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娇娘——李子谢谢
时间:2018-01-19 14:53:28

 
    “回家吧,我累了。”刘凝波抬起头来,给了逸伟一个虚弱的笑容。
 
    方逸伟望着这个笑容,心绪复杂,他猜不透刘凝波的心思。
 
    天边是月华如练,夜云蹁跹。刘凝波独自坐在庭院的台阶上,仰着头失神地看着天际。天际的那轮月越发显得飘渺而绵远,一如前尘往事。盛夏的夜风吹在身上,吹出几丝秋意。夜已深,方逸伟早就睡熟,临睡前,他同刘凝波说,他爱她,他们谢家三父子就是欠了她刘凝波的,谢平爱她,阿凌爱她,他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更是陷入今生不可救赎的命盘里,爱她,不可自拔。谢平和阿凌都死了,他替他们俩继续爱她。所以,凝波,别再离开我,我们好好的,好好的……他喃喃自语着,然后睡着。刘凝波却了无睡意。她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庭院里,在台阶上枯坐着,望天,望月,等待天明。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袋白面,离开肖家小别墅的时候,她带出了一些白面。现在她离不开这东西。耳边厢回响着方逸伟低沉暗哑的嗓音:凝波,别再离开我,我们好好的,好好的……
 
    刘凝波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能好好的吗?她还能好好的吗?这东西据说只要沾一口就一辈子都别想撇清了。而她跟随康浩的这段日子,已经深陷这东西的迷障。从现在开始停止。她对自己说。刘凝波起身走到庭院里,白天明和蓝凤凰种花的地方,泥土是松软的,她找了根棍子刨了个坑,把那袋白面埋了进去。可是刚一盖上土,她就惴惴不安起来,心底里有股巨大的欲望是对那袋东西的渴求,她想念欲仙欲死腾云驾雾的感觉,她越想念那感觉,就越发觉得周身痛苦难抑。手心已沁出了微微的汗,身子也轻轻地发着抖,哈欠连连起来。她想如果这时这刻逸伟撞见她的狼狈会做何感想。她终于还是挖出了那袋白面,这是最后一次。她告诫自己,过了今晚这一关,明天开始,她一定会戒掉。她不会让逸伟发现的。她抖着手将那袋东西凑近了自己的嘴,重新躺到石阶上,她仰面望着天上那轮皎月。她觉得自己离那月亮好近,她的身体几乎融进了那圣洁皎亮的世界。她在那里看见了她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光鲜亮丽,就着吴宫月桂翩翩起舞。她还看见了司徒月和若昭,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头倚着头,好一场奢华的爱恋。然后便是逸伟,她的逸伟,像月宫的天使,英俊挺括,笑容明媚。他向她伸出手,目光里是浓烈而缱绻的情谊,她就陶醉在那浓烈而缱绻里落下泪来。
 
    方逸伟夜半惊醒,发现刘凝波竟不在床上,吓出一身冷汗。他飞速下床,冲出了房间。见庭院的台阶上躺着酣睡的刘凝波,方逸伟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迟缓地走到她跟前去,蹲下身子,轻轻地唤她:“凝波……”
 
    刘凝波沉沉地睡着,脸蛋就如婴儿般恬静,嘴角还挂着一抹甜蜜的笑靥。她一定是梦到了什么幸福的画面,才会这样安然而美好地酣睡着。方逸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抱起她的头,让她的头靠在他的大腿上,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方逸伟不知道自己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多久,当刘凝波醒来的时候,他的手脚全部发麻了,像许多小虫在皮肤底下邪坏地啮咬。
 
    “你怎么不在房里睡,跑出来做什么?”刘凝波一边揉搓着他的手,一边责备道。
 
    方逸伟一边忍受钻心地麻痒,一边笑瞪了刘凝波一眼,“这话得我问你啊!”
 
    刘凝波这才想起自己又吃了那东西,不禁心虚地抬头看天。这一看,牵扯出晕眩和疼痛的感觉来。她使劲捶了捶头,靠到方逸伟怀里去。
 
    方逸伟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刘凝波把头枕在逸伟的手臂上,颓然地看天。此时此刻的天空,东方已露出鱼肚白,西边是即将陨落的白月,宁静致远。
 
    “逸伟,如果时间永远停顿在这一刻该多好?你不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
 
    “你又胡思乱想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将来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永远在一起。”方逸伟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他就这样紧紧地揽住刘凝波,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依靠,这一辈子,他都要做她的依靠。可是时间是无法为谁停留的,哪怕再伟大的人,也会在时间的洪流里老去、腐朽,更何况他们这两个年轻的生命?方逸伟对未来抱满了希冀,而刘凝波却过早就预知了悲剧的结局。她看不见未来,她能看得见的未来是没有未来。她陪着方逸伟上北京找谢凡去办遗产继承手续,继承手续办得很顺利,而刘凝波却惴惴不安着。她害怕她的毒瘾随时随地说犯就犯,而她没有把白面带在身边。因为坐飞机要过安检,她知道如果携带白面,她根本过不了安检一关。而且她不想让逸伟知道她已经深陷魔障无法自拔。于是,她只能恳求逸伟,早日回程。而方逸伟好不容易得到老板的特许可以多逗留些时段,哪里会轻易就回市里去。
 
    “凝波,我要和你一起逛北京城,单位安排了其他同志顶我的班,我好不容易可以休闲几天,你就和我一起在北京多玩几天嘛!我们可以借此机会顺便造人啊,当做蜜月好不好?我结婚第二天就回单位上班,该补偿你的。”方逸伟说得在情在理,他当然不明白刘凝波如坐针毡的理由,偏偏谢凡还在一旁敲边鼓。
 
    “凝波,叔叔可以给你们当向导的,我安排几个好玩的地,让你们尽兴地玩。”
 
    刘凝波只好半推半就,她在心底乞求上苍,千万别让她犯毒瘾,让她和逸伟再多呆些日子,不要那么快就把逸伟从她身边抢走。可是这世上的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凝波不知道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
 
    这一天的天空有些阴霾,仿佛预示了一场变故。对于方逸伟来说,这场变故是震天的,刘凝波吸了毒,他的梦想、未来、幸福一瞬就垮塌了。但是在变故来临之前,谢凡却说今天的天公真作美,没有骄阳如炙的盛夏,天空的灰白和依稀的凉风简直是老天爷的赏赐。在这样不炎热,还微微有些凉意的日子出游是一件赏心乐事。在中西合璧的谢府宅院,谢凡去了地下车库取车,嘱咐方逸伟和刘凝波在水门汀浇筑的车道上等他。而方逸伟望望天,再望一眼身边一身运动服打扮的刘凝波,不禁清朗一笑。刘凝波穿惯了飘飘的白裙,乍然换一身运动服,隐了许多女性的柔媚,多了些干练。他摘下她的太阳帽,扣到自己头上,嬉笑着对刘凝波说:“今儿没太阳,不要那么爱美嘛!反正晒黑了我也不嫌弃你啊!”
 
 第263章 病妻
 
    刘凝波要去抢帽子,被他躲开了。他故意在车道上亦步亦趋地跑,眼看刘凝波在后面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他。忽然刘凝波停住了脚步,浑身痉挛了一下,便向地上倒去。方逸伟大惊失色,他折回到她身边,抱起她摇晃,“凝波,你怎么了?”
 
    刘凝波简直像变了个人,不复平日里的优雅,她打着哈欠,垂着涎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逸伟,痛苦地乞求着:“快,快给我些药。”
 
    方逸伟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去,像一块泅在海里的黑石,瞬间凉透。瘾君子一般的刘凝波是他从不曾见识过的,她是什么时候沾染上读品的,他不得而知。她离家出走的这段日子,到底遇到了些什么。
 
    刘凝波继续纠缠着他,她抓住他的手臂,痉挛着,口齿都不清晰了,“我好难受,给我些药。”
 
    方逸伟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这怎么会是他的凝波?见他茫然无措,刘凝波已经在地上打滚了,她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手指甲在脖子上抓出了许多血痕,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逸伟:她很痛苦。方逸伟哭着笑起来,他爬到她身边去,把手臂伸到她面前,道:“咬我!”
 
    刘凝波的眼神已经十分涣散,方逸伟不确定她是否还认得他,她只是时而揪扯自己,时而抓着水泥地面,直至指甲断裂,双手血肉模糊。方逸伟哭着抱住她,吼道:“咬我咬我啊!”他把手放到她嘴边,她似乎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周身又有一股异样的力量把她整个人都逼迫得要癫狂起来。终于,她一口咬向了他的手臂,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方逸伟闷哼了一声。因为使出浑身的力气咬,刘凝波整个人都战栗起来。方逸伟揽住她,哭成了泪人。
 
    谢凡将车停在了他们身旁,见到眼前的一幕,一下呆住了,他摇下车窗,问逸伟:“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刘凝波一股蛮力终于发泄完毕,她松开口,整个人都瘫软了。而方逸伟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牙齿印,殷红的血从破裂的皮肤里渗出来。方逸伟顾不得自己的疼,只是抱起刘凝波,跌跌撞撞地走回屋子。他的脚像踩了棉花般,瘫软无力。
 
    谢凡也迅速下了车,跟着回到屋子。
 
    将刘凝波安放到房间里,谢凡领着方逸伟去了书房。暗色调的西式书房,有股沉郁的气氛。谢凡就坐在书案里头的黑色转椅上,白黄的台灯灯光映出他沉重的面色。
 
    “什么时候染上这东西的?”谢凡问。
 
    方逸伟站在他的对面,隔着厚大的书案,兀自低垂着头,谢凡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啜泣的声音。
 
    “不知道。”他答。
 
    “你怎么做人家丈夫的?”谢凡重重拍打着书案。他对刘凝波多少有点视如己出的意味,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不叫他心急如焚?
 
    “我会送凝波去戒毒所。”方逸伟仰起头来,整张脸异常笃定。
 
    谢凡却一下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行!”
 
    方逸伟感到吃惊和无法理解,沾了读品,唯一解决的办法不就是去戒毒所吗?
 
    谢凡却道:“别人沾了那东西,必须去戒毒所,但是刘凝波不行!”
 
    “为什么?叔叔。”
 
    “因为她是洛神!她是你父亲和我的心血,你明白吗?”谢凡满脸愁闷。
 
    方逸伟不解,“我不明白,除了去戒毒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吗?不去戒毒所,凝波就毁了。”
 
    “一旦进了戒毒所,洛神就毁了!”谢凡的声音提得很高,不怒而威,方逸伟还是第一次见谢凡如此激动,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文尔雅的儒商形象,“二十岁你父亲就把她交托给我,这么多年,我举全公司之力,栽培她,包装她,你以为捧红一个作家是多容易的事情?和捧红一个明星,并无实质差别。这么多年,凝波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就算离了一次婚,她的形象还是正面的,她是作为受害者的一方站在大众面前,哪怕第一次婚姻失败,她还是赚足口碑,博得了舆论的一边倒。可是吸毒是什么概念?一旦凝波进了戒毒所,那么从今往后,她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凝波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我在意,”谢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隔着书案,他和方逸伟两相对望,“你知道谢氏集团正在转型,凝波的小说都会被改编成影视作品,一旦凝波进了戒毒所,试问大众谁还会去看一个吸毒者的作品?****出于引导价值主流的目的,也会封杀凝波的作品,那个时候,不但刘凝波,整个谢氏都没有出路。你是继承了你父亲的遗产,可是你不懂经营,我不能把你父亲的家业也败掉吧?”
 
    方逸伟沉默了,他真不知道会有这般连锁效应。
 
    谢凡继续道:“再说说你,杨大秘书你,志在政界,一个吸了毒进了戒毒所的妻子,对你的政途不影响吗?你是谢家唯一的根苗,叔叔也希望你出人头地,光耀门庭,虽然你姓杨,但是你到底是谢家的正根红苗啊!叔叔不能眼瞅着你被毁了。”谢凡将手搭在方逸伟的肩头,这一搭仿佛将千白重担搭在他肩上,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难道就眼睁睁放任凝波,不去管,也不去拯救吗?”方逸伟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一定要封锁住这个消息,不能让外人知道,凝波吸了毒。”谢凡语重心长。
 
    “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方逸伟这话是质问谢凡的,不料谢凡却觉得他只是在询问他,于是他答道:“把她锁在家里。”
 
    方逸伟惊愕地望着他的叔父,果真是无商不奸,无商不狠。谢凡阴狠绝决的表情令他不寒而栗。
 
    刘凝波一觉醒来,自觉无颜面对逸伟,沉默寡言,安静得吓人。方逸伟携着她飞回本市,临行前,谢凡一再嘱托逸伟务必保守刘凝波吸毒的秘密,务必自行帮助她戒毒,切不可送戒毒所,兹事体大等等云云。方逸伟烦躁得很,但也只好应承。时值同一批选调生集体去省委党校学习提升,老板好心应允了逸伟为时两周的培训时间,但是他如何丢得下刘凝波?带眷赶赴省城,住在省委党校的宿舍楼里,一边学习,一边看住刘凝波,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刘凝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刘凝波执拗地走出八尺门18号,穿过浸在朝阳里显得暗淡无光的石墙巷子。一条毛色灰暗肮脏的流浪狗一路尾随着她,方逸伟也亦步亦趋地跟随。流浪狗在墙根的垃圾堆旁停住了脚步,一块西瓜皮羁绊了它的目光。相比美人的裙角,它对残存着许多红瓤的西瓜皮更感兴趣。它抬起头看了看刘凝波的背影,便夹着尾巴埋头去刨垃圾堆里的西瓜皮,惊动了一群绿头苍蝇“嗡”得乱飞起来。方逸伟疾步上前,摇着手赶开了撞到刘凝波白裙上的几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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