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宁西侯府不得不又被京中人的目光聚集。
因这份缘分,也不只段如玉,就是当初其他跟着常兴公主玩耍过的,也让家中长辈纷纷递帖子进宫探望,顺便带了重礼去。
朝阳观里的小公爷也没能免俗,常兴公主回宫第二天,就送了礼物去皇后那。
傅家是文官,在后宫没什么联系,跟常兴公主并没有那般缘分,不过因有对陈郄的救命之恩,也不得不递了帖子进宫。
顺带着陈郄和傅家表妹就被傅家大夫人寻了身边懂规矩的嬷嬷教导宫中礼仪,好让进宫别冒犯了贵人 。
等着进宫那一日,陈郄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叫醒,穿了合适的衣服半眯着眼就跟着傅家大夫人上了马车。
傅家大夫人见陈郄这状况,忍不住拧了人胳膊,“打起精神来!”
陈郄睁开眼,临时突击礼仪,对于她这种不太在乎规矩的人是难了点,学得不容易就得熬夜学,又起得早可不就爱犯困。
傅家大夫人见陈郄眼睛睁开了,才道:“宫里可不是外面,别说刚才你这样子,就是走错半步路,那也是失礼,有得你受的。”
说得陈郄只有点头的份儿。
等着在皇宫里见了皇后,远远地陈郄也看不清楚,就觉得在皇后这个年纪显出这种威仪来,想来每天处理宫务也不容易。
皇后虽有威仪,但也算是个好说话的人,知道这些个女眷要见的是常兴公主,只大略说了会儿话,就让宫女带着一群人去了公主所居的宫殿。
陈郄跟着傅家大夫人在其他命妇后面走着,听着那些个命妇嘀咕皇后没有让公主去她宫里而是让她们直接去见公主,也不知道帝后对常兴公主是什么态度。
这有说好的,自然也有说不好的。
等着到了公主的宫殿,一行人被引着进了正殿,发现穿着一身耀眼新衣的常兴公主,一时间那些个命妇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澜国与中原朝廷交好,说句大不道的话,当今派兵乘机而入非君子所为,也有违君王信义,有不要命的臣子那也敢上折子骂皇帝的。
如今从澜国回来的公主,死了丈夫居然连半点伤心都不装,别说穿得素净一点,还穿得十分喜庆,就让这些个听臣子埋怨的臣妻们都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
因男女有别,她们多被自家小辈闹着进宫给人送礼,其实也算是试探一下陛下对当今公主的态度。
毕竟公主还年轻,虽是丧夫,但再嫁也理所当然,各家里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要常兴公主真被当今看重,自家人能尚公主也是一件好的投资。
这算盘打得是挺好,就是此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常兴公主客套了。
是说恭喜公主得以回京,还是说请公主节哀顺变啊?
常兴公主坐在上首,在下面人的神色看得清楚,懒洋洋道:“诸位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诸人按着自己的品级和跟常兴公主的亲厚关系坐下,一时间都没人能主动开口。
命妇们不开口,常兴公主颇有趣味的打量着诸人也不开口。
最后还是一家侯夫人忍不住开口道:“一别八年,没想到还有得见公主那一天。”
有这么一句话,其他家的夫人开口就显得容易了,纷纷说起当初来。
常兴公主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对这些个命妇并没多少热络。
倒是看见坐在中间的傅家大夫人,道:“那边坐着的可是傅家人?”
傅家大夫人连忙起身带着陈郄跟傅家表妹站在殿中给常兴公主行礼后才道:“回公主,正是。臣妇乃傅家长房。”
常兴公主点了点头,又看了陈郄一眼,拖长了声音道:“哦 。”
傅家大夫人就接过话道:“臣妇今日前来,是为谢公主大恩。前两日郄娘受难,多亏公主搭手相救。”
常兴公主听到这句话,却是坐直了身体,“傅大夫人这话就错了。”
傅家大夫人眼皮跳了跳,也不敢贸然回话,只得站在那低着头。
常兴公主的视线扫了周围的命妇一圈,慢悠悠道:“听说这几年京郊一向太平,也就本宫运气不好,一到地方就遇见了这种事。傅大夫人说是本宫救了陈家姑娘,本宫倒是觉得,说不得陈家姑娘是被本宫连累的。”
遇刺这件事,满京城里当官的人家,就没一家不想这事儿推到陈郄那去,免得朝廷里四下折腾不小心翻出别的事情来。
可常兴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下子这些个命妇也听明白了,就算这事儿是冲着陈郄去的,公主只是运气不好碰见了,也是不能善了的。
说起来此事也算是朝廷之事,女眷们并不敢多说嘴,刑部侍郎的夫人忙道:“还请公主放心,陛下着令三司会审,必然是要还公主一个公道。”
这话才让常兴公主高兴起来,让傅家大夫人带着陈郄和傅家表妹回了原位,倒是说起了当初各家小辈之事,好一场宾主尽欢。
等着诸家夫人都打算离开了,常兴公主才道:“还请傅大夫人留下。”
其他就是还有想留的,这会儿也不好留了,只得纷纷请辞。
剩下傅家大夫人心里有些虚晃,不知道常兴公主是何意。
等着宫殿里别的命妇都走了,常兴公主才打了个哈欠道:“这下没了别人,傅大夫人也不用拘谨了。”
如此,傅家大夫人吊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笑着道:“公主说得是。”
常兴公主也就道:“听说贵府跟段家联姻?”
傅家大夫人不知常兴公主怎的问起这件事赖,就一五一十道:“回公主,是有这门婚事。这桩婚事乃镇北侯府老夫人亲自来府上相求,臣妇本想着这门第并不相配,段世子的婚事再如何也该从勋贵里选,只是坳不过老夫人一片爱孙之心,也就同意了。”
常兴公主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道:“如玉是个好孩子。”
陈郄听得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个吃喝嫖赌的‘好孩子’,也亏得常兴公主说得出口,只怕段如玉亲娘再生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殿中有一瞬的尴尬,常兴公主好似没发现自己哪说错了,就有些疑惑地看向陈郄,“听说陈姑娘跟如玉交好,不如陈姑娘说说如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郄想了想,只能道:“不是个坏人。”
虽然吃喝嫖赌,但是没妨碍到别人,勉强不算个坏人了,要说是好人,就是陈郄这种整天忽悠人的都说不出口来。
常兴公主被不是个坏人这几个字给逗乐了,“本宫还以为,陈姑娘跟如玉是情意相投,原来不是。”
若是情义相投,就算段如玉再不济,也不至于用不是个坏人来形容。
陈郄琢磨着常兴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嘴里为难道:“回公主的话。总不能说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一句吧?”
常兴公主笑得更开怀了,尤有些不信,“不至于罢?”
当年公主出嫁之时,段如玉不过十四五岁,要说纨绔满京城纨绔的多去了,那时候的段如玉那些个事儿还真不算出挑的,如今一去七八年,回来得知段如玉在别人嘴里竟是个这般评价,着实有些难以相信 。
就算知道常兴公主看样子跟段如玉多为亲近,陈郄也不想湖绿他半点好处,“文不行武不就,也就一张嘴皮子能用了。”
靠着一张嘴皮子才在陛下面前能说上几句逗乐的话,这一点常兴公主在宫里住了两日早就知道了。
陈郄拿文武不成来说段如玉,常兴公主就叹气道:“早年倒也是个机灵孩子。”
要不机灵,也当不了常兴公主的小跟班了,常兴公主在先帝时颇得先帝宠爱,进出宫十分自由,特别在宫外之时,身后少有不带段如玉的时候。
反正那时候常兴公主是没发现段如玉哪点差的,就是文不如那些士子,他那身份也不用科举入仕,武不如裴家大郎,朝廷也不差他驻守边关。
陈郄明白常兴公主话里的意思,先前不说段如玉好话,现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接过话道:“自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公主也知道那些勋贵之家的烂事儿,机灵不机灵,好还是坏,也不过是几件事就定了名声了。”
傅家大夫人在旁边没想到陈郄会这样告状,忍不住看了陈郄一眼,到底在公主面前不好插话,只得作罢。
常兴公主倒是听得点头,“这倒也是,这人天生又哪有好坏,也就看身处之地如何了。”
陈郄想着,这可说不定,基因遗传可是不管好坏的,不然又哪有龙生龙凤生凤这句俗话,不过眼瞅着常兴公主对段如玉亲近,她要不趁机给段如玉争取点同情分,那就得她不是个好人了。
常兴公主留下傅家大夫人,多也是为了问段如玉的事情。
陈郄一边琢磨着常兴公主对段如玉是对小弟弟一般的姐弟之情还是男女之情,估量着段如玉尚主的可能性,一边就把人卖了个精光。
就段如玉那些个糊涂事,也得从她嘴里说出来,给他描补描补才勉强算得上能入人耳,要从别人嘴里出来,还不知道常兴公主会怎么想那个蠢货。
陈郄想得挺美,虽然常兴公主外家不怎么的,也不知道陛下对她是什么心思,可光就公主这个身份就够吸引人的,又跟段如玉知根知底,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
到时候自己被公主抢了婚事,这也不怪她了,对吧。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公主喜欢哪一款,段如玉还有没有改造成符合常兴公主喜欢那一款的可能。
陈郄说着段如玉的那些事情,努力往宁西侯夫妻头上抹黑,最后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那一对夫妻不可救药,“也就一个爵位,一年才多少银子,就算上三代子嗣,顶多百年。这一百年要子孙争气,多少银子赚不回来,就差那么点了,连血缘都不顾。祖辈里拼死为子孙留下的遗泽,如今倒成了祸害,还不如当初就没有。”
常兴公主看陈郄跟自己眨眼,觉得十分好笑,也就点着头,“是这个道理。”
等着陈郄见完常兴公主没几日,京郊遇刺的事情也水落石出了,毕竟是常兴公主堵着三司那几道门给追出的结果。
就如陈郄所说,一切都祸起那个爵位。
这一回,皇帝再当热闹看也不能,因为常兴公主觉得自己受了惊吓,都哭到了皇庙里先帝排位前,这个公道不管如何都得给。
如此,宁西侯府的爵位就这么没了,而宁西侯也被皇帝责骂回家反省一月,扣俸禄半年,到底还是舍不得宁西侯这么好使唤的官员。
第162章 家破人亡
陈郄就知道常兴公主是个狠角色,血统高贵,有心机有手段,要□□何其容易?
就如陈郄最好的打算,也不过是侯夫人被休,让段如玉世子位稳固,下面两个弟弟身带污点,一辈子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
换到公主这来,去先皇牌位那哭一哭,宁西侯府还能传几代的爵位就这么没了。
陈郄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只是苦了段如玉了,一心想要得到爵位,就这么鸡飞蛋打。
那头还不知段如玉会如何作想,这头傅家大夫人也傻眼了,“常兴公主可够狠心!”
没了爵位,就段如玉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傅家大夫人也不想自己聪明能干的表姑娘嫁给他,实在是太亏了。
可就如她自己当初劝陈郄的话,这悔婚何其容易。
只怕如今,镇北侯府那老夫人更要抓着这一门亲事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