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郄看着陈三娘道:“生气就生气吧。”
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在这,她倒是喜欢看热闹,但可不表示喜欢别人看自己热闹,陈三娘这算盘可打错了。
陈三娘听闻陈郄不愿意去见冯夫人,那点子失望虽然带在了点在眼里,但极快就掩饰过去,笑着道:“那要是大姐姐不嫌弃妹妹,妹妹就在这陪大姐姐说说话打发下时间也成。”
我跟你有个屁的话说,陈郄一边腹诽,眼角一扫就看见了翠儿在撇嘴,不过陈三娘不曾发现。
陈郄觉得自己这个丫鬟也挺好玩的,之前因自己话少,她跟着话也少了,还一副饱受欺负的模样,但后来傅嬷嬷回来,告状红菱的状起来也不少,可一桩桩的都记着呢。
翠儿见陈郄看见自己的小动作,忙端正了脸,垂着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前些日子跟着王氏与陈老爷一道出门上过香,陈三娘能与陈郄说的倒是有许多。
如那庙里巍峨雄浑的大殿,高耸入云的大树,五六岁一长串跟着到处跑的光头小和尚,还有那难吃得要死得斋饭。
陈郄无趣的听着,聊胜于无,总比对外面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而陈三娘见陈郄看起来有些兴趣,也就绞尽脑汁的把自己一行遇到的事情说了个清楚,生怕陈郄半道里撵了人。
两姐妹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然后傅嬷嬷就走了进来,道:“姑娘,三姑娘,太太陪着冯夫人来了。”
陈郄不奇怪冯夫人会来,王氏陪着,估计是怕自己跟冯夫人乱说话。
再看陈三娘已经站了起来想去迎接,实际里也不奇怪的神态,“大姐姐就躺着,我去将太太与冯夫人迎来。”
陈郄心里生出了个新想法来,等着陈三娘一出门,翠儿就在一边抢先嘀咕上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柳姨娘这也是想搭上冯夫人,想把三姑娘嫁进去呢。”
陈郄嘴角一抽,“才十一。”
翠儿低声道:“姑娘才生下来就跟冯家大郎订了婚呢。”这十一岁谋婚事也不足为奇,许多人家都还从小相看起走的。
陈郄长了回见识,就赶紧在病床上躺着了,装病也得有装病的样子,不然要好好的趟在那,要冯夫人心眼小进心里去了就不妙了,总归要先给个好印象才是。
翠儿见状就给陈郗盖上了被子,然后赶紧站在门边,等着王氏与冯夫人前来。
也就一会儿的时间,两道上了年纪的女声就传了来。
基本不用猜,就听那话那声响就分得清楚谁跟谁了,陈郄闭着眼听着明显王氏声音说的那些话,暗想丢死人了,亏得不是自己亲妈。
王氏与冯夫人一进陈郄的屋子,就见着屏风后,陈郄在床上闭着眼睛躺着的。
旁边的翠儿给捞帘子的成儿打了个眼色,就上前迎着王氏与冯夫人坐着了,道:“姑娘这些天一直头疼得紧,夜里难以入睡,这会儿才睡了过去,还望夫人与太太莫怪。”
王氏被陈郄这明显不敬自己的举动气了个半死,可想着一个醒着的陈郗跟一个睡着的陈郄,倒还希望是睡着的,就与冯夫人道:“夫人您也知道,咱们家大姑娘可是从小到大都受不得委屈的人,这日被老爷责怪就犟了脾气,就不小心把额头伤了。我赶紧请了郎中来,可大姑娘还在气头上,又不愿意喝药,才好得这般缓慢。我这个当继母的,有些话也不知能不能说,倒是夫人与先头姐姐乃是闺中密友,今日要是能说上一说就好了。”
王氏想在冯夫人面前洗刷一下恶毒继母的形象顺带踩一踩陈郄,冯夫人又哪不知道王氏是不想自己与陈郄说话,就委婉道:“太太客气了,你是大姑娘的继母,继母也是母,有些话该说也还是要说才是。”
又转过头看向翠儿,“你家姑娘请的是哪家的郎中。”
王氏正准备开口,翠儿就抢先道:“回夫人,请的是义善堂的吴郎中。”
冯夫人听到义善堂三个字心中就一冷,道:“赶明日我拿名帖去请太医上门来与你们姑娘看看,良药苦口,该喝的也得喝,姑娘不听话,你们这些当下人的也得劝,劝不了就是自己没本事。”
这含沙射影的话让往事嘴角一动,到底没好出声,而翠儿已经脆生生的应了,“夫人说得是,奴婢受教了。”
可见这丫鬟就是个伶俐的,冯夫人满意的点头。
恰这时傅嬷嬷端着茶水进来,让成儿给王氏与冯夫人端了去,才道:“之前听闻冯夫人来了,老奴就去煮了一壶茶,还请太太与冯夫人品尝。”
王氏这辈子虽是吃过不少好东西,但在鉴赏上就差得多,倒是冯夫人从懂事开始就开始学茶道,对此研究颇深,就品了起来。
“还不错。”冯夫人抿了一口后道。
王氏也插嘴道:“要说这阖家,也就傅嬷嬷泡的茶最好。”
傅嬷嬷忙道:“不敢当,老奴也只是跟先头太太学了少许。”
万没想到随口一句就让傅嬷嬷提起先头的死鬼,王氏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冯夫人却是拿眼角瞄了王氏难看的脸色一眼,心里哼了一声,才放下了茶杯道:“说起来莹儿一走也是许多年了,也不知如今过得好不好。”
这话说得有点瘆人,王氏顾不得收拾自己的脸色,忙道:“夫人有心了,想必姐姐也早就入了轮回,投到哪个好人家里去了。”
冯夫人嘴角一弯,寻了话道:“太太这话说得,好像莹儿之前投胎投得不好似的。”
这似怪非怪的话让王氏连忙摆手,道:“夫人可冤枉我了。”心里骂这冯氏也是个难缠的东西。
冯夫人就叹道:“太太不知,这有孩子跟没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就是去轮回,想来也要先等自己的孩子过上了好日子了。这孩子不好,当娘的自然要心疼,哪还顾得去过好日子。太太以为呢?”
王氏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冯夫人这明里暗地里说她刻薄陈郄的话让她简直辩无可辩,生怕多说两句,就惹了冯夫人说起陈郄为何自残的话来。
冯夫人见王氏这般模样了,心里才痛快点,道:“我与郄娘许久未见,实在是憋了一肚子话说,瞧着太太有事的样子,不如先忙去?”
这是要撵人了,王氏本不想走,却听得站在她身后的陈三娘脆生生道:“母亲放心,女儿在这等着大姐姐醒来,要醒了就与母亲来说。”
王氏身后另一边的陈二娘就斜着眼睛瞪陈三娘,她这个妹子年纪小,却是最难缠不过,她一开口就保准没好事儿。
也是王氏因说起陈郄的生母觉得各种不舒服,又被陈三娘插了一刀不好再留,就与冯夫人道:“家中的确还有些事没处理完,那妾身就先走一步了。”
见着冯夫人点了头,又回头跟陈二娘道:“婉娘你与你妹妹一道,好好陪冯夫人说说话。”
陈二娘穿得比陈三娘要好许多,然而在装扮上就不如陈三娘懂行,加上气质不行,这一看起来就有些普通,跟陈三娘站在一起,就算年岁不一致,也都是给陈三娘陪衬的份儿。
在听着陈二娘应声,王氏才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琢磨怎么把陈三娘引诱出去,好别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又恨柳姨娘肯定与自己有一样的想法。
王氏没走多久,陈郄就一声□□,颤巍巍的醒了,冯夫人比两姐妹的反应都要快,一起身甩袖就绕过了屏风到里面去。
陈二娘与陈三娘想跟着上前,就被傅嬷嬷拦住了,“两位姑娘还是在外面坐一坐,姑娘头上的伤还没好,最怕见着人多,一见人多就头疼。”
陈二娘气得要死,正想发脾气骂人,就听见屏风里传来了冯夫人的说话声,那气也就焉了。
陈三娘在一边本以为陈二娘会闹起来,见陈二娘一听到冯夫人的声音就歇了火,就忙道:“嬷嬷说的是,是惠娘叨扰了姐姐了,二姐姐我们不如在外面等等,许等会儿大姐姐就愿意见我们了。”
傅嬷嬷看了陈三娘一眼,暗道自家姑娘命苦,自下面这两个妹妹,老二没教养,老三一颗心长满了眼总想着踩着自家姐妹,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看着陈二娘一脸不甘的被陈三娘扯了出去,才又回看了屏风里一眼,在心里盼着最好冯夫人如自家姑娘想的那般,愿意帮她一把,不然这日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屏风里冯夫人的声音传来,倒是十分关切,“郄娘要不舒服就莫要起来,还是躺着为好。”
陈郄娘道:“劳伯母关心了,郄娘一切还好。”
屏风里陈郄一边与冯夫人说话,一边打量冯夫人。
冯夫人年纪应在三十多岁,然而一身富贵之下,皮肤却还是红润得犹如初生,可见这些年来是没有受过半点苦,是繁华人家里出来的。
这双眼睛里的关切也是真的关切,然而也拦不住眼光总往自己额头上飘过。
陈郄看明白了,就靠在了床上,一脸虚弱的模样,与翠儿道:“傅嬷嬷留下,翠儿带着成儿出去罢。”
第009章 退婚
等着翠儿与成儿出去关了门,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傅嬷嬷也进了屏风里。
陈郄这才下了床,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冯夫人面前。
冯夫人吓了一跳,旁边傅嬷嬷也跟着跪了下来,道:“求夫人救救我们姑娘。”
陈家的事情,冯夫人之前已经听傅嬷嬷说过一回,忙把陈郄拉起来,“郄娘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事情总是能解决的。”
陈郄起了身,与冯夫人坐在床沿上,解开了额头的头巾,“还请伯母一看。”
冯夫人看到陈郄额头上偌大的一条伤口,印证了心中猜测,吓得倒吸了一口气,“这……”
陈郄重新把布巾包扎上,才苦笑着与冯夫人道:“家中之事,伯母也知道,说是家丑不可外扬,可我实在也是没法子了。”
冯夫人面色沉重,“我万没想到王氏竟有如此胆量!”
陈郄摇头,道:“伯母,这已成死局。不管是为了我母亲的嫁妆,还是为了防着我得势后报复太太,太太都是不允两家婚事可成的。为免连累伯母一家的名声,侄女也只有求伯母婚事作罢了!”
然而冯家与陈家的婚事,当初冯家与傅家走得极频繁,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到时候要自己儿子娶的不是陈郄,旁人又如何看冯家。
冯夫人安抚道:“郄娘你放心,自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去我娘家住着,婚事这个主,伯母还是与你做得了的!”
陈郄额头上的伤的确是破了相了,然而要为这一点自己就不想再要这门婚事,就是冯夫人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要压住陈家也容易,无非是让自己夫君给陈老爷提拔一番,也警告他一番,冯夫人就不信王氏再张狂能敢不听陈老爷的。
可我真不想嫁你儿子啊,陈郄心里想着,嘴里道:“伯母的一番心意,侄女都明白。可之前太太让她侄子冲撞于我的事情也不瞒着伯母,就算两家婚事成了,太太要是在外面胡乱说话,又将伯母一家与我置于何地?”
古代人注重名声,就算是假的,在看热闹的人眼里怕也是真的了,这就是在把陈郄往死里逼,要逼死陈郄许还算轻的,要有人借此来攻讦冯侍郎,对冯家而言问题就大了。
“何况,就算伯母心善不愿意退婚,太太都已经决定将我嫁给她侄子王奎,必然也不会再承认这一桩婚事。”陈郄又道。
傅嬷嬷见陈郄神色,心中心思转动,立马在一旁添加话道:“老奴还听说太太想拿二姑娘与夫人换亲,我们姑娘也是唯恐闹出更大的事来丢两府的门脸,才不得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