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明轩出了正明堂，直奔鹤寿堂。
沐老夫人刚刚午休后，坐在那里吃点心喝茶。
沐明轩进去道:“母亲，在喝茶呢？”
沐老夫人早知道儿子带着妻女到朱府拜年，却是连午饭都没有吃就回来了，回来以后在正明堂一待就是半天。
老夫人大概能够猜到儿子儿媳妇到朱家的情况，无非就是朱凤瑛见到父母以后对他们哭诉在沐府受到的委屈，儿子被岳父岳母痛骂一顿，因为迫于朱家的压力，回来以后便待在正明堂哄朱氏了。
可是老夫人不明白为何会是朱氏带着雪儿先回来了，随后儿子带着另外两个女儿回来？
“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之前不是要吃过晚饭才回来的吗？”
“母亲，我有要事跟你说。”沐明轩大步走到老夫人旁边坐下。
“何事？”
沐明轩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了工部钱侍郎丁忧的事情。
老夫人淡淡喝着茶，面色平静。
“你那个岳父不是和齐尚书很熟吗？让他给打一个招呼不就行了？”
“可是这段时间，您知道的，我收了秋菊和兰儿，所以和朱氏的关系……”
老夫人放下茶杯，用帕子擦擦嘴。
“你呀！之前让你不要那么宠着朱氏你不听，有两个小妾以后，让你不要太过冷落她，要平衡妻妾之间的关系，你还是不听，现在来和我说这些干嘛？”
沐明轩尴尬的搓搓手。
“母亲，雪儿的额头因为你生辰那次的事情，我惩戒了她，令她磕破了头，现在那个地方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疤痕。你知道的，一个女孩子家，破了相，会影响她一辈子。”
“哪又怎样？是她自作自受，小小年纪不学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母亲，她纵然有错，但是幸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再说了，她毕竟是我的亲闺女，你的亲孙女呀！”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不妨直说了吧！不要这样绕来绕去的。”
“母亲还记得吗？薇儿曾经治好过秋菊脸上的伤口。她既然能够治好秋菊的，也应该能够治好雪儿的吧！”
075. 察看
075.察看
老夫人早听说了孙女的脸上留下了疤痕，但是一想起她做的事情，差一点害她同时失去了两个孙子，便一点也同情不起来，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切都是她该的。
后来看见她额头上留着厚重的头发，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不是不心疼，但是那一点点的心疼，却被她做的那件事情给她的恶心感瞬间淹没了。
老夫人没有见到过沐云雪脸上那个疤有多大，怎么丑，但是凭她这几十年的人生经历看，一般的疤痕是不可逆的。一旦形成，便终身伴随，永难消除，虽然遗憾，但是她没有多想。
现在儿子提起，老夫人才想起来，薇儿确实帮秋菊治好了脸上的伤。
她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
她知道她这个儿子，平常从来不管这些儿女的事情，今日这样郑重其事的来找她谈雪儿的伤，一定是受朱凤瑛所托。
老夫人愤愤的道:“朱氏这次怎么倒是相信薇儿了？她就不怕薇儿趁机害了雪儿吗？当初鸿儿病得奄奄一息，我让薇儿去给鸿儿瞧瞧，她拦着死活不让薇儿看，结果……我相信薇儿的医术，要是让薇儿瞧瞧，说不定鸿儿他不会走。”
沐明轩道:“母亲，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其实凤瑛她也后悔呀！而且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薇儿瞧病竟然这么厉害。”
“她是做贼心虚，自己整天想着害人，所以看别人也是一个个都是想害她的样子。”
“是，她是这样的小人，但是现在咱们不是在说雪儿的事情吗？”
“雪儿也不无辜，她的心肠那么坏，竟然敢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她的狠毒不比她母亲差。”
沐明轩皱眉，“母亲，这说到底，也是我的事情，我答应让薇儿给雪儿治病，我才好张口让朱氏求她父亲给我帮忙。”
老夫人叹息，“我看你不去求那个位置还过得像一个男人，为了求那个位置，你都不是你了。”
“母亲，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光宗耀祖的吗？我一辈子在工部做一个小卒，怎么光宗耀祖？”
“是，你小时候读书上进，考试一路顺风，我和你爹都盼着你有更大的出息，但是你为了往上爬，竟然做出了那样无情无义天理不容的事情来，这是光宗耀祖吗？是辱没了祖宗。现在，你为了这一官半职，又连脊梁骨都不要了。”
沐明轩恼怒顿足道:“大过年的，你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干嘛？我往上爬怎么啦？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好，我就不该管你的事情，就是管了也没用，你照样想怎样就怎样。”
沐明轩缓缓语气，“这次，你得帮我，帮雪儿，让薇儿给雪儿治好脸上的疤。”
老夫人吩咐芙蓉，“去青竹院把大小姐叫来，我找她有事。”
芙蓉应声出去了。
老夫人对儿子道:“待会儿薇儿来了，我可以把意思转达给她，至于她能不能把雪儿的脸治好，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敢跟你保证。”
“她可以的，秋菊的脸不是也被她治好了吗？”
老夫人淡淡的道:“谁知道呢？同样是伤寒病，有的人吃一剂药就见好，有的人会要了命。”
不一会儿，沐云薇来了，老夫人当着儿子的面把沐云雪的情况说了，希望沐云薇看在同是姐妹的份上，好好给沐云雪看看，帮她把脸上的疤痕去掉。
沐云薇恭敬的道:“祖母吩咐的，薇儿定当尽力，但是我要先看看雪儿的疤痕才知道是不是能够治好。”
老夫人又吩咐人去叫沐云雪来。
沐云雪来了，怯生生的拜见了祖母和父亲，便在老夫人吩咐安排下面的一个座位上坐下。
被头发遮挡住几乎半张脸的沐云雪看上去完全变了一个人，有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老夫人见她如此，心软了下来。
她放缓语气道:“雪儿，你让大姐帮你看看你额头上的疤痕，看看还能不能去掉。”
沐云雪看了沐云薇一眼。
自从那次青竹院有刺客的事情发生后，她知道了沐云薇不是她的母亲生的，再加上平日里母亲常常当着她们姐妹的面骂沐云薇，所以沐云雪对沐云薇也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恨。她们虽然是姐妹，虽然住在一个府里，却几乎再没有来往过。
但是沐云雪的额头留下疤痕以后，多方寻找去除疤痕的方法无果，沐云雪却是知道她这个姐姐是能够治好她脸上的疤的，只是她不敢相信沐云薇会替她治，母亲曾经那样待她，这一年来，沐云薇也和她们疏远了许多。
沐云雪知道，沐云薇是恨她们母女的。
她却不得不求助于沐云薇，她治好了秋菊的脸，也能够治她的，只看她是不是愿意帮她治。
沐云薇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好来，沐云雪走到沐云薇面前，“大姐，有劳你了。”
“雪儿，别客气。”沐云薇淡淡的的笑着，仿佛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芥蒂。
沐云薇转头对芙蓉道:“芙蓉，拿也把梳子来把雪儿额头上的头发梳拢起来。”
沐云雪抗拒的伸手按住额头，她不想让人看见她丑陋的额头。
但是转眼见父亲和祖母看过来的目光，她渐渐的把手放了下来。闭着眼睛任芙蓉把她额头上的头发梳起来，用钗子别在后面。
沐云雪额头上的疤痕狰狞的露了出来。
疤痕在额头的左面，有铜钱那么大的一个疤，不圆不方，极不规则，更显丑陋。
这疤痕就这样突兀的长在沐云雪精致的小脸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像一副精美的画被不小心贱上了一片污渍一样，因为这一块污渍，这副再精美的画也成了废品。
沐云雪感觉额头一片冰凉，她睁开眼睛，看见大家用各种各样的眼光看着她，这些眼光里有惊讶，有同情，有怜悯还有好奇，沐云雪露出额头让这些人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没有穿衣服的人一样令她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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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答应
076.答应
沐云薇仔细看了看沐云雪的疤痕，转身对老夫人道:“祖母，雪儿的疤痕创面太大，而且创口已经愈合，肌肤在愈合的时候没有处理好，已不好治啊！要回复你话，很难。”
沐云雪的希望落空，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哽咽着道:“大姐，你能的，秋菊的脸不是你治好的吗？她的能够治好，我的也能的，是吗？我求你了大姐，之前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对，我对你不好，处处针对你，排挤你，你心里有气，要打要骂都随你，只要你能够撒了气，怎么都行。”
沐云雪说着，走到沐云薇面前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小小的人儿，单薄的身体，楚楚可怜，让人见了，不禁心生怜悯。
沐云雪这样，倒令沐云薇觉得自己如果不给她治好，就显得自己无情无义一样。
沐云薇拉起沐云雪道:“你这是干嘛？不是我不帮你治，而是你的情况特殊，和秋菊的不一样，秋菊的伤口，是我及时处理的，所以没有留下疤痕，伤口愈合了皮肤也就恢复原样了，而你的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了，肌肤结构变形，形成了疤痕，这样的疤痕是改变不了的，你明白吗？”
这话，沐云雪已经听到过无数遍，每一次，都是痛彻心扉的失望。
想想这一生都要顶着这个丑陋的伤疤生活，她哭得不能自己。
沐明轩再冷漠的人，这时候也有了一点自责，那时候他气怒之下，失手打了女儿，接着就把她关进了戒房里，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她的额头受伤了，还最终落下了丑陋的疤痕。
老夫人也有些动容，这一切都是朱凤瑛造的孽，她作为母亲，没有尽到一个好的榜样，反而唆使女儿去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最终，报应在孩子的身上，孩子小，分不清楚好歹，她生为朱凤瑛这个女人的孩子，又何此无辜。
老夫人道:“薇儿，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就算是不能去除干净，也能够治得改善一些，变淡一些，让她的疤痕不要那么明显，毕竟是在脸上，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沐明轩道:“对啊！薇儿，你刚才说秋菊的伤口是刚刚出现创伤的时候你就及时处理，所以能够在你的治疗下复原，要是雪儿的伤口是新的，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复原了？”
“这个……说起来好像是这样，但是具体操作起来不容易，而且她这个创口太大了，这种方法不行。”
沐云雪抬起挂满泪水的小脸，激动的说:“大姐，试一下好吗？试一下。”
看着沐云雪期盼的眼神，沐云薇的心有些颤抖，这疤痕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她有去疤膏，不管什么样的疤痕都可以去掉，但是她不想给沐云雪治，前世朱凤瑛作孽，害她毁了容，这个沐云雪又常常因为这个拿她取笑，口口声声骂她丑八怪，现在沐云雪毁了容，就是报应，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但是如果她不帮忙治，又显得无情无义，表面上，她和沐云雪是亲姐妹，自己亲妹妹都不帮，这说不过去。
她找的这个推脱的理由也经不起推敲，人人都知道她把秋菊脸上的伤治好了，就不能治自己亲妹妹的，这说不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