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爷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坐下,“不敢。”
两人就坐,陈老爷厚着脸皮道:“不知贤弟何时到的京城,怎的不先与陈家修书一封,让陈家也好做准备。”
傅三爷喝着茶,瞥了陈老爷一眼,随后放下茶杯,才轻飘飘道:“我外甥女出嫁不过一日,往日住的院子就被贵府二姑娘霸占去了,我傅家这门姻亲还在贵府眼里?”
陈老爷面皮微红,这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但这锅绝对不能背,“唉,家门不幸,贤弟也是知道的。”
傅三爷可不爱听这话,也不跟陈老爷客气,“可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要没你默许,你家那位陈王氏敢如此胆大妄为?”
要没陈老爷的默许才有鬼了,傅三爷跟陈家又没什么感情在,可不来这套,“你我两家成如今这样子,大家心里也清楚是为何。陈王氏如何,那也是你妻子,她不好在娘家得找她爹,在夫家我就只管找你。先不说外甥女的婚事是怎么没的,现下就劳烦把我阿姐当年的嫁妆还来。她没能给你们陈家添丁,是她没本事,可嫁妆你们连半点都舍不得留给我外甥女,那我傅家也有权要回来!”
要说一般人家,先头媳妇去了,就算是舍不得媳妇的嫁妆,好歹也要多少给个三分之一,自己再添补一半凑个二分之一价值的送嫁,再不济就那三分之一也得有,可没见过陈家这种的,先头媳妇的嫁妆竟是半份都没留给孩子能当个念想。
陈老爷来,可不就为的嫁妆的事情,低声解释道:“嫁妆的事情,郄娘是知道的,就是嫁给王奎,跟冯家退亲,这也是陈郄同意的。贤弟要是不信,将郄娘请来对峙也行。”
“哈?”傅三爷一声冷笑。
陈老爷见傅三爷不信,忙道:“此事乃千真万确,否则愚兄何以拿着冯家这样的姻亲不要非得找个没出息的?”
王奎人废无能,陈老爷当然十分看不上,对之的贬损张口即来。
傅三爷听了心中更恼,“原来陈家也知道王家不行,何以就拿着侍郎亲家不要就选了这么个人?也无非是想污蔑我外甥女不守妇道罢了!可我外甥女不如此,你们容她活着?当初与冯家婚约尚在之时,你陈家是如何待我外甥女的?”
这还是亲爹呢!傅三爷一向觉得自己混账,可都没陈老爷这么不要脸。
也不想跟人多说了,傅三爷起了身送客,“如你这般的人,当初难怪投靠奸臣!简直无耻至极,你我两家也没别的话可说了!限期十日,若不能把我阿姐嫁妆还回来,就等着衙门见!”
傅三爷说完,立刻大声道:“来人!送客。”
也不等管事的进门,傅三爷自己就气冲冲的走了。
可怜她那外甥女,在傅家住着的时候千娇万宠的,几个丫鬟嬷嬷伺候着,生怕吃了半点亏,哪知道回到自家竟遇到的是这种人,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没能说出来!
在陈家受苦受难的陈郄,正带着傅家表妹逛着西市的首饰铺子。
南北两面的坊间里自然也有做生意的铺子,其中也少不了首饰铺子,里面的首饰种类也更多,做工也更精致。
然而陈郄并没有打算逛那头,跟傅家表妹解释道:“如今翡翠并不值钱,我们开店要做生意,也只能卖给小商户和普通老百姓。薄利多销,先把名声打出来了,后面的才能讲究个精致高雅。”
高端货利润更高,可也要有底气来搞高端才行,首先她们手里就没银子来铺排,其次也没人脉能让王公大臣们来捧场,所以还是得走平民路线。
傅家姑娘到,“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说起来西市虽然住的多是商贾,开首饰铺子的不如南边的卖相精致昂贵,但陈郄也看出了不少名堂出来。
“虽大多做工不够精细,不过我看那些师傅也尽力了,那些首饰外部构造、内含寓意这些都不算差。”陈郄在回王家途中跟傅家表妹谈论。
傅家表妹点头,“做工精细的价钱也高,但愿意买的少,每家都只出那么几个花样子在那充个门面,不过镶嵌翡翠的倒是少得很,咱们开一个许能卖出去。”
陈郄道:“恩。等我回去画几个花样出来给你看看,就金银包翡翠的,做工简单,款式也好看,许能卖上价钱来。”
傅家表妹对此也有兴趣,一路上两人就互相商量着,一直到回了王家。
王家里陈老爷早就走了,傅三爷听着陈郄跟自家女儿说今日逛首饰铺子的见闻与见解,只能不停点头。
他是喜欢翡翠,也喜欢翡翠雕刻的东西,可他对女人的首饰什么的都没兴趣。
听陈郄说首饰铺子要走什么平民路线,傅三爷忍不住道:“那你之前说过的翡翠斋的事情?”
就只懂这个了,陈郄只得跟傅三爷解释,“翡翠斋是翡翠斋,首饰铺子是铺子。翡翠斋肯定是全部要用翡翠来装点的,不过弄好的话这可能要一大笔银子才行。现在就算把我娘的嫁妆要回来,怕也没剩下多少了,唯一能保证的就只有两个铺面跟一个庄子。翡翠斋我觉得开在南边最好,那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治安也要比西市这边强得多,东西摆在那也放心,就是可能要买个宅子来弄。”
陈郄干脆把人叫到院子里,拿跟棍子比划,“院子至少也得这么大,里面的构造,翡翠该这么装点。文人嘛,就讲究个风雅,许多东西都得做精致些才行……”
傅三爷听着陈郄唠叨个没完,终于在陈郄歇气的时候开口了,“外甥女啊,你这哪是要花一大笔银子,你这是在败家啊!”
以为自己够败家的了,把老婆都败走了,结果现在一听陈郄这般的规划,傅三爷才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花起银子来也够狠,也幸亏手里没银子,不然真这么下去,他们父女进京也得睡桥洞了。
就连傅家表妹都忍不住道:“姐姐,这怕是要好几万银子才成。”
手里总共还没一千两的陈郄:……
忘了现在的身份是穷鬼了,陈郄顿时心酸得不得了,你说自己干嘛穿呢,穿就穿吧,干嘛就穿成个穷人?人家里说好的皇后贵妃王妃世子妃首富之妻呢?
“那我们先赚钱了?”陈郄牙疼道。
几万两银子,可不得要人命了。
现下里也只有先赚钱这条路了,傅家表妹还跟陈郄道:“这翡翠斋也不用弄成个大园子,就一般的铺子就差不多了。这多没没银子不说,就是花了大笔银子,谁知道什么时候赚得回来?”
傅三爷倒是对陈郄说的这个动心,奈何都是没钱的人,没脸开口拥护,只能听自己女儿的,在心里也遗憾得紧。
“先弄个小铺子倒也行,弄得文雅些,跟读书人做生意就不错。”陈郄想了想,也赞同傅家表妹的想法。
说完了翡翠的事情,傅三爷才将今日陈家老爷上门的事情捡了七七八八说了,“也不知道你外祖父当年看中你爹哪了!少年英才再难得,就那左右摇摆的德行,我就看不上!”
不能准确的审时夺度,连当个中正之臣的意识都没有,陈郄也万分看不上陈老爷这人,可奈何自己穿到这个身体里面了,血缘上的亲缘是斩不断的,她也不能开口跟傅三爷附和,只能沉默。
傅三爷看不上陈老爷,也没多说陈老爷坏话,再就跟陈郄说了嫁妆之事,“脸皮比城墙还厚,我懒得跟他掰扯,就限十日内让他把嫁妆凑齐了还回来,不然就闹衙门里去。我就个举人,可不像他还是个芝麻官,他只管不要脸去。”
这法子再好不过了,陈郄在心里猛拍手,不过面上还得道:“也不求其他,只要能把铺子跟庄子要回来就好。”
傅三爷当陈郄是没经历过世面的小姑娘,道:“郄娘你也太心软,就是亲爹,也没这么欺负人的!只管放心,总归我这个当舅舅的不会看着你吃亏。”
开什么玩笑,两个铺子跟庄子肯定是最起码的保证,这可都是他以玉养玉的本钱呢。
傅家表妹也道:“姐姐你只管放心,我爹别的不行,要账可是一把好手。”
傅三爷笑着敲傅家姑娘的头,“有你这样埋汰亲爹的?”
看着这对父女感情这么好,陈郄在一旁抿嘴笑。
在傅家父女这没停留多久,陈郄就回了自己院子。
王奎自接回了傅三爷一家,因做生意的事情忙不得,又晃荡去了,这会儿正好回来,就凑上前来,“媳妇,听说岳父今日上门了?”
陈郄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道:“舅舅让他在十日内把嫁妆还回来。”
王奎有些不信,“可能不?”要知道他家去闹得这么大,也没见陈家给出半点来。
陈郄捏着王奎下巴,冷笑,“你只管等着就是,不行我请舅舅来干嘛?以为谁都你呢!正事儿就半点干不了。”
只要能要到嫁妆,王奎可高兴,对于陈郄捏他下巴的行为,压根儿就不在乎,只管笑呵呵道:“等把铺子庄子要回来了……嘿嘿!”
陈郄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可跟上回来的那两个一道玩?”
王奎一听,就道:“媳妇你找他们有事?”
陈郄坐在躺椅上摇扇,“他们可有银子?”
王奎蹲在陈郄面前,道:“都是公侯之家,最不差的就是银子了。”
“哦。”陈郄停下了摇扇,轻轻应了一声。
第034章 傅家回京
陈老爷的嫁妆还没送回来,傅家大房跟二房的消息就到了。
傅家在京城的宅子里本就留有两房下人在看守,傅家两房人要回京述职,早就开始收拾宅院。
而傅三爷到京城的消息,从在陈家门外闹那一场,就已经传到了傅家下人耳朵里去了。
这回在傅宅的下人收到傅家大老爷的信,就急忙赶来了西边王家。
“三爷,大爷跟二爷就要到家了,您看您是不是回府上住住?”傅家的管事把信奉上,低着头等傅三爷的回应。
傅三爷拿过信看了几眼就丢一边了,“不用了,傅家已经分家,何必再住在一起?等过几日大哥二哥回来了,我带孩子回去见一见就好。”
当初傅老爷一死,大房跟二房就联手起来分了家,在家产上大房二房倒没有占三房多少便宜,可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是从此之后有了隔阂。
大房二房无非是怕他把他们那一份都败了,这一点他可以理解,可分家之前好歹给他通个气儿,而不是要分了才让他知晓,把他蒙在鼓里。
傅三爷年纪轻轻能中举人,也并非没有学识,不过是上面两个哥哥都有前程在身,自己就懒散了些无意仕途,暗地里其实也有些心高气傲的。
傅家的下人见如此,有些抹汗,“如这京城大多人家便是分家了,也不分居,三爷大可回傅家住着,何必委屈在此。”
傅三爷摆手,“行了,我在这住得挺好的,你且回去吧。等大哥二哥回来,我自会上门拜见。”
那下人见此,就又道:“之前小的听说三爷去陈家要姑奶奶嫁妆之事?”
不提还好,一提傅三爷还有气,“你在傅家这么多年,傅家姑奶奶的孩子过的什么日子还不知道?这些年可有给大哥二哥传过信说过此事!也亏得我来了,否则傅家女连个血脉都存不住,我们傅家就有脸了?”
傅三爷是真生气,傅家下人也委屈,忙解释道:“三爷是不知道,当初陈家老太太在的时候,两边都是有往来的,就是老太太过世,傅家也送了奠仪来。可陈家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是陈家不想跟傅家有往来了呀!”
傅家不是没看在陈郄是傅家姑奶奶唯一血脉的面上给过陈家颜面,可陈家不要脸起来,傅家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