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娘子——弥生凉
时间:2018-01-18 16:07:52

 
    这个想法很好,只要是个想要过安宁日子的都得心动。
 
    女猎户自嘲的笑了笑,“小姑娘想得倒是容易,这往来买卖又哪是你说的那般简单。”
 
    陈郄就道:“我在京城是有铺子的,江南以后也会有,要姐姐信得过我,可把东西放在我那卖,我们分红就是。不过东北太远,也有自己的大山,不差野物,去不去那卖倒无所谓,但西北差这东西的多,特别是西北将士多,想来对皮革要得也多,要能塞点银子走个兵需的门路,这生意就是长长久久的了。”
 
    也是她要忙着做翡翠生意,不然这养兔子的生意都不想便宜人。
 
    女猎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京城里有铺子,小姑娘你也算有本事了。”
 
    陈郄吐了口气,道:“也就糊口饭吃,当初母亲留下来的,后来差点被逼死,嫁了个王八蛋,几番筹谋,才把铺子要回来。手里也没几个钱,铺子摆在那怕收得租子不够花,还是得出京城来找门路。”
 
    女猎户想起陈郄额头上的那道伤了,想来日子也过得不容易,要日子过得好,一个姑娘家也不会抛头露面的出来到处跑了。
 
    “你那些个舅舅,竟也不帮扶一把。”女猎户就道。
 
    陈郄穿着千层底的布鞋,一边是走太多路又是热脚底又受苦,“也没薄待我,想我天天呆府里日后找个人嫁了。可我脸皮子薄,想着还是要靠自己才行,不然把自己一辈子交给别人,说不得哪一日就又得被人逼死一回了。”
 
    “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幸运了,一路上看着姑娘们有过得苦的,心里也难受。想着自己还好心里够要强,才能一直好好的活下来。”陈郄感慨道。
 
    女猎户是没看出来陈郄是嫁过人的模样,看神态也不像,不知她说的真假,就道:“那你前头夫君呢?”
 
    “哄着打发了呗。本就继母的侄儿,前头婚事被毁,就被嫁给了那玩意儿,最后费了点不少心思。说起来,也不知道满京城有多少人笑话我,好好的高门夫婿没了嫁了个二流子,最后连个二流子都没捞得着,就赖着舅舅过日子。”陈郄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笑完了的陈郄就问道:“姐姐呢,又怎么当得土匪?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吧?”
 
    先听人家倒了一肚子苦水,这苦主再来问一句姐姐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艰难,女猎户听得心里一酸,想说苦又忌惮着许多,最后也就故作大方道:“也就那么个样子。”
 
    陈郄心想我都把底都差不多透给你了,你还跟我隐瞒个毛,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嘴里还得道:“姐姐的苦我也知道,就我舅舅家里面那些个仆从,各个带着心眼儿,当主子的时不时就得被糊弄一回,还免不得偶尔被惹祸带累,管着中馈的舅母从早到晚就没得个歇息的时候,我看着都渗人,都活得挺不容易的。”
 
    女猎户听得心里有些感慨,又觉得好笑,但都忍了下来,跟着陈郄道:“其实我们这些人,找门路也不难,可也有个问题一直解决不了。”
 
    陈郄脑子一动,“没有户籍?”
 
第100章 悬崖 
 
    没有户籍这种事的确是麻烦,不管哪朝哪代,古代还是现代,官府在户籍上都管理得极严,毕竟户籍关系到的方面实在太多。
 
    换到古代就关系到征兵跟纳税这两点最为重要了,次要的就关系到当地官员的政绩,官员治下百姓的身份清白等。
 
    能进山里当土匪的人,想来早就抛弃了自己过往的身份,现在要再寻一个新的,要衙门里没人,手里没有大笔银子也不可能。
 
    只是女猎户也只是笑着摇头,“要拿到户籍,也并非多难。”
 
    这下子陈郄就不明白了,“那姐姐说的难处,是指的什么?妹妹别的没有,就主意多,姐姐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想到什么法子呢。”
 
    女猎户有笑出声来,“这事说来好说,又不好说,户籍之事不难,难的是朝廷重税。”
 
    这个陈郄就知道了,在现代她那吃相不好的爹每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偷税漏税,放在现代环境好的条件下她父亲都天天叫冤说税赋太重,像古代这种连很多人吃喝都愁的时代,就是轻一年只收几十个铜板都能让人心疼死,更何况各种税赋下来,也不可能只有几十个铜板。
 
    陈郄道:“朝廷的税赋很重?我就知道有田土税跟人丁税。”
 
    不是人间疾苦的孩子,女猎户嘴角带着笑,好似从未对此困扰过,十分轻松道:“不说旁的赋税,就是每年的夏秋两税,这关系的是田土出产的好坏,人丁税关系着一户家里男丁的多少,兵役就要每家出一个男丁。我等久居山中,田土每年出产还不够自己食用,要有个户籍当个良民,又要出钱又要出人,如何拿得出那么重的税来?”
 
    “就不能搬到别处去?”陈郄道。
 
    手里提着兔儿的笼子轻轻摇晃,女猎户看着前路道:“又能到哪去,但凡有田土的地方,也都被人占了,没开垦出来的,又归朝廷所有,就我们这一座山,那也是朝廷的,不过是朝廷用不着,才便宜了我们。”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土地,没有土地就没有收入来源,没有收入来源那一纸户籍反而还是麻烦。
 
    这简直就是个惨啊,陈郄在心里咕哝。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陈郄心里计较开来,不一会儿就有了主意,“这也不是没有办法。”
 
    女猎户挑眉,“哦?”
 
    陈郄道:“那得看姐姐有多少人了,要是人不多,倒也好解决。不说在这山里养兔子不麻烦,就是买土地又有何难?”
 
    也不过是愿意出银子的话了,想用这一招来套她的话,那也太小看她了,女猎户道:“姑娘能送来这么多东西已经够多了,我又何德何能舔脸再要姑娘银子。”
 
    陈郄走得实在是太累了,干脆就勾着女猎户的衣袖靠了靠,“那七车也不值一万两啊,反正不要我出钱,姐姐不要白不要嘛。”
 
    袖子被扯,女猎户也听得出陈郄的喘息声,到底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想来之前也没吃过这样的苦,脚下步子就缓了下来,“你这脾气,还真是不是自己吃亏就不管别人吃亏不吃亏了。”
 
    陈郄见人慢下来了,也不扯人衣袖了,笑着道:“不是喜欢姐姐么。不过——”
 
    “不过什么?”瞧着人要提条件,女猎户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当土匪这么多年,可早就不信这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陈郄就道:“要姐姐的兔子养出来,那兔皮做成的东西,以后只许卖给妹妹一个,这个可好?”
 
    女猎户停下脚步来,“说起来,我还没问你是做什么买卖的。”
 
    陈郄道:“家母在京城有两间嫁妆铺子,一间我打算来做布匹成衣生意,京城冬日寒冷,毛皮要得也多,姐姐那个放在我那,也卖得正好不是。”
 
    停下的脚步继续,女猎户道:“就只做这个买卖?”
 
    陈郄也跟上,“自然不是,只这么一个买卖,哪够花销的。姐姐你是不知道,我那舅舅,酷爱翡翠,一年为此花销无数。姐姐也知道翡翠之价并比不得其他玉石,偏偏我那舅舅就喜欢,回回被人骗了银子去。可府里的银子早就在分家后花得差不多了,这个爱好也改不得,所以这一回才出了京城,想去西南看看,那翡翠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不爱便宜东西啊,买几块原料回去让他自己刻那他也比被别人骗的强,能省一大笔呢。”
 
    “但过日子,只节源又哪够,要不趁着现在几个舅舅对我还有点愧疚把做生意的摊子撑起来开个源,多做几门生意有个收入,我这没爹没娘没弟弟撑腰的,日后都不知道能靠谁去。”
 
    陈郄一叹,“也不怕姐姐笑话,我一直就想着,要我不是个丫头是个小子,这天下的银子,我少说也要赚它个几分才甘心,可偏偏是个女儿身了,就想着那就少赚点吧,一路上找人大家一起干。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点子的出点子,有银子就大家一起赚。”
 
    好似还怕人家不答应,陈郄又跟着道:“我就只要在江南跟京城卖,西北那头就留给姐姐了,那头要能长期稳定下来,可比京城江南还要划算一些。”
 
    女猎户却是笑着道:“是你没银子吧?”
 
    陈郄立马否认,“不是没银子的问题,这银子谁能赚得完啊,这出门在外不就是图个与人为善嘛。”
 
    女猎户却是笑出了声来,也不戳破陈郄。
 
    陈郄忍不住坦诚道:“银子是差点,可是能借嘛,我现在就差稳定的货源啦。”
 
    “不过,”陈郄顿了顿,“要是姐姐带的人真有武艺好的,何不去投军西北?人多力量大,有一个能被提拔起来,身边的就都能看顾了,到时候卖毛皮倒也不用再找门路。”
 
    女猎户道:“你还一下一个主意的。”
 
    陈郄自得,“主意那肯定是多的,不过就是差点银子,差点人手。”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着,说得陈郄都忘了脚疼,只管跟人笔画自己的商业宏图,力邀女猎户跟自己一道混社会,“我就喜欢姐姐这种爽快的人,要不就结个姐妹吧?”
 
    女猎户可没把这当真,“你那么多舅舅,还差我一个姐姐?”
 
    陈郄撇嘴,“我舅舅们才回京城没多久呢,跟她们也不熟悉,何况她们都言情书网出来整天掉书袋子的淑女,我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能跟她们说什么啊,不嫌弃我都算好的了,谁愿意跟我一道做生意啊?要我做上手了,她们说不得还愿意花点钱来买我点股份。”
 
    最后两人在一处绝崖边停了下来。
 
    陈郄有些傻了,不过想着这土匪也不可能让这些东西就从这里丢下去,想来是内有乾坤的,也就放眼望了去。
 
    这绝崖看着深无止境,视线所及之处云雾缭绕,对面的更是被云雾所遮,但也看得出是座高山,与这头相比相差不大,暗想她们之前来这一条路是往山里面的也没走错,要这就是这条路的尽头,那些个官兵围剿几次都没能围剿到人倒也不冤了。
 
    等看完了这景观,陈郄就道:“姐姐你难道住在这悬崖下面?每天都溜绳子上下?这得要多长的绳子啊?”
 
    女猎户站在那许久没说话,最后听陈郄这么一句,才笑着道:“怎么不敢下去?”
 
    陈郄就道:“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你不想见你两个表哥了?”女猎户道。
 
    陈郄摇头,“我表哥他们带了百多号人,我这也有百多号。我是诚心跟姐姐谈生意的,可不是来玩什么里应外合绞杀山匪来着。东西如今我是送到了,姐姐还是让自己人来取最好,我也好避个嫌。”
 
    想着刘喜玉他们能全部被困住,肯定走的不是这一条道。
 
    不过陈郄本就没打算剿匪什么的,自然也就不在乎了,“姐姐你觉得呢?”
 
    “哈哈哈……”女猎户大笑起来,整个绝崖边上都是她的笑声,“妹妹心思太重了点,我既然带你们来了,难不成是不信你?”
 
    陈郄摇头,“信不信是一回事,规矩是规矩,就跟做生意是一样的,感情归感情,利益归利益。今日姐姐信我,他日我要鬼迷了心窍拿来害姐姐怎么办?姐姐手下那么多人,还是要慎重为好。”
 
    这还能上手教训她了,女猎户又笑了起来,“那让你一个人跟着我去,你敢不敢?”
 
    陈郄道:“又什么不敢?我要拖个晚几天,说不定我两个表哥的人也会动手了。姐姐你到这会儿还在怀疑我诚意啊?”
 
    女猎户的确是一直在怀疑陈郄的诚意,然而话说到这一步,她能把人摸清的也摸清了,对方说的条件她也的确是心动了,再扯下去就该是她没有诚意了。
 
    想到这,女猎户就叹道:“小姑娘,你跟着我一走,那就是两百多条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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