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帮忙搬的。”
“好,那我就不上去了。”
苏阿细说:“你先回去吧。”
“自己弄好了去吃饭。”
“嗯。”苏阿细挂了电话,发现江垣站在她身后两米之外。他在看着她打电话。
苏阿细问:“你怎么来的?”
江垣说:“打车。”
“自己吗?”
“对啊。”
她想说句“谢谢”,可是宿舍里面的白安安听见外面的动静立马就跑出来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然后目光挪到江垣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再看向苏阿细:“你亲戚啊?”
苏阿细说:“不是。”
江垣没看白安安,把苏阿细的箱子送到她手上。他靠近的时候,额头上的汗水慢慢地往下淌,流过了下颌骨,滴在领口,隐没了。
苏阿细把箱子推进宿舍,短短几秒钟的工夫,等她再出来,江垣已经往楼下走了。
“你等等。”苏阿细跟上去,把钱包从书包里翻出来,掏出两颗悠哈糖给他。
她握着糖果的手抬在半空,他不接。苏阿细什么都没说,江垣也什么都没问。情形尴尬,她在考虑要不要收回去的时候,他伸手拿了。
“谢谢你,以后就是同学了。”
苏阿细不知道江垣有没有听见她的这句道谢,她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在转角消失。
白安安的妈妈帮她收拾好东西,她们两人就下楼去了,留苏阿细一个人在宿舍。
她开始整理床铺。
宿舍四人间,她睡二号床,上床下桌,爬来爬去。这些最基本的家务活,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处理得游刃有余。
苏阿细洗了一下学校分发的被子和枕套,在阳台上晾起来,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她一个人去食堂吃了饭。
白安安一下午没有回来,苏阿细坐着玩手机的时候,有几个人推门进来了。
进来了一圈人。
本来想叫一声叔叔阿姨,可是她发现这一家子有老有少,参观似的进了他们宿舍。
她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进来的这个第二个舍友叫乔景。
个子一米七左右,短发,看起来壮壮的。因为她从进门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玩手机,所以苏阿细没办法看清她的样子。
她甚至没有过来打一声招呼。
乔景的妈妈很热心,给宿舍添置了打扫卫生用的工具,都是崭新的,还没有拆封,搁在洗手池那边。
乔景的家人替她打点好了一切,最后关怀式的问了一下苏阿细的情况,然后一圈人又一起出去了。
还有一个舍友,飞机晚点,要明早才到。
宿舍再次只剩她一个。
苏阿细把乔景妈妈买来的东西拆封,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一遍宿舍。
***
晚上开了一次班会,苏阿细过去的时候,乔景和白安安已经一前一后地坐好了。
乔景仍然在玩手机。
白安安招了一下手,“阿细!坐这里!”
苏阿细走过去,头发吹得八成干,香气四散。
白安安是随意找的位置坐,在倒数第二排,因此苏阿细入座以后,只要稍微抬一下眼睛,就看到前排几个男生回过头看她的时候,脸上挂着审视的意味。
隔了一个过道,江垣坐在她旁边,和右边的男生说话……异性在异性面前总是别扭的,还是比较容易和同性打成一片吧。
他没有看她。
“你身上好香啊。”
白安安对着苏阿细嗅了嗅。
“洗过澡了。”
班会交代了一些事情,袁婧和隔壁两个班的导生学姐轮流站在讲台上哇啦哇啦把学生手册讲了一遍,苏阿细没听进去几句。
最后,袁婧在自己班上问,有没有人自愿当军训负责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家还在闹哄哄地讨论着,所以没几个人听见,于是她下面一句话稍微放大了音量:“没人自愿我就自己选了啊。”
袁婧绕到他们班的座位最后几排,盯着点名册说:“女生苏阿细,男生江垣。有意见吗?”
苏阿细稍怔。
大家又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
有人插嘴:“凭什么啊?”
“你不服你当?”
“我才不要!”
“那你屁话什么啊!”袁婧扬着头说,“让你们提前感受一下这个看脸的社会呗。”
她一定觉得自己很幽默,他们班的同学也相当配合她的“幽默”,这个冷笑话讲下来大家都在笑。
苏阿细在旁边同学的调侃声中,象征性地扯了一下嘴角。
袁婧拍桌子:“诶诶诶!别吵别吵!到底有没有自愿要当的?!”
没有人说话。
“那行,那就这样吧。”
苏阿细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江垣。
他侧着身子,把二郎腿翘在课桌外面,低头玩手机,就像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觉得任命或者不被任命,都是无所谓的。
他好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乔景拍拍苏阿细的肩膀:“你行吗?”
“不知道。”
“你以前当过班长吗?”
“没有。”
乔景想了想,“江垣高中三年一直都是班长,他有经验,你让他带带你。”
苏阿细点点头,背靠着椅子,放低了声音:“你认识他啊?”
乔景说:“他长这么帅,在我们五中谁不认识他啊。”
她这才想起来,乔景也是南州人。
在苏阿细心目中,江垣骨子里的那股劲儿上不了好学生的道。他的张扬和随性,让他整个人显得对人对事都十分麻木,十分散漫。
可是人们往往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点很不好。
苏阿细把手里的一寸照片重新展开,交到走到面前的学姐手里。学姐走过去以后,她发现江垣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看,然后慢慢地,装作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
拽兮兮的。
神经病。
6、孤单心事「二」 ...
下楼的时候,江垣和一个男生走在前面,男生也是他们班的,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见过,但是苏阿细没记住他叫什么。
她盯着江垣的后脑勺走神。
两个人中间隔了大概有四五层台阶。
江垣走到转角之处,突然回了一下头,撞上她的视线。
楼道里灯光很暗很弱,但是这个对视的力度很大,大得她心跳如鼓声。
有的时候不经意的一个对视,都会让人浮想联翩。
回宿舍的路上,白安安一直拉着苏阿细说话,乔景连走路都在玩手机,她似乎不太擅长交际。
路过图书馆,轮滑社团在上课。
一个男生招摇地踩着发光的轮滑溜到她们面前,口中不清不楚地说了句话,他手背在身后,倒着往后滑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乔景的胳膊。
乔景因为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周身一震,她抬了下头:“我靠,滑得烂还不长眼睛。”
苏阿细看了她一眼。
发现白安安和苏阿细已经走得很远,乔景甩着胳膊往前跑了几步,跟上她们。
白安安把苏阿细放开了,去拉乔景的小臂。乔景被她拽得不舒服,轻轻地动了一下,白安安知趣地放开。
她小声地问:“你跟江垣认识啊?”
乔景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风云人物?”
“差不多吧。”
“校霸那种的吗?”
乔景皱了一下眉毛:“人家是学霸。”
白安安说:“看不出来诶,他成绩很好吗?”
“对啊,你看不出来又不一定就不是。”
“学霸为什么选文科?”
“学霸怎么不能选文科?”
“……”
乔景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没有特别的情绪,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不舒服,苏阿细回头等了她们两个一下,正好看到白安安的一个白眼。
毕竟大家还没有熟络起来。
不过苏阿细觉得乔景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宿舍的灯是开着的。
苏阿细第一个进去,她一只脚跨进门,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听到宿舍里面有隐隐约约哭泣的声音,有人在打电话。
白安安也听见了,她立马从苏阿细旁边抄进去,大声地嚷嚷了一句:“惠心你来了啊!”
正在擦头发的柳惠心不经意地抹了一下眼角,响亮地“嗯”了一声。
初来乍到,谁和谁都不熟。
那天晚上一直到苏阿细睡着,宿舍里面都保持着长久的沉默。
白安安打了一次电话,应该是和男朋友。
柳惠心起初哭了一会儿,无人问津,她给父母打完电话就自动收拾好情绪,开始整理东西了。
第二天集体去领了衣服和鞋子。
第三天军训就开始了。
那天早上起来,天气阴着。这对每一个大一新生来说都是好兆头。然而早上全体在操场上集合的时候,天气就缓缓地见晴了。
让你欢喜让你忧。
一开始是在操场上举行军训开幕式。
几个领导轮番发言过后,苏阿细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孩子走上了主席台,这个男孩子的出现,总算能激发起场上群众的一点点热情。
她听见白安安在旁边激动地尖叫:“卧槽,我们学生会主席啊!我知道他,超级帅的!”
耳朵怀孕这个词,在时君以开始发言的那一刻,苏阿细终于能够理解了。
优秀的人是会发光的。比如这个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的男生,他清瘦的身子撑起一身熨帖的西装,昂首而不做作,自信而不自负。举手投足都溢出来满满的荷尔蒙。
时君以能把在人前的风度拿捏得很好,游刃有余,不娇不奢。随时随地让自身的气派收放自如,是个相当大气的男生。
苏阿细小声地问白安安:“他是学播音主持的吗?”
白安安说:“不是喔,医学院的,拿手术刀呢,准医生。”
苏阿细听见斜后方有人懒懒散散地说了句:“总有一天我也会站在那里。”
苏阿细真想损他一句:“拉倒吧你。”但是她觉得打击同学自信心很不好,所以她闭嘴了。
还好她没说,因为两年以后,江垣梦想成真了,而苏阿细,还是只能站在台下当一颗白菜,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子色眯眯地抱着脸说:“主席你好帅!”
没有人永远是无知少女,但永远有人是无知少女。
***
三个班一个连,苏阿细他们班是和教育学院的两个班级。教官姓孙,二十来岁的样子,虽说长得不丑,可没有带隔壁方阵的营长帅,所以队伍里的女生都齐刷刷地往旁边看。
每次歪一下脑袋,孙教官就开始骂她们。
他们的场地靠近西边的围墙,太阳下山的时候,能站在阴影里训练,因此沾到一点光。
苏阿细后排站的是男生,他们班男生不多,十几个,她觉得自己的位置有点危险。
第一天下午,休息的时候,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坐在苏阿细旁边,有意图地和她说话。
女生一直笑嘻嘻的,笑起来的时候两边眼角下有两个泪窝。她扎着马尾,额头上有几缕碎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她说:“小姐姐,你长得超美的,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苏阿细说:“我叫苏阿细,新闻系的。”
“我叫简喜乐,简单的简,平安喜乐的喜乐。我学前教育。”简喜乐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给我写一下你的Q.Q号吧,写我手背就行。”
苏阿细站起来,从裤兜里拿出来一张餐巾纸,垫在墙上给她写了。
简喜乐得意地转身归队,突然一群男生涌过去,把她的纸巾抢走。简喜乐气得把男生一顿暴揍。
苏阿细看着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她注意过这个女孩子,因为简喜乐在他们军训的时候,总是坐在旁边休息。
可能是身体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