
令狐方笑睇了她一眼,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笑道:“有爷在,他们可不敢对你家少夫人使诈。”
张仪儿顿时放心了,想着她家小姐平白得了一大笔钱财,她就忍不住笑眯了眼,正打算回院子告诉大丫她们这个好消息,眼角瞄到紫娟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由走上前去,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紫娟姐姐,回神了。”
“哎哟我的妈呀。”紫娟一回过神就大叫了一声,把张仪儿给吓了一跳,她激动的抓着张仪儿的手臂一阵猛摇,“天啊,仪儿,少夫人发财了,叶家那可是百年商贾的豪富之家啊,我的天啊,叶家的一半的家产那该有多少啊?”
张仪儿看着紫娟这不淡定的模样,就有些瞧不上她,这也太不济事了,都还没看到银子呢,有什么可激动的?“紫娟姐姐,我家夫人不缺银子,咱们府上更又不缺银子,不管叶家的一半家产有多少,对我家夫人和咱们侯府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紫娟一想也对,可一想到主家突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她还是忍不住激动。两人相携着往后院走,张仪儿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她反倒觉得奇怪,“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啊,好歹是你家夫人得了好处啊。”
张仪儿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家小姐……咳,是我家夫人以前常说,好处没到自己兜里之前那都是虚的,叶家人说的好听,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成真?等他们把银票和地契送到夫人面前,我再激动也来得及。”
“少夫人懂的可真多。”紫娟由衷的赞叹。
“那是!”张仪儿笑的一脸与有荣焉。
579审结
令狐方回到枫林院,跟叶湘交代了下跟叶老夫人和钟氏见面的经过,两人腻在一起不到一刻钟,牛大丫又在屋外禀报,说姜洪求见。
姜洪现在帮叶湘监管着她名下的各大产业,是名副其实的大管事,他过来求见肯定就不会是小事。叶湘连忙从罗汉床上坐起身,整了整衣襟,才叫了人进来。
姜洪此来却不是因为叶湘名下的产业有何不妥,而是为了吴芙蓉母女的案子而来。“顺天府的陈捕快说,整件事起因于老奴的那封报丧信,要老奴和菜花明日辰时去顺天府做证,老奴不敢自专,特来请示小姐。”
令狐方在旁提醒道:“菜花婶就不必了吧,她那性格不宜出现在人前。”
姜洪也跟着点头,道:“若一定要上堂做证,由老奴去就够了,老奴也跟陈捕快提过菜花身体不好,一直被小姐荣养在乡下庄子上。”
叶湘有些烦燥的叹口气,“都是平乐公主多管闲事,要不是她,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搞得现在还得跟吴芙蓉母女上堂对质,真是烦人。
令狐方安抚的轻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对姜洪温声道:“姜叔明天就去一趟吧,别的也不必多说,只说当时叶湘病重,主家的丧事又无人主持,你这才急了,往叶家发了报丧信。”
叶湘自打怀孕后神经就很敏感,闻言忍不住挑眉,“什么叫别的也不必多说?你是怀疑有人会拿报丧信说事儿?”
令狐方连忙安抚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先做好多种应对,也能防范于未然不是?”
叶湘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姜洪道:“姑爷,当初您帮小姐去叶家讨要老爷和夫人的东西时,叶家可是分了三十万两的家当给小姐的,若是府尹大人问起此事,而叶家又要求认回小姐,该当如何是好?”
姜洪这并不是无的放矢,以他对叶家老太爷和叶家大老爷等人的了解,这真是他们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叶湘只觉得心口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柳眉才厌恶的皱起,令狐方就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别急,也别气,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生不得气的。”说着他转向姜洪道:“若顺天府尹当真如此问起,你就说,是我告诉湘,那就是叶家对吴芙蓉夺了岳父岳母的东西,还烧了叶家大宅,心中愧疚,陪偿给湘儿的。让顺天府尹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来问我。”
姜洪要的就是令狐方的这句话,“如此,老奴就放心了。”
第二天过堂,令狐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顺天府尹显然事先已得了交代,当问到叶湘是否得了叶家分家的三十万两时,姜洪很坦然的把令狐方教的话说了一遍。
没等顺天府尹让人传令狐方上堂对质,邓扬就上堂代令狐方对叶家众人以及堂外听审的百姓道:“这话确实是我家世子说的,当时我家世子看中了少夫人的厨艺,想要邀她上京做仙品居的大厨,听少夫人说起家产被叶家长媳所夺,我家世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帮我家少夫人去一趟淮阴叶家。”
邓扬说着冲叶家众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叶家谈分家的时侯,在下奉了世子爷的命令,当时就藏身在叶家客厅的房梁上,叶家分家的经过在下听得可清楚了……”
公堂外的百姓顿时一阵哗然。
叶家一众人的脸却全黑了。
邓扬嘿嘿一笑,继续高声道:“前因后果,在下听得一清二楚,吴芙蓉夺了我家少夫人双亲的东西之后,不但花用掉了大半,还拿了我家少夫人母亲的遗书给她女儿做上京认亲的凭证。我家世子爷当时就说,叶家分家肯分三十万两的东西给我家少夫人,无非也就是个补偿和封口的意思,他们那时是不知道我家少夫人当时已经失忆了,否则我家少夫人连双亲的东西都未必能要回来。吴芙蓉趁我家少夫人病重之时,派人前去抢劫烧屋,差点儿害我家少夫人死于非命,这是叶家花再多的银子也无法偿还的。”
邓扬目光扫过叶家众人,最后盯着叶老太爷,一脸正色的拱了拱手,道:“在下来时,我家世子交代在下转告叶老太爷几句话。我家世子说,少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为了给未出世的孩子积阴德,吴芙蓉两度害我家少夫人的事情,他就不追究了,至于叶家这门亲戚,我们少夫人落难之时,叶家既然弃她如敝履,如今我家少夫人已经有了我家世子照顾,自然不需要叶家再来多事,在下言尽于此,告辞。”
邓扬冲顺天府尹和堂外的百姓随意的拱了拱手,便与姜洪潇洒的扬长而去。
这……这未免也太随意了吧?
顺天府尹嘴角抽了抽,却不敢出言挽留,目光扫过堂下旁听的叶家众人,看着他们好像刚死了爹娘一样的表情,他在心底微叹了口气,左右他收银子时就对叶家说清楚了,他只负责提起此事,至于叶家能不能让嘉善县主认这门亲,那是叶家自己的事。
现在看来,叶家的这些人实在是不济啊,顺天府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人群中缩头缩脑的几人。跟人家邓护卫一比,这些酒囊饭袋就是个屁,叶家人就派了这么些个废物,还想挑起公堂外百姓对嘉善县主的不满,真是痴人说梦。
事情始末一问清楚,顺天府尹就宣了判:“吴芙蓉犯有指使他人抢劫烧屋之罪,念其事后已退还了事主财物并做了相应的补偿,只罚银百两,以示惩戒,另,指使女儿冒名顶替刘高谊大人外孙女一事,因并无谋害他人之心,刘大人也不予追究,亦罚银百两以示惩戒。至于叶蝉,念其所为皆是受父母指使,令叶家长辈带回严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