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岸芷闻言,羞红了双颊,小女儿姿态尽显。白岸汀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因为大婚之景让她触景伤情,还是别的缘故,一时之间,白岸汀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找不到头绪。
白岸汀把玩着手上的镯子,有些自己的体温而温热,手心的细汗不停的往外冒。
白岸芷吃了些糕点,莫名开始有些惆怅。她看着门外锣鼓声天的纷扰,又看了看身穿嫁衣没得不可一世的这个人,心中有些酸涩。她抱着白岸汀的胳膊,别扭半天,最后只哽出了一句。
“长姐一定要常回来看阿芷啊。”
两姐妹说着些体己话,但多是白岸芷在其耳边叽叽喳喳。她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好像要把这些年没有说完的趣事儿,在今日全一股脑倒给自家姐姐似的。
“大小姐,快到时辰了,三王府的花轿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门口嬷嬷冲着里面大声喊了一嗓子,丫鬟们纷纷涌了进来,拿着一块儿殷红的布。白岸芷自告奋勇的接了过来,替白岸汀盖上,在一干人的搀扶下,白岸汀缓缓起了身。
坐上轿子,白岸汀听见耳边的炮竹声噼里啪啦的绽放着。轿夫及随行的人七嘴八舌的在讨论着什么,因为太过杂闹,听不真切。
“吉时已到——起轿!”
随着一声唱词,轿子猛的一晃,随着轿夫的步子规律有秩的颤动。白岸汀坐在轿子上,原本脚就有些发麻,头上又顶着个大物件,这样轻轻一颤都是种煎熬。
她此时的心情有些紧张起来,又想到那句,自己成亲时想要十里红妆的豪言壮语。
按照规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她不过是以侧妃的身份嫁给祁景书,并不值得那样铺张。可之前的聘礼,以及白岸芷的话,都让白岸汀隐隐期待起来。
她撩开盖头的一角,又撩开帘子的一角,偷偷瞧了一眼。
所谓十里红妆,不过是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一眼望去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一片殷红的长队,挑夫们不紧不慢的跟在花轿之后。四人抬的花轿雕龙画凤——女子成婚,可用半副銮驾,半副凤仪。
白岸汀缓缓放下了盖头,她的眼前是一片红色,而她的眼中,充盈着一片震惊。她想要的十里红妆如今成为现实,却让她一时难以做出反应。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祁景书果然以十里红妆迎娶,让她出嫁的风风光光。她想起白岸芷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排场,如今,她只能叹一句。不仅白岸芷没见过,她白岸汀又何尝不是?
明明是得偿所愿,应该满心欣喜的时刻,不知为何却有些心头发酸。祁景书的面容在眼前浮现,白岸汀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与刚才坐上花轿时的心情全然不同,她的紧张早被搁浅至九霄云外,隐隐化作期待。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太过于情绪化。唯恐一会儿挑起喜帕,盖头下是一张花猫似的脸。
轿子摇摇晃晃一路向前,锣鼓声依旧在耳边作响,震的人耳朵有些呜鸣。即便轿夫抬得极稳,还是晃的人几乎快散架。
“落轿——”
喊话的是宫中的太监,声音尖细的一嗓子后,花轿便摇晃着落了地。
忽的几声箭羽的的声音传来,惊的白岸汀一跳。方才走神严重,险些忘了还有这样的习俗。
婆子嬷嬷扶着白岸汀下了轿,随之将红绸的一头递给她。此时她脚软的不行,牵着红绸的一头却是根本站不住,身形一晃便险些倒了下去。
“小心。”
祁景书稳稳的接住了正往下倒的白岸汀,将人一把揽进怀里。白岸汀慌忙稳住身形,向祁景书道了一声谢。
“没事吧?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祁景书显得有些关切,慢慢放开了白岸汀。他拉着红绸的另外一头,退了几步。白岸汀只觉得腿麻,落轿活动片刻自然不碍事,摇了摇头。
跨过火盆,一切都随预料之中般进行。
白岸汀透过盖头的缝隙揣测着外界,她只能看见祁景书的点点衣角。
攥着手中的红绸,忽然又想到了左思容。
那个丞相千金,天之娇女那边,不知道是如何一番景象。
之前的聘礼便听闻其极其不满,若是迎亲依旧厚此薄彼,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纷争。左丞相这样棘手难对付的人物,她白家便是得罪透了。
相比白府的热闹,左丞相府就要冷清一些了。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这还没入门便见白家小姐更得荣宠,自然吹了一片墙头草上去吹嘘拍马。
左思容费尽心思打扮自己,怀着满满的,小女儿家期待郎君的心情,一心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祁景书。外头的风言风语她一点儿没听着,只想着,如何艳压群芳,把白岸汀那个贱人给打压下去。
只是左思容不知事,可左丞相的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祁景书此举不仅是给左思容难堪,更是给了左家莫大的难堪。但是偏偏他又不能此时发作,只能先稳住左思容,再做打算。左丞相只能尽力赔笑,招待着一干宾客。
花轿一路畅通无阻,落在了三王府门口。依旧是三支箭射在了轿子外后,婆子和嬷嬷们才扶着左思容从花轿上下来。
左思容攥着红绸,想透过喜帕看看祁景书的身影,结果自然只能看见一片殷红。她心中窃喜不已,跨过火盆时步伐都有些踉跄,险些摔倒。
拜过天地,左思容被安置在西厢房之中等候着。屋子里静悄悄的,桌上摆着的糕点传来淡淡的香气。自起来便没进过食,左思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小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王爷还在陪宾客喝酒,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左思容陪嫁的丫鬟此时得听了风声,再看向自家小姐时,眼神都有些畏惧,打了个寒颤,声音都有些发抖。那边可是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相比之下,左思容贵为丞相千金,却只如此。
这也就罢了,就连进门,都晚了白家一步。左思容心气儿那般的高,要是知道这件事儿,指不定得如何作响。再说了,就她的脾气与身份而言,本就不是善茬。恐怕今后他们这些下人,连着东厢房那位主儿,都没的安宁了。
“小姐我成亲,你怎么比我还要紧张的样子?瞧你声音抖的那样儿,没点儿出息。”
左思容只以为是这小妮子紧张了,反而语气轻快又洋溢着得意。她自己也有些紧张,攥着衣角拿起又放下的。
“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奴婢……奴婢替小姐高兴。”
侍女从一旁桌上的磁盘子里取出一块儿软糯的糯米糕,找来一小块儿帕子抱着递给自家小姐。心里普通有鼓在敲似的,冷汗直冒。左思容浑然不觉奇怪,结果那一小块儿糕点,还轻笑着打趣道。
“怕是你也想出嫁了,等那请王爷指个婚,找个好亲事,就把你嫁了去!还有——我已经同三王爷拜过了天地,还叫什么小姐,不该改口吗?”
左思容越是这样,陪嫁丫鬟就越是心里害怕。唯恐一会儿掀开盖头来一看,看见是这么一幅场景。
两位侧妃一东一西两个厢房等着,祁景书还要先陪宾客周旋一周。毕竟是新婚,那些个亲友自然不会亲自放过,这样的绝好良机。于此之后,才能回房休息。
“三殿下,恭喜恭喜。”
第七十八章 言姨娘
晨光透过窗照射进来,白岸汀着一身青衣坐在铜镜前。铜镜里白岸汀眉眼含笑,想着祁景书为她所做的一切,心里有些暖暖的。
“在想什么呢?”祁景书从背后搂住白岸汀,柔声问她。
白岸汀双颊一红,“哪有什么,我是很感动。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
“傻瓜,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祁景书宠溺的看着白岸汀,伸手把一支发簪插在白岸汀发间。
“没事,对熟悉熟悉王府,我就先进宫了。”祁景书在她耳边说道。
白岸汀点了点头,末了有对他说一句,“一切小心,我在家等你。”
祁景书迈步走了出去脸上带着笑意。白岸汀看祁景书走远,转身面对铜镜,梳了梳头发,整理了一下妆容,心情很好,迈着愉悦的步伐跟丫鬟去熟悉一下王府。
白岸汀来到一处亭子里,抬眼看见迎面走过一个人,笑意满脸。对白岸汀柔声开口,“拜见王妃,没想到王妃如此美艳呢,怪不得让王爷时常挂在心上呢。”
白岸汀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透露着迷茫之色。言姨娘看了白岸汀的眼里的迷茫,不禁笑着解释,“王妃可能有所不知,妾身是言姨娘。是王爷边疆巡视时所救下带回来的,因为王府没有女主人,所以王爷特许我掌管府中大小事宜。”
白岸汀安静的听她说完,神色并无太大改变。当她听见祁景书特许她掌管府中事宜时,心中忽然有些酸楚。这种一闪而过的想法,连白岸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呢。
白岸汀迅速转换神色,拉着言姨娘的手,亲热的对她说“言姨娘既然是王爷带回来的,王爷自然信任。你比本王妃进府早,按理说本妃还应该叫你一声姐姐呢。”
“王妃说得哪里话,这君臣之礼不可费,何况还是王府中呢。”言姨娘眼里带笑,看向白岸汀时,竟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
白岸汀也没有接她的话,看着亭子外的梨树,若有所思。
“哟,这怎么这么热闹啊,看来本妃来晚了啊。”左思容着一声红衣,领着一干丫鬟向亭子里走来,看向白岸汀的眼神有些不屑。
言姨娘笑着给左思容行李,“参见侧妃娘娘,妾身与王妃正欣赏这园中景色呢。”
“哦,王妃也在啊,本妃一时没有注意,还请王妃不要见怪呀。”左思容状似惊讶的看着白岸汀,眼里笑意却不曾深入。
白岸汀也不恼,理了理发髻,淡雅的回着左思容的话,“本王妃不会介意的,想来也是侧妃眼神不好,以至于忘了本王妃的存在。”
左思容听她说完,神色有些恼怒。语气不悦的说,“本妃眼神好着呢,估计是王妃太不起眼了,所以才会让本妃自动略过。”
白岸汀从容的一笑,不紧不慢的答道,“本王妃起不起眼,不在于侧妃,而在于王爷。侧妃说我不起眼,是觉得王爷的眼光也平庸嘛?”
左思容听见白岸汀提起祁景书,心里对白岸汀一阵厌恶。继而想了想,她这么说不也是打自己脸嘛。如果祁景书眼光平庸,不也是再说她这个侧妃也不过如此。
左思容从白岸汀这里自讨了个没趣,继而转身看见一旁站着的言姨娘。语气高傲的开口,“你是谁?为何本妃从来没有见过你?”
言姨娘眼里充满笑颜,“回侧妃,妾身是府中掌事的言姨娘,王妃没有见过我,那是因为王妃还没有了解王府。”
“言姨娘,本王妃可从未听过王爷府中有位姨娘啊,你到底是从何而来?”左思容有些不耐烦,问像言姨娘的语气有些生冷。
“回王妃,妾身是王爷在边疆巡视时,被王爷所救带回来的,因为府中并未有女主人,所以王爷让妾身暂时掌管府中事宜。”言姨娘耐心的跟左思容解释,当言姨娘说道祁景书时,语气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左思容气急败坏的说,“那现在王府已经有了真正的女主人,你的掌家大权,是不是应该由王妃接手了呢?”
“这个……”言姨娘面露难色,“这个,恐怕还要王妃与王爷商量了,妾身不能做主啊。”
“没事,反正本王妃对掌家之事,一点也不感兴趣。”白岸汀眼神飘向远方,淡淡开口。
“本妃也是为了王妃好,既然本妃已无要事,就先告辞了。”左思容说完,匆忙的离开了。
白岸汀看左思容离开的身影,忽然走到言姨娘身旁,怕了拍她的手,“言姨娘不要生气,侧妃其实就是性子有些傲,倒也不至于难相处。”
“妾身知道,多谢王妃提点。”言姨娘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妾身该回去了,王妃要一起嘛。”
白岸汀慢悠悠的回了句,“不了,本王妃还想在这站一会。”
“那妾身告退,王妃也早些回去,别受了冷风吹。”言姨娘关心得对白岸汀说。
白岸汀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言姨娘这才从亭子里离去。
言姨娘一边走一边想白岸汀,或许这个王妃,祁景书真的选对了。言姨娘想起白岸汀的举动,不禁在心里赞叹她举止得体,对祁景书的眼光有着赞许之色。
白岸汀自己坐在亭子里,她闭上眼睛安静的依靠在那里。有时候她真的觉得累了,可是她不能认输,她的人生已经失败一次,既然能够重来,她白岸汀就一定会活的比任何人好。
猛地睁开眼睛,那目光阴冷的骇人,如冬日之风,寒冷刺骨。
白岸汀在亭子里坐了一会,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身边的丫鬟对她笑着说,“看来言姨娘挺好相处的,应该必侧妃好多了吧。”
“住嘴,如果这话让有些人听了去,小心你的命。”白岸汀警告的看着这个丫鬟,语气有些淡漠。
丫鬟点头示意她知道了,随即倒了杯茶给白岸汀,恭敬的站在白岸汀身侧。
白岸汀想着刚才丫鬟的话,想起了言姨娘的容貌。不得不说,言姨娘温柔如水,对谁都是笑意满脸。在白岸汀心里,言姨娘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只是一想到祁景书对言姨娘这么信任,心里就有些烦闷不已。
祁景书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坐在白岸汀对面说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白岸汀回过神来,对祁景书一拜。“臣妾哪有想什么,还有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谁知道你在干什么,连本王进来都不知道”祁景书不免笑道,末了又说,“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称呼自己,你这样我会不习惯的。况且,我在你面前也没有称呼本王啊。”
白岸汀点了点头,想了想祁景书确实与她说话都是称我,当然这是他们大婚后的时候。
“对了,我今天见到言姨娘了。”白岸汀说完,观察祁景书的神色。
“哦,是嘛。本来我还想领你去见见她呢。她是我边疆巡视时带回来的,把府中大小事宜操办的也很令我满意。”祁景书轻缀一口茶,神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