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客——水獭大王
时间:2018-01-17 15:28:35

  随后众丫鬟婆子一一拜过,几人坐一块又说了几句,后来进来个丫鬟向戴氏耳语了几句,戴氏和二房媳妇便请赵灵运一行往华荣夫人的正屋去了。
  英国公乃正三品大员,其夫人也被封号为华荣夫人。此刻坐在铺着大红底绣五蝠捧云锦褥的暖炕上,中间黑漆彭牙四方小桌上面置一件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地上是一尊三足象鼻暖炉,旁边围着坐了些女眷。
  赵灵运等人向她福身请安毕,又指示其他女眷,一一为赵灵运和容氏二人介绍。
  下首最上位的是英国公府的二房夫人,容氏的二伯母。
  “这是老大媳妇,你们见过了。这是老二媳妇,这是你二叔家的媳妇,你也见过了。还有这些,这几个丫头都是你外甥女们。”
  二房夫人给了赵灵霄一个锦盒,给赵灵运一个金倮子,又有几名年轻姑娘上前朝容氏福身,他们是戴氏的嫡女和庶女,二房那边的嫡女,容氏分别给了金倮子。
  这下,除了英国公嫁出去的女儿,英国公一支女眷都见了面。因二房也是嫡出,也见了,其余老英国公庶出子女及其儿孙,按规矩不用见,包括容氏父亲那边,她打算单独带赵灵霄拜见。
  华荣夫人命丫鬟搬了小杌子过来,赵灵运和赵灵霄坐了上去。离得近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赵灵霄。冬至过完了十五,开春才及笄,听说容氏是找了教养嬷嬷教过的,不过分端庄又有贤淑。华荣夫人当下对第一个照面还算满意,笑着打趣道:“素樱呐,你是个有福的。”
  素樱是容氏的闺名,她听了眉眼都带笑,自是欢喜了几分。
  一干女眷带着得体的笑陪着,心思却各不相同。其中戴氏的小女容瑗,扫了一眼赵灵霄,眼带鄙夷,瞥唇轻哼。有什么好的?空有名声的落魄户,真当自己是名门闺秀,还不是想攀附英国公府?
  这么想着,外面有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众人只见一衣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出比部便听下人来报咱家来个美姑娘,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美法?
  说话之人长身玉立,相貌堂堂。穿鸦青色暗纹绣云大氅,待丫鬟脱了去露出里面一身五品绯色公府。
  他腰系银鱼袋,走路自带风,不急不慢到了华荣夫人跟前,先拜了礼,然后转身,直面照上赵灵运。
  正是英国公的老来嫡子,请封了世子的容桓。
  容桓今年有二十七八,极受英国公和夫人的宠爱,虽上头有个嫡亲兄长,但他的性子最像英国公,气势凌人却又不失精明强干,弱冠年纪便入朝堂,现在比部任职也是凭自己得来。
  赵灵运见他只侧脸看向她,神情多有倨傲,“原来是外甥女。”又走到容氏跟前,仔仔细细行礼,“见过堂姐,堂姐好。”
  容氏有些哂然,华荣夫人伸手指了指赵灵霄,“桓哥儿,这是你外甥女霄姐儿。”
  “灵霄给舅舅请安,舅舅万安。”赵灵霄福身道。
  容桓恍若未闻,斜睨了一眼赵灵运,言语间自有雍容威严:“那……这又是谁?”
  赵灵运盈盈起身,从容淡定道,“赵灵运见过世子。”
  容桓一挑剑眉,饶富兴味地勾起唇角,“原是县主府的大姑娘,那也担得起我一声外甥女。”
  屋内气氛有些沉寂,众人皆沉默不语。
  容氏咳了咳,拉过容桓的手感叹:“几年不见,桓哥儿又高了。”
  丫鬟搬了张杌子过来,容桓淡淡道:“上次见到堂姐,还是去县主府送亲,这么一晃,真有几年了。”
  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瞥向赵灵运,但见她神色如常,一张脸略施薄粉,却也好看。
 
 
第7章 
  容氏瞧着容桓一直状似无意地看向赵灵运,心生不快。没事看那贱人做什么,微微收起笑容,又简短说了几句。
  华荣夫人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朝戴氏使了个眼色,戴氏便请众人到饭厅用午膳。
  赵灵运落在了后头,芙风凑过来小声道:“大姑,奴婢刚刚看到世子在看您。”
  枝茜也瞧见了,“大姑,世子在前头呢。”
  丫鬟打着的帘子下,容桓侧身而站,像在等她。一斛光兜头进来,把他大半张脸笼住了,只见一张薄唇轻抿,浑身流淌着尊贵。
  赵灵运瞥开眼,缓下步子轻斥:“你二人且住嘴。”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也诧异容桓落在众人身后,他或许无意,亦或有心,但总归要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处在一处,即便有奴婢在场,孤男寡女传出去实在不好。
  “外甥女可是在说我?”寂静的屋内响起低沉的声音,他从小能文能武,自然听到丫鬟与她的细语。
  赵灵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还请世子自重,灵运愧不敢当您一声外甥女。”
  容桓只觉有趣,“外甥女可有表字?”他言语声调有些懒散,也不给赵灵运开口机会,直接下了定论,“便叫你卿卿罢。”
  赵灵运顿了顿,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就道:“世子能文能武,眼可观六路,耳能听八方,这是灵运万万不可及的。”
  容桓不怒反笑,这赵灵运是个不落下风,牙尖嘴利的。当即心情极好地想要逗上一句,“卿卿当然不可及,不如就让舅舅照拂吧。”
  屋里热,赵灵运还暖着手炉,一张脸上起了汗,莹莹的挂在鼻尖。容桓自小随外祖在军中历练,早已练就一双犀利鹰眸,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赵灵运从容不迫,与他目光相接不见慌乱,身上自有股超然脱俗的气度,这不是十几岁的姑娘身上有的,是年纪阅历积累的。
  容桓欣赏够了,便自眼角漾开兴味,食指抬起又放下,若有所思。
  枝茜着急,即便二人算得上亲戚不讲那么多礼数,到底是男女有别,世子一人站在这算什么事?大姑到底还未出阁,也不知避嫌。
  “大姑且等等,奴婢见您少了个紫瑛耳坠……世子,劳您先到饭厅给我们大姑告下罪吧。”
  枝茜上前一步,挡住了容桓探过来的目光,也是这时候,一旁的芙风迅速摘了赵灵运一只耳坠。再等枝茜福身一拜时,容桓便看到赵灵运像白骨朵一样的耳朵上确实少了一只耳坠子。
  容桓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找,这才自帘子出去,枝茜和芙风见状松了口气,又听外面传来容桓说话,“找不到也无妨,我这里新得了一对红玛瑙串珊瑚耳坠,最适合卿卿不过了。”
  枝茜和芙风一动不动,生怕动一下外面的人都会听到。容桓在外面等了一会,待听得里面赵灵运气息放缓,这才叫了亲随一起往前院饭厅去了。
  赵灵运接过芙风递来的耳坠戴上,掀眸看了看外面天色,往前迈开步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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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荣夫人的院里有专门招待各个勋贵府里夫人小姐的饭厅,一进门是紫檀木松柏梅兰纹落地罩,四周用金穗绦绑着的银条纱帐子。黑漆彭牙圆桌摆在中间,上方悬着个五连珠圆形八角宫灯。正对门口的上座坐着华荣夫人,依次按身份、辈分排开,到背对门口的位置属于小辈。满满当当一屋子人,还有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若干。
  一般宴请主人都会请客人提前到场,赵灵运这样主人家都坐好了姗姗来迟显得有些失礼。果然见华荣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本已对容桓一直看她多有不悦,再加上刚才李婆子把进府前发生的事叨咕一遍,现在干脆冷了脸色,容桓却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赵灵运盈盈下拜告罪,“请夫人恕罪,灵运来晚了。”
  华荣夫人冷哼一声:“听说大姑娘是最重规矩的,你们几个可得跟着学学。”
  容瑗哼了一声,“这规矩我们自认学不好,国公府自有国公府的规矩。”
  赵灵运目光一转,看向容瑗。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长得娇俏,嘴舌却不怎么好,一看就是娇惯的了,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就显什么样。
  戴氏斥责了一句,“瑗姐儿,还不住嘴。”她自是不认同赵灵运来迟,只是这话不能由她一个小辈来说,还当面说的这么直白,不管如何,赵灵运也是县主府现在的主子。以后容氏真要是跟世子联姻,依照公爷和夫人的宠爱,什么事都说不准,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容瑗被母亲当面呵斥了句,面上挂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赵灵运,“我说错了?祖母让我们去饭厅,只她一个故意磨蹭走到小叔后面,县主府的大姑?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确实,刚才在堂屋,众人皆散,容桓尊重一干女眷留在后面,只赵灵运举步不前。这下,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
  赵灵运沉得住气,“这位妹妹怎知我走在最后?你是特意留心我了?”
  勋贵世家的规矩也是那一套,教养嬷嬷从小就教走路要目视前往,切回头。容瑗这一步三回头算什么?她不服气,还要说,被一旁的姐姐在桌下踢了脚。
  戴氏的长女柔柔一笑:“倒叫大姑娘笑话了,还有你啊瑗姐儿,多大人了,这话也是混说的?”
  众人不语,任凭两个姑娘一唱一和。容瑗是占着自己年纪小,往常能在华荣夫人那讨几分欢喜,而华荣夫人不阻止,也是有心借容瑗之口点她。
  赵灵运这才看向上首,不急不慌道:“县主在时便教导灵运要尊长爱幼,世子也算是我的长辈,倘若世子问话做小辈的还要先行一步,那才是目无尊长没规没距,灵运从不敢忘。”
  容桓听出赵灵运这是回讽英国公夫人,又暗示事由他引起,怪不到她身上去。相比较华荣夫人的伎俩,赵灵运要大方多了,明面上则承下确实守规矩懂礼数,县主府是圣上亲封,不是你们小小权贵世家能比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县主府大姑。
  容桓侧目,转开话语,“母亲,人既齐了,开饭吧。”
  华荣夫人微微缓下对赵灵运的怒气,换了张笑脸,拍了拍容桓的手,吩咐一旁伺候的嬷嬷上菜。
  二等丫鬟到门口传膳,就见小丫鬟们井然有序地端着红漆描金的托盘进来。叉烧鹿脯、芫爆仔鸽、鸭条溜海参、吉祥如意卷、笼蒸螃蟹、玫瑰卤子、奶油松瓤卷酥、藕丝荷粉、松树猴头蘑、紫参野鸡汤。 【1】
  十道菜,十全十美。华荣夫人看了一圈众人,然后道:“开席。”
  枝茜站一旁布菜,先夹了片鹿脯、鸭条海参,又夹了块奶油卷酥,放到金边缠枝纹的盘子里,再舀了小碗野鸡汤。都是清淡的。
  用膳时不能发出声响,饭厅里静的仅有丫鬟布菜的衣袖摩擦声。赵灵运仅仅吃这些就有些饱,用过一晚野鸡汤,便收筷。
  容桓吃了一口鸽肉,抬眼瞥到赵灵运拈着手绢按压唇角。众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属她身量纤纤,吃的也最少。他皱了皱眉,亲自夹了盘菜,让小厮送过去。“外甥女可是嫌这饭菜不合胃口?且再吃点。”
  枝茜打量两下赵灵运神色,并不敢接过盘子。女眷们也是听了蓉桓的话,一一看过来。
  半晌,赵灵运启唇道:“世子此言差矣,灵运喜欢这菜,只是府里规矩,食不过三,还望见谅。”
  容桓不打算放过她,“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送还的道理。”
  赵灵运转向他:“多谢世子美意,县主府的规矩也不能破。”
  看来是不会吃了,容桓想了想,自己也差不多吃饱,就起身先对华荣夫人作揖告罪,而后走到赵灵运跟前,看了一会。
  枝茜刚想说什么,却见他直接抓起赵灵运的腕子,从凳上扯起来。
  容桓不常与女眷一起用膳,也不拘泥那些用食的规矩,更何况他是国公府里最受溺爱世子爷,谁敢忤逆他?开始多少存了逗弄赵灵运的心思,想她县主府不过一个空有虚名,算不得皇室宗亲,又没多少恩泽,他可不信她不知道来英国公府是来干什么的?
  赵灵运被他一下扯起来,身子踉跄着蹙紧了眉,也不跟他客气,从头上拔下钗一把扎在了容桓手上。
  “世子请自重。”
  容桓眼含冷意,嘴唇扬起一抹讥讽,握着的手加大了劲道,没错开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他常年用兵器,自是力气之大不容人拒绝。
  赵灵运不敢放松手中的钗子,腕上传来的痛意让她有种手骨快折断的错意。容桓看起来削瘦,实则一身精健。
  忽然,那张宽大带着薄茧的手,摩挲上了她的皮肤,动作极为轻佻。
  赵灵运猛地抬头,一双眼眸冒出火光,她几乎不露什么表情的脸上已是大为不悦,耳朵红通通一片,另有一番风情。
  容桓欣赏够了,便收手放开赵灵运的手腕。只见五指淤青浮上纤细的腕子,赵灵运退后几步,枝茜和芙风马上挡上前来。
  赵灵运瞥开眼,缓了缓略微起伏难消的胸口,心里把容桓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厅里都被这一出弄的半天缓不过神。还是华荣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啪一声拍了桌子,厉声冷喝:“放肆!县主府的人就是这么大胆,不把英国公府放在眼里啊?”
  赵灵运冷冷勾唇,语气严厉:“夫人这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两府有亲戚关系,可世子跟灵运到底男女有别。”
  气氛刹那有些诡异胶着,这边赵灵运讳莫如深,那边容桓神色不明。至于容氏,虽咬牙切齿,就算想说什么心里还存着和英国公府结亲的意思,不敢多说什么。而华荣夫人怒气难消,眯了眯眼,心里几番计较已是有了主意。
  容桓往后撤了一步,右手摩挲着左手虎口的钗孔若有所思,“母亲息怒,儿子先退下了。”
  一顿饭吃的不甚愉快,容氏不敢多留,很快离开了英国公府。
  赵灵运没上马车,对王嬷嬷和湘红吩咐道:“好生照看夫人和六姑娘,这月能不出门就将养着吧。”
  车巴子扬起鞭子“驾”一声,马车渐渐远去了,还能听到容氏的叫骂:“你做什么幺,要把这煞星带去英国公府……”
  芙风气不过,“夫人只顾六姑娘亲事,不见我们大姑被她英国公府平白作贱。”
  枝茜抿抿嘴,拿了手帕紧着掸去赵灵运身上发上的赃物,眼含关切,“大姑,您受委屈了。”
  “大姑……”芙风在一旁红了眼眶。
  赵灵运看二人这幅样子,有些好笑的弹了两下脑壳,“怎么一个两个委委屈屈,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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