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媳妇闺女本就不爱跟村里人接触,这一折腾各家女人不忿,嘴里就是不说闲话,心里指不定就从嫉妒上升到恨,就跟当初的石李氏一样,翻脸后就干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凤天幸忍不住再次叹气,就石长春这情商和性格,难怪会被刘家村支书给摆了一道又一道。人不会来事没什么,就怕不会来事还能不自觉的得罪人。
凤天幸也懒得在计较,摆了摆手,大致说定了就送人离开。回到屋里馨妍已经睡下,凤天幸压着嗓音,开始同曲红霞吐嘈。往日也没发觉,这两年日子苦,把村里人啊劣根性或者说秉性都一一暴露光。凤天幸对大石村那群女人的看法,除了孙建国的娘赵菊花是个极品,其她的都是过日子的人,人品也算没大缺项,现在……不提也罢。
听了半天的抱怨,等凤天幸说够了,曲红霞才淡定开口道:“你不知道的是多着呢,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爱跟村里女人来往?女人间的事你也不了解,就是没有怨仇,光是看你对我的好,就足够她们嫉妒恨。妍儿在村里也是一样,那个孙妮儿老是凑上来找妍儿,可那次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机会的话,咱们离开吧,怎么也比在这里出着力还遭眼红埋怨强。”
这次凤天幸没在反对,叹气点头:“成,先看着在说。等他们打了猎物,我去镇上顺便去县里看看。闺女也大了,早打算等到了上学的年纪,也不用临时手忙脚乱的。”
第二天早上,凤天幸就把家里所剩无几的一包药送到石家,之后的事情也没多管,一家人忙着自留地里的口粮。不过村子就那么大,发生的事怎能围观到。因为这次打猎不在是家家均分,拿来专门走关系,就算是为了整个村子也,去的人也没以前打猎时的人多。原因不需要言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少了利益的诱惑,人的积极性也没了动力,石长春恼的在村里破口大骂,最后也就家家出了一个劳力去。可以药不多,猎物也不好抓,连着几天上山,也就抓了两只野兔,再多的也没办法了。这个季节山里不缺吃,两只野兔也不算小,要是处理好皮毛内脏,怎么也要有个三四重,走礼也算拿的出手的。
只拿出后跟解决事情的力度,也是有很大关系的,从一开始凤天幸就已经明确说了,能不能解决他并不保证。野兔是直接给收拾干净,血淋淋的用布包着装到背篓里,凤天幸跟石长春两人一起,带着三四个汉子一同,摸黑连夜的走去镇上。日子都不好过,饥饿总归更容易诱使人犯罪,别到时没到镇上,半路就被人给劫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啊。
好在一路平安没遇到惊险波折,在下半夜三四点时到了镇上。在凤天幸看来镇子真的没多大,也就南北一条五六百米的主街。除了在最南头的镇政府一层砖瓦房外,其她基本都是七砖的半土毛瓦屋。一家药店一个卫生所和供销社,在就是一个小旅店和仅有的饭店。可以说都是国营单位,小学和中学都在镇政府左右两旁,同店面基本离的都不远。
住店是不可能的了,凤天幸和石长春对镇子熟悉一些,摸黑寻了镇政府不远的供销社,一行六个人靠在七砖的墙边,迷糊的开始打个盹。走了大半夜的路,又累又困的不睡一会还真有些吃不消。在说凤天幸和石长春年龄一个五十多一个六十出头,跟同来的四十多岁汉子,体力上真的不能比。
天透亮镇上的人也有了动静,凤天幸被石长春给摇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其他人都望着自己,凤天幸稍稍反应迟钝,伸手搓了搓脸颊,总算清醒不少。从腰间取下竹筒,把剩下的一小半冷开水喝下肚,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了。来时各自都带了吃食,不然这一来一回两天时间还真的挺不住。
一个蒸番薯下肚,凤天幸等其他人吃完野菜粑粑,才开口道:“等会我先找人打听打听黄社员家在哪里,到时趁着人没上班去他家找。”
众人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凤天幸的背影离开。都是一个镇伤住着的人,黄社员又是在工团里工作,打听家住哪很容易。两三百户人分布在街道左右两边店面后面的小巷子里。黄社员家在饭店右边巷子左手边第四户人家。位置很好找,等到了黄社员反锁着的大门口了,见其他人还是一步一跟随,凤天幸看向背着背篓的石长春,坚毅道:
“咱这是托人办事,人去多了也给人添麻烦,要不就少去两个,其他人在镇里逛逛?都守在外面……黄社员的街坊邻居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别好心办坏事。”
走关系送礼,哪个不是偷偷摸摸,大张旗鼓的围在家门口,不被当做上门找事的,也能被传的乱七八糟。真要是如此,别说请人黄社员说项了,黄社员倒是为了撇清送礼的事,反咬一口都算是清的。石长春毕竟是村长,琢磨出味就让其他人去镇上逛逛,等他们出了在一起回村子。
其他人不管心里什么想法,这时候也都没反驳,关键是百姓都有面官的拘谨和怯意。等其他人出了巷子,凤天幸才去上前敲门。食指在门上叩响三声,停顿片刻继续叩响三声,正准备在叩两声时,门里传来声音含糊不清的少年回声:
“来了,等会我洗把脸……哈啊……拿了书包就来。昨天看书太晚了,困死我了。”说完又是一个哈欠声。显然把敲门的人当做来找他一起上学的小伙伴。凤天幸稍稍提起点声音,对着门里道:
“你好,是黄社员家吗?我是大石村的人,找黄社员有点事。”
凤天幸话落音,院里都传来蹭拉着拖着的声响一直道门口,黄社员的声音在门内带着惊喜响起:“哎呦,凤老哥啊,咱兄弟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我正打算一会吃了早饭就骑自行车去大石村找你呢。快进来快进来。”开了门锁的大门,也应声的被从里面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晚安!
第28章
黄社员的态度变化太快,热情的成度就是石长春更显局促。凤天幸心中隐隐有了大概猜测,心里有了底,心态也松快坦然这次事情筹划好,说不顶他们家就可以离开大石村。黄社员在得知凤天幸和石长春连夜赶来,扯着嗓子喊他媳妇起床准备早饭。石长春摆着手一个劲的说不用,黄社员笑了笑没冷落他却也没多热情。
对凤天幸态度就不同意,拉着凳子坐在凤天幸身旁,亲热的老哥老弟的称呼。见凤天幸扔喊他黄社员,手掌一拍脑门,歉意十足态度也诚恳万分:“看我这记性,跟老哥聊得太投机,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黄单名一个成,四十不到今年三十八,凤老哥贵庚?”
凤天幸笑道:“贵字当不得,比你多吃十几年闲饭,虚长你十五岁。”
黄成点头,挂着笑开始转弯抹角的打听凤天幸以往的来历,以及最感兴趣的医术。身世来历凤天幸早在当年在大石村落脚就想好的。只说爹娘去世没有亲人,夫妻就四处流浪义诊。在继续被追问父母人口,凤天幸很坦然表示,外家懂医只娘亲一个独女,爹是孤儿入赘到凤家。等老人们都去世,索性离开生长的城市。
被接连明里暗里打听老家那个城市,凤天幸也清楚对方没村里人那般好糊弄,干脆的交了底在京都。假亦真来真亦假啊,除了父母的事情有所隐瞒,凤天幸其他所说都是事实。不过有些事稍微模糊了因由而已。京都自来都是朝都,是国家的心脏位置,所有人心中都如同圣地一样。一听凤天幸从京都来的,不说惊的合不拢嘴的石长春,黄成更是一脸果然如此有来头的表情。
凤天幸无奈,京都一样有繁荣之地,也有贫困的乡村。跟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一样的道理,只是这话显然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信。黄成媳妇是个很温和的女人,早饭大渣子粥,上面贴了一锅二合面的饼子一碟炒鸡蛋,这年月这些干货,已经算得上很厚道丰盛的饭菜。一个饼子一碗粥,凤天幸和石长春都不肯在多吃。主人家的客气,客人可不能真敞开肚子吃。
就是往些年日子比现在好些,过年来亲戚吃饭,肉菜也是就碗上面几片薄薄的几片,下面全是萝卜白菜,主人家客套让人夹肉吃,当真夹肉的人是没有的,都是避开肉片吃下面的青菜萝卜。家家都靠着几片肉待客一整年,你二傻子似的给吃光,面上不好看也得罪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嚼弄贪吃没规律,断了来往都有可能。
黄成媳妇收走了碗筷,凤天幸拿眼神看了石长春一眼,给他一个眼色,石长春知趣的把当堂屋门边的背篓提了过来,对黄成开口就耿直道:“黄社员也知道俺们村穷,也没啥好东西,全村人合力上巧,也就逮了两只野兔……”
不等石长春把话说完,凤天幸就赶忙打断,立即描补圆回来话头:“我跟老弟你投机,正巧要来镇上有事,顺便上门来叨扰做客。你也知道现在买东西全凭借票,也没给大侄子带什么玩意,去山上设套捉到两只野兔,也不是什么好物,顺手带来给大侄子尝尝,也是我们这做伯的一点心意。”
这话说的好听又好看,什么叫明白人,光听人开口就知道了。石长春一个村长,你是来求人办事的啊,不是来诉苦送礼给人找把柄的。黄成权当没听到石长春的话,笑容热络的冲凤天幸客套道:
“人来了就是心意,带什么东西来,咱兄弟之间的关系多见外啊。老哥孩子都该成家了吧?我家四个娃,大的那个读初中了,另外两个还在读小学,最小的在他爷奶家里,二老年纪大了,在家带带孙子享享清福。”
说话也是们学文,早知道就不让石长春开口了,好在黄成别有目的没有翻脸的打算。凤天幸心累的暗叹一声,淡淡道:“没老弟命好,膝下一直没孩子,前几年刚得了个闺女,我跟你嫂子都爱的跟眼珠子一样,眼瞅着孩子大了快到念书的年纪,心里也正考虑着是不是回去呢。城市里没正式工作虽然苦点,教育方面确实方便很多。我跟你嫂子好歹都有个文凭和手艺,怎么也能养活一家人。”
黄成一愣,都这岁数膝下没孩子,那肯定是有问题呀,要不就是夭折了,要不就是不能生。不论哪一种,都不可能这个年纪在生一个闺女,最有可能的就是抱养的孩子。踩着人痛脚追根究底,显然不是一个还算聪明圆滑人干的事。黄成点着脑袋,好似只听明白后面几句话一样,贴心道:
“那是当然,在城里孩子上学方便。对了,老哥上次跟我打听的人,老弟可是帮你找到了。还别说真是巧了,我回来一跟我们主任打听,你说的那人还真是前任镇长。前两天我们主任去县城开会碰到人,一提老哥你的事,董县长那个激动呀,不是工作太忙离不得他,他早就亲自去大石村感谢你来着。
凤天幸笑笑,摆手道:“当不得谢,救死扶伤本就是应该的。正好老哥也有事想跟你打听打听,就是合并大队搬村的事,你看能不能说项说项?大石村的人祖祖辈辈都扎居在那,哪里能舍得啊。在说大石村的地虽然贫瘠,可风调雨顺也没耽搁公粮。比起饿死人的刘家村,大石村那边的地更稳妥些。”
凤天幸和石长春来的目的,黄成心里就已经有数。只是这件事,上,他一个小社员是真的没决定权。看了看凤天幸,黄成也没打官腔认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是老弟不帮着搭话,这事是上面一层层派发下来的。本来今天就是你们不来,我也是要去大石村请你的。董县长现在还一直吃着你当年给的方子,想起你再出山给复诊复诊。都是多少年的老毛病,想更稳妥些。在说,跟县长搭上了关系后,大石村的事就是合并大队了,上面一句话的事,下面就能得到不少的照顾。”
中间的关系凤天幸心中有数,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嘴里说着爽快话:“老弟能跟我说这些实话,也是看得起我把我当亲兄弟待,别说只是去给董县长复诊,老哥能办得到事,只要你开口你绝没二话。就是办不到的事,也会跟你想折子。”
这话说的黄成圆脸笑得跟弥勒佛一样,肿泡眼见缝都咪在一起。场面人说的场面话,本就是各取所需,硬是给说的恨不得歃血为盟门后拜个把子。择日不如撞日,象征性的询问一下凤天幸的意见,凤天幸跟石长春交代了几句,就跟着黄成去找她主任,一起骑自行车去县城里。说白了,官迷想找关系更上一步,凤天幸除了为了大石村,也为了他们一家人。
凤天幸跟黄成头也不回的进了镇单位气派的砖瓦院子,石长春深深的叹了口气,依旧觉得胸口堵的慌,抹着腰间挂着的烟斗,抽出来塞了一烟斗的烟叶,想要点火时才发现,太久没舍得抽,身上也忘记了带火。闷闷的把烟斗里的烟末扣掉放回布袋子里,这个时候街上已经不少人,可街就那么大,一同来的人口袋里没钱没票,只能在街上四处看看,石长春一眼就看到他们正向自己过来。
脏旧的补丁旧衣,没佝偻着的背,对陌生环境的拘谨和胆怯。跟凤天幸整齐的半旧衣服,挺直的腰杆和从容淡定的神态比起来,他们就算在一个锅里摸过勺子,也仍旧不是一路人。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见村里人不是一个劲惊叹凤天幸能见到县长,那得是多大的荣耀羡慕感叹。要么就是纳闷好好的不愿意在京都那个神圣地方呆,猜测不会犯了啥事吧?
石长春觉得自己腰杆子更重了,不怪凤家的妻女很少跟村里人来往,鸡窝里的凤凰哪里能相互看的上。要是当初能硬是定下让两人在村里教学,是不是将来大石村的孩子们,也能跟他们夫妻一样,一辈子都挺直腰杆子活着?
“是咱大石村没福气,恐怕……该走的,咋也留不住啊。不地道,是咱们村先对人家不地道啊。”
一旁的人不解,抓了抓脑袋疑惑:“咋了教育方面要方便很多。是不是还出啥事了?留不住啥呀?”
石长春摇头叹气,一辈子土里刨吃食,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土,越是跟在接的人接触,也越发能体会大石村的贫困。老话常说知识改变命运,可他们大石村不是没有机会接触知识,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消失。再多的懊悔也无济于事,且行且看吧。树挪死人挪活,祖祖辈辈都守着大石村,可结婚又怎么样?
合病吧,再苦再难总能挺过去,人都聚在一起,人口多了孩子多了,总能有人看的远,总比他们继续憋窝在大石村不动弹来的强。老一辈的人已经这样了,半截身子埋土里,再多的遗憾也只能带坟堆里了。可年轻人还年轻,还有时间去改变,总能走出去一个,总能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路紧赶慢赶,连喝水的功夫都没耽误,石长春五人总算在日落前,累得半死回到村里。都又累又饿又渴,招呼一声各自回家了。石长春先去了躺凤家,连着喝了两大碗曲红霞倒的凉开水,舔了舔不再干巴巴的嘴巴,把事情前后清楚明白的说给曲红霞听,摆手拒绝了客套的留饭,欲言又止片刻还是什么都没问就背着手弓着腰回家了。
等人离开,曲红霞脸上带着舒心的笑,锁好大门回屋准备睡觉。第二天一早起床,娘俩吃了简单的晚饭,曲红霞哼哼着小调,把柜子里的三床棉被拿出来晒,冬天的厚棉衣也一起拿出来晾晾捂的霉味。舒心的笑容好像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有所不同。馨妍又不是瞎子,娘亲的一切反应都表示家里会有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