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外亦有思路清晰之人,听到这些话一想便指出其中漏洞,“照你们所说,此事皆因吴氏不守妇道引起,怎么叶家就本末倒置,把那吴氏娶进门,反倒把叶三爷给赶出家门了?”
周开叹了口气,朗声对那发问之人拱手道:“兄台有所不知,我们老爷会被赶出家门,皆乃因我们老爷的岳家所起。大家都知道我家老爷当初是上京读书赶考的,试问能让我家老爷一见钟情的又怎么会是小户人家的小姐呢?我家老爷的岳家姓刘,当时可是任的四品京官,那本是最最规矩森严的人家,偏我家老爷凭着一身才华,两头瞒着娶了我家夫人,之后还带着我们夫人逃的没了影,可不就把他那岳丈刘大人给气坏了吗?叶家虽富却只是商贾之家,自来民不与官斗,为怕刘大人追究报复,叶家便开宗祠把我们老爷给逐出了叶家。”
众人听的一阵唏嘘感慨,立即又有那心软的妇人问起,“那叶三爷留下的儿女现下如何了?”
章盛笑着向那妇人拱手,“我家小姐经此一劫之后,便也忍住伤心振作起来,如今带着我家小少爷重整门庭,借着老爷当初埋在地下的金银,重置了些家业。我们小姐自小受我们夫人教导,本是打算好好过日子,照顾我家少爷读书成才的,谁知七日前的半夜,竟又有吴氏派去的贼人闯入家中行凶,若非那吴氏太过阴险恶毒,一而再,再而三的赶尽杀绝,我们小姐也不会派我们兄弟前来淮阴向叶家揭发此事,毕竟家里如今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人了,总不能让小姐和少爷下地去侍弄那些蔬果庄稼。”
世人都喜欢同情弱者,特别是一些有儿有女的妇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大骂起来,“真是造孽啊,可怜叶三爷这一双儿女碰上了吴氏这个毒妇,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叶家知道叶三爷去了,留下的一对儿女还被吴氏这样迫害,要怎么震怒呢。”
“这也说不准,那吴氏毕竟在叶家做了十几年的当家奶奶,还为叶家大爷生了一对儿女,那叶三爷却是早就被逐出了家门的,谁知道叶家会怎么处理这事?你没看这两兄弟也不敢冒然跑去叶家,还不是怕被人暗地里偷偷灭口吗?”
“谁知道……”
章盛和周开看事情差不多了,忙将自己桌子上早就糊掉的馄饨,合着肉饼三两下吞下肚,付了钱饭钱,又向摊主打听了叶家怎么走,便骑上马挥别四周围观的众人,离开了集市往叶家的方向去了。
离馄饨摊不远的一个豆腐脑摊子上,令狐方低头看着面前粗瓷小碗里盛着的豆腐脑,碗中升腾而起的缕缕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敲着桌面,一言不发。
邓扬端着碗豆腐脑自看热闹的人群后转回来,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低声道:“爷,他们问明了叶家的方向,骑马往那边去了。”
令狐方哼笑了一声,淡淡道:“听说这章盛是个泥腿子出身,还当过几年兵,能有这份算计倒也算是个人才了,看看他那话编的,九句真话一句假,那吴氏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悠然起身,一边淡漠道:“这两人跟着他们主子久了,猴精猴精的,又怎么会去叶家自投罗网呢?走吧,咱们去客似云来。”
这是说章盛和周开并不是往叶家去的,而是直接去了客似云来?
自家世子不贪吃的时候,向来神机妙算,赶车的年轻护卫和邓扬见令狐方步履悠闲的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跺去,忙把自己碗里的豆腐脑往嘴里一倒,扔下几个铜钱便急急追了上去。
淮阴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得不说,章盛和周开挑对了时间和地点宣扬这件事。古人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最大的爱好就是窜门子聊聊东家长西家短,豪门内宅的丑闻平日里可不多见,可不就正好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嘛。
不过短短两日,有关叶家当家主母吴氏觊觎小叔子叶子轩不成,由爱生恨,夺人家财还不够,还要害人子女性命的丑闻就传遍了整个淮阴县以及附近的十里八村。当然,广为传播的过程中,事情的真相已经面目全非,且版本多种多样,其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引人入胜,暗藏杀机,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简直堪比一部大戏,引的更多人争相口耳相传,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且说章盛和周开在集市上把吴氏的丑家广而告之之后,围观的人群里正好就有叶家外出来采买的管事婆子姜氏,这姜氏也算有些心眼,见两人问明了叶家的方向,骑上马也是往叶家的方向去的。这才叫跟她出来的小厮留下继续采买事宜,自己跳上马车抄了近路往叶家赶。
叶家主院的敬慈堂里,叶老夫人夏氏此时也才刚起身不久,几个儿媳围在桌前布碗摆筷,准备侍候着老夫人用早饭。
吴氏站在桌前为老夫人勺粥,边上的二媳妇陈氏,忙殷勤的夹了块春卷放到老夫人的碗里,笑着道:“婆婆,今儿的春卷配的是芹菜瘦肉馅,吃着清爽不腻味,您快来尝尝。”
吴氏垂着头勺粥,闻言微不可见的撇了下嘴。
叶老夫人由四媳妇蔡氏和贴身婆子黄妈妈扶着在桌前坐了,然后笑眯眯的指着陈氏道:“就数你鬼灵精,连我这儿的春卷做的是什么馅儿都一清二楚,说,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事先偷吃过了?”推荐梓姝写的总裁文《花式撩妻:溺爱重生复仇妻》用一颗火热忠犬心努力捂热冰山美人,很甜很腻很有看头哦。
106知晓
一众丫头婆子连带几个媳妇闻言都笑了起来,陈氏忙苦着脸叫屈,“哎哟!媳妇可要冤枉死了,婆婆,小厨房做给您的吃食,媳妇就是再馋也不敢偷吃不是,媳妇这不是为了讨好您,这才事先偷偷问了送菜的春望媳妇儿嘛,媳妇一片心意,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馋猫了呢?”说着拉着叶老太太的衣袖就撒起娇来,“婆婆这般冤枉媳妇,媳妇儿可不依。”
四媳妇钟氏捂着嘴娇笑着调侃,“二嫂这样是不是就叫做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一屋子人顿时又是一阵笑。
那管采买的姜氏由老父带着赶到敬慈堂时,正就听到屋内传出来的笑声。
“采桃姑娘,劳烦您通禀老太太一声。”姜老头左右看了看,凑到采桃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采桃的脸色就变了,有些惊恐的看了姜老头一眼,见他肯定的点点头,还指着自己女儿道:“我家丫头一大早出去采买,正好碰到了来人在市集上说这事,看着他们问清了叶家的方向骑着马往这边来,才抄了近路赶回来的,这件事必须尽快禀告老太太,晚了只怕……”
只怕什么不用说出来,采桃也知道那后果不是她所能承担的,“您老先等等,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采桃白着脸进去,却没敢把姜老头告诉她的事都说出来,只凑到叶老夫人耳边,说姜老头有有关叶三老爷的事禀告,还特地交代让请她先禀退左右。
叶老夫人听到叶三爷三个字,握着筷子的手就是一抖,吃了一半的春卷就落回了碗里,她目光如刀般射向吴氏,她没忘记她当眼珠子似的养大的好儿子,当初是因为什么才离开叶家,最后还被逐出了家门再也不曾回来的。
吴氏一见到叶老夫人望着自己的凶狠眼神,顿时就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太婆又发什么疯?自打她生了臣哥儿之后,可是有好多年不曾见这老太婆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那件事漏露了?
陈氏,蔡氏和钟氏见了,却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心道婆婆大概是又想起那位被逐出家门的三叔了。
叶老夫人倒没想到自己只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的几个媳妇出生别样心思,她此时想的是当年叶子轩只带了姜老头的二儿子姜洪离开叶家,如今姜老头说有关于叶子轩的事要回禀,想必就是极为重要的事了。
想到这里,叶老夫人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当下搁了筷子转头对采桃道:“你让他们进来见我。”又转头对几个媳妇道:“你们都先去稍间歇会儿,我先听姜家的回个事儿。”
吴氏心里有些打鼓,却没敢表现出来,起身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就带着三个弟媳退到了稍间里吃茶。
姜老头带着女儿姜氏一进屋,就先给叶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叶老夫人急问:“老姜头,采桃说你有老三的消息要禀告我?到底是何事,你快说说。”
“老夫人,这事儿是老奴的女儿今早在市集上听来的,老奴让她来说。”说着转向女儿道:“你快把今天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禀告给老夫人知道,一个字都不许漏了。”
“是!”姜氏忙向着叶老夫人跪行两步,压低了声音将今天在集市上,章盛和周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奴婢听着那两个人向那卖馄饨的摊主问明了叶家所在,又眼看着他们骑上马往咱们叶家这边来,这才抄了近路赶回来,让奴婢的爹带奴婢进来禀报您的。”
叶老夫人听到儿子的死迅,只觉的五雷轰顶一样,愣愣的坐在那里,眼泪却了断了线般的落下来。
姜老头一见,忙哀呼一声,“老夫人,逝者已矣,三爷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想你为他伤心的伤了身子的,您就节哀吧!”
叶老夫人这才悲泣出声,大叫了一声,“我的三儿啊……”就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老夫人……”姜老头一把抢上去扶住要栽倒的叶老夫人,转头冲吓呆了的姜氏大吼,“快去叫人请大夫!”
“哦!哦!”姜氏慌乱的点着头跌跌撞撞的冲出去叫人。
叶老夫人晕倒了,敬兹堂一下子炸开了锅,四个媳妇忙从稍间里冲出来,丫头婆子们四处奔走相告,来往仆从都紧张的绷起了脸,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递帕子的递帕子,直忙的脚打后脑勺。
不到半个时辰,叶老太爷以及外出理事的大爷叶子山,二爷叶子靖,四爷叶子翰,五爷叶子栋全都心急如焚的赶到了敬慈堂。
姜老头等人到齐了,才把到场的几位爷一起请去外书房,让姜氏把事情经过重新对几人讲一遍,谁知事情才讲到一半,叶子山就摔了茶杯,怒不可愕的抬腿要踹姜氏,“简直胡说八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跑来污蔑大太太?”
姜老头眼睛一眯,只轻轻伸手一挡就化解了叶子山踢向女儿的一脚,沉声道:“大爷又何必迁怒于小女呢,她也不过是将今日在市集上的所见所闻禀告给主子们而已,事实倒底如何,几位爷随便派个人出去查一查不就清楚了?我姜家上下几代服侍叶家,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若非真有其事,您就是给我姜家几个胆子,我们也是不敢私下编排主子们的事的。”说着转身对叶老太爷一拱手,“老太爷,老奴服侍了您一辈子了,老奴的为人如何,您是知道的,还望老太爷明鉴。”
叶老太爷毕竟活了大半辈子了,看到儿子这样的举动,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当下就将手里的茶往叶子山身上砸了过去,“你这个孽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老三可是你的亲兄弟啊!你怎么下得去那个手?”
叶子山被泼了一脸的茶,却只涨红着脸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呐呐喊了声,“爹!”
“你别叫我!”叶老太爷扶着桌子,死死的瞪着大儿子,气的直喘粗气,叶子翰和叶子栋见状忙上前来一个抚背,一个拍胸的劝慰。
107惊怒
姜老头见状忙拉着女儿退出了书房,才出来就听屋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姜氏此时都还有些后怕,低声对姜老头道:“爹,咱们今天算是把大爷给得罪狠了,您说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姜老头冷哼一声,背着手往下人房的方向走,一边低声冷笑道:“咱们姜家世代效忠叶家,这效忠的可是叶家当代的家主,老太爷还没死呢,他叶子山就敢不顾兄弟情份,做下那猪狗不如的事情,他难道还想咱们帮他遮掩不成?连自己亲兄弟的儿女都不放过的人,你能指望他以后继续了家业能侍咱们这些奴才有多好?与其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还不如趁早架空了大房,换位爷当家来得实在。”
世仆在一个大家族中的地位可不是说笑的,姜家上下几代人加上姻亲,早就在叶家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他们虽然是当奴婢服侍人的,却能操控很多事情,让家主之位换个人做,别人办不到,他们努力努力还是能做到的。
姜氏听了姜老头的话,高悬的心就落回了肚子,忙笑着小跑上前,扶住老父的手臂送他回后院。
当天下午,叶老太爷就命人封了叶子山的院子,派了黄妈妈把一众丫头婆子都赶到了敬慈堂外跪着,命人一个个的审问,又让心腹管事去大房院里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