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在市政厅上班，我妈妈是老师。”
作为一个成年人，苏北北确实看不出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不过脑子里的小伙伴给她稍微解释了一下：
[罗阿姨是c大的教授。]
苏北北从脑子里把上辈子的记忆翻出来溜了一遍，这位罗女士确实有点……说好听点叫”上进”，说难听些叫”功利”。在她手底下混，肯定很辛苦，不知道乐悠然是怎么解决这事儿的。
“你的成绩不好这是事实，你爸妈不会不要你也是事实，”苏北北平静的说，”我觉得你只是考试压力太大想找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裴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通红，然后辩解道：”我不是……我只是……”
“不用跟我解释，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何况，我并不觉得你错了，”她偏头想想，”当然你妈妈也是。”
她坐到自己的木板床上，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位置。裴芸踟蹰了一下，跟着坐过来。
“我这个人想到哪儿说道哪儿，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就一说，你也就一听，如果顺耳就听一下，不顺耳就忘掉。反正你也只待到明天。”
裴芸点头。
苏北北一本正经坐好，开启说教模式。
“有句话你一定听得很多，我们是为了你好或你爸妈是为了你好。老一辈的人，总喜欢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给后辈支招，叫到他们怎么做。尤其是他们认为这个后辈……不具备作出明智决定的时候。”
苏北北上下打量了一下裴芸，好险把”智商太低”这几个字及时咽了下去
“所以他们做的事情，比方说押着你读书，希望你上进，甚至用贿赂啦，拉关系啦等等等等手段，让你留在他们认为优越的学习环境里，这些是没有错的。就算他们会表现出嫌弃的样子，或者话赶话说出很多不好听的，人之常情嘛。”
裴芸完全坐到了苏北北的床板上，抱着膝盖看着她的这个小同学，眼睛湿漉漉的。
“但是反过来，他们并不是你，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也不明白此刻你的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们也并不了解那种……在一帮高材生中的平凡人的孤立感……”
“就是就是！每次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异类一样！”
裴芸忽然眼睛就亮了，她虽然一直若有所觉，但是从来没有人这么精确的形容出来。
裴芸此时简直热泪盈眶，她觉得苏北北每一句话都点出了她的心声。十分钟，呃不，半小时前，她还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理解她。但此时，面前这个高冷的妹纸竟然平平淡淡、一针见血的表达出了她的心情，真有种看到知己的感动！
“你担心你爸妈因为你是比不上同类的异类不爱你，尤其他们常常嫌弃你。你感受不到他们的爱，对自己存在的正确性产生了质疑，前方还有巨大的考试压力，觉得承受不住这是正常的——毕竟我们还是孩子嘛！”
“真高兴你是选择了到外面的大街上走一走派遣情绪，而不是从你家的窗台朝天空玩一出over the rainbow——算了这个你不用听懂，”苏北北白了一眼满脸迷糊的裴芸，”所以你也不必对此有负担，还是那句话，我们还是孩子，时间多着呢，着什么急！不必为了别人乱了自己的步调。”
“至于另一个问题，”苏北北想了想，瞪大眼睛在墙上找了一下，随即撕下几张纸子刷刷刷的写起来，”我给你几道题，你做了试试看。做完了我再跟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没救了……怎么？”
苏北北将卷子摆出来，就看见裴芸跟个皮卡丘一样bulingbuling的看着自己。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神！”
裴芸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然后朝着苏北北飞扑过来！
……等等，这什么情况？
苏北北一脸懵逼。
刚刚还在跟她小娇羞呢，这会儿忽然这么奔放是要闹哪样！
[咳，其实这才是芸芸原本的画风……] 小伙伴在脑海里弱弱的说，[我原本还在奇怪为什么芸芸的性格跟我见到时差这么多呢……]
苏北北一脸黑线的把裴芸从身上撕下来，将卷子递给她。
“你把题做了，反正你今天也不上课，正好用这个打发时间。”
默默的接过卷子，裴芸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悲剧的表情。
“尽量自己做，实在不会就看我写的答案。”苏北北又补了一刀，”我现在就特别好奇你还有没有救。”
裴芸：……qaq。
☆、第102章你离家出走的事班上好像知道了
第102章 你离家出走的事班上好像知道了
苏北北注意到裴芸的同桌卓晓燕的红眼眶，是因为乐悠然。
她一直醒目的站在卓晓燕的桌前，不时拍着卓晓燕的背，轻言细语的安慰她，周围的同学们一片感动，偶有一两句提到裴芸。显然不少人都知道裴芸离家出走的事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形，苏北北其实应该主动联系裴芸的父母。而然一来裴芸反正最后会回去，他们也就担心这两天；二来她挺讨厌说孩子有用没用这种话的父母，让他们担心担心反省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谁说亲子关系一出错就一定要孩子反省的？
华夏的家长很少注意孩子们的心里健康。并不是不关心，而是从来没有人有这个意识，很多年后的华夏，仍然把”心理疾病”和”精神病”等同。不愿意面对自己有病或者孩子有病的事实。
别人离家出走，你却在刷好感？
苏北北看着乐悠然魅力无边大杀四方，摇了摇头继续做题。
周六没有晚自习，所以苏北北回家的时候，苏奶奶还没回来。
“女神你回来啦！”
裴芸用~(≧▽≦)/~的表情欢乐的扑过来，把开门的苏北北吓了一跳。
苏北北被她抱着缓了两秒，摸摸她的狗头：”嗯。”
看到裴芸一脸满足，苏北北感觉特别复杂。
“你卷子做得怎么样了？”
裴芸泫然欲泣的点点头，她一下午都在跟那几张卷子死磕，不过好在题倒是做完了。
苏北北放下书包坐过来，她指着其中一道跟她讲，裴芸听得频频点头，最后被发现她基础不过关的苏北北拍去背公式_(:3)∠)_。
“对了，你离家出走的事情班上好像知道了。”苏北北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卷子，”想好回去以后怎么办了吗？”
裴芸哀嚎一声，一下子朝身后的床倒下去。苏北北的床是木板，显然不如她家里的柔软，于是就听”砰”的一声，裴芸就真哀嚎起来，
苏北北满脸黑线的看着她。
“女神，我能不回去吗？就住你这里了！”裴芸哭丧着脸，”我很好养的！”
“别闹。”苏北北冷酷无情的说，”你觉得我家的情况养得起你这闲人？”
裴芸就嘤嘤嘤的假哭起来。她当然知道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今天下午她不仅把卷子的题理了一遍，也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理了一遍，当然也无意识的把苏北北给她说的话理了一遍。
苏北北家一看就不是家境宽裕的家庭，不仅不宽裕，还很贫穷。在裴芸有限的人生里，还真的从没有见过哪一家像苏北北家这样。
原来以前老人们说的”报纸糊墙”是真的。
可是比起她的贫穷，更让裴芸震撼的是苏北北的聪明与成熟。苏北北说话做事目的明确，甚有章法。那种我行我素，独立自我的气质，让被家里管得很严的裴芸十分羡慕。
聪明、成熟、强大，这是苏北北给裴芸最深的印象。她恨不得把这几个特质copy下来贴到自己身上，那说不定……说不定大家就会喜欢她了。
想到这里，她开始抠手指。
“我不想回啊……”裴芸越说越小声，”反正我妈也不想要我。”
苏北北瞥她一眼。
“你妈不会不要你。至少目前为止她的行为绝不是不要你的表现。”苏北北翻白眼，”我是赞成你闹一闹发泄一下，但是别闹太过了。收不收场的不管，这事儿弄得不好很伤人心的。你应该不会想要看到你爸妈哭吧？”
裴芸不说话，只是揪过自己书包上的毛团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拔毛。
卧室里安静了两秒，苏北北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同桌卓晓燕被老师找过去之后就一直在哭，看样子她对你离家出走的事情十分惭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裴芸一脸迷茫：”啊？这关她什么事儿啊？”
……看来是某位少女脑补过多了。
“她跟乐悠然很熟？”
裴芸想了想：”还好吧，晓燕最好的朋友是彭敏，两人住在一个家属区，彭敏跟学习委员张昭昭是小学同学，乐悠然和张昭昭好像很熟，最近才跟她们一起的。”
苏北北点点头，看起来这段话就像是随便问的一样。
“行，你自己玩，批准你看一下电视。我做饭去了。”
裴芸欢呼，她在家里基本上父母是不会让她看电视的，所以现在哪怕是个十几寸的小电视她也高兴。
毕竟是电视啊！
……
苏北北的奶奶在菜市场的佐料门面帮人家看摊，工作量不大，时间长，中午还包顿午饭，但一个月只有两百块钱。
这份工作是居委会刘主任介绍给苏奶奶的，本来苏奶奶顾虑作为中考生的苏北北，不想去。但是苏北北说服了她，并且身体力行的证实了就算苏奶奶去工作她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事实，苏奶奶才勉强答应的。
苏北北自己也经历过老年的状态，更认识不少比她年纪还大的人。前两辈子的苏北北从来不知道有一种”老”叫做”认为自己老了”，很多老人家最后虚弱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找不到自身价值，质疑自己”是否成为了子女的累赘”而感到灰心而已。苏北北希望苏奶奶每天都有事可做，而不是在家里对着又破又旧的房子东想西想。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苏奶奶字认得不多，但是很会算账！适应一段时间之后，她甚至比佐料店里的小年轻更加熟悉业务，有好几次老板娘算错账，还是她给纠正挽回的。
因为这个，老板娘很高兴。苏奶奶是个老实人，嘴笨不多话，不太会销售技巧什么的。但是苏奶奶在食品厂这一带生活多年，认识的人都愿意看她面子来这个店买东西。所以老板娘生意竟然好了不少，倒也算意外之喜。
考虑到劳动力有限，老板娘不会同意给苏奶奶涨工资。但是在其他地方，她倒也愿意给苏奶奶一些小福利。比方说今天送把菜，明天送包盐什么的。别的不说，至少哄得苏奶奶挺高兴。
今天也是如此，老板娘的女儿从市里的大学回来看爸妈，带了些水果。老板娘就分了苏奶奶几个。此外还送了苏北北一些旧衣裳，都是老板娘女儿高中时候穿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品牌，质量倒也过关。
苏奶奶提着大包的衣服和小包的水果，特别高兴的回家。她知道孙女儿今天晚上不上自习，一定会做好饭等她。她现在每周就盼着周末，能跟孙女儿好好吃顿饭呢！
所以她走进没关的房门，看见坐在自己床上的女孩子先是高兴，然后呆了一秒。
“北北？”
一天不见孙女你怎么长高了？( ⊙ o ⊙ )
☆、第103章老一辈
第103章 老一辈
“奶奶你回来啦？”
“奶奶你回来啦？”x2
苏北北放下手上的活儿走出厨房，瞥一眼学自己说话的裴芸：”奶奶，这是我同学。来我家玩的！”
“奶奶好！”裴芸笑嘻嘻的打招呼。
苏奶奶立刻高兴起来。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招待同学——苏北北几乎没带人到家里来过——就顺手放下那包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
“乖，乖，来吃苹果。”
裴芸平时在家里都是水果随便吃的货，苏奶奶手里的那苹果其实卖相不怎么好，但是她已经一下午没吃东西了（苏北北家根本就不存在零食这种奢侈品），看到那苹果还真有点馋。
然而她扫了一眼苏奶奶手上的小袋子，又看了一眼苏北北：”没事奶奶，我不饿，再说都快吃饭了。”
“没事，拿着嘛！”
苏奶奶将手里的苹果塞到裴芸手里，高高兴兴的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我来弄我来弄，北北，你去招呼同学呀！”
“没事，奶奶，我都弄好了。就是饭还没熟。”
苏北北把两个菜盘端出来放到餐桌上。擦了擦手，又把水果从裴芸手里接过来，拿起水果刀就刷刷的削。
裴芸本来也不会削水果，就专注的看新闻联播。此时电视上正播放到”外国人民很痛苦”阶段。某国某地的群众因为某事正在市政厅前集体抗议。裴芸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苏北北削好苹果分成八瓣放盘子里，并且习惯性的削成兔子的形状——上辈子带孙子落下的习惯。裴芸好奇的拿起来看了半天，苹果都快变色了才塞进嘴里。
苏北北放下苹果，看到放在床板上的那个大袋子，拍了拍。
“奶，这是什么啊？”
苏奶奶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正想说什么，看到裴芸又觉得不好意思出口。
“没事，就是你李阿姨拿给我的一点东西。”
苏奶奶想着孙女大了，不能让她在朋友面前丢人。旧衣服什么的还是不要被同学知道了。
可是苏北北完全不介意，自然而然就开袋了那个大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几件衣服。
青春期小女生的那点小叛逆小羞涩小虚荣小……随便小什么，反正苏北北一概没有。她也不管旁边裴芸的尴尬脸色，开始挑挑拣拣：”奶奶，衣服有点大，要改改才能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