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生活——寒小期
时间:2018-01-19 15:13:31

    其实那也不叫听说,就是昨个儿表演课上,老师让同学们自愿结对,来表演一下现实中的事儿,毛头自告奋勇的上台去了,临了还把徐向东拽上去了,两人直接当着老师和同班同学的面,把那天碰上梁斌的事儿演了一波。
    于是,全班都知道了。
    到了晚上,所有男生都知道了,因为毛头在宿舍又演了一波。第二天就有女生过来抗议,凭啥歧视女性呢?有好戏应该表演给大家一起看。
    及至大部队杀到,整个电影学院已经观摩完毕最新剧目“偶遇陈世美”。
    关键时刻,赵红英挺身而出:“我是他奶!你叫他出来!”
    被委以重任的那位同学名叫章世耽,长得高大英俊,这要是搁在喜宝所在的京市大学,绝对的系草乃至校草。然而,电影学院帅哥美女如云,他帅气是帅气的,就是缺乏了那么一点自信心,所以他特别佩服毛头,觉得这人真的很厉害,长成这样还有如此的自信,何愁干不成一番大事业?
    直到,章世耽看到了毛头的亲奶。
    “奶奶您这边请,您先在这儿歇会儿,我这就替您去把社会哥叫来。”
    “找宋社会的?这些都是啥人啊?”正说着,就有其他同学凑了过来,纷纷用审视的眼神看向大部队。还有女生很不客气的冲着他们瞪眼:“问清楚了吗?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学校里头放。宋社会认识他们吗?”
    章世耽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去找毛头了,留下一帮学生对着赵红英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如果只是这样倒是还好,大城市的孩子嘛,还是大学生,傲气一点儿不算啥,关键是那一脸护短的样子是要闹哪样儿?
    赵红英已经没眼看了,亏得她还担心毛头那德行容易得罪人,哪天要是被人拿麻袋蒙了打,她都不觉得奇怪,可眼下瞧着,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大眼瞪小眼的过了好一会儿,毛头才姗姗来迟。
    章世耽比他都激动:“社会哥,我算是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自信心,敢情是家学渊源。你奶特别有气势,穿的衣服也好,百货大楼有这种衣服吗?看着就跟大领导家的老太太一样。”
    “屎蛋儿你边儿玩去!”毛头随口打发了他,浑然没有发觉,一时不查叫出了自己给章世耽取的绰号。
    屎蛋儿同学——章世耽整个人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被劈了个外焦里嫩。他是京市本地人,父母长辈都是艺术家,作为家里的长子嫡孙,他的名字据说是由祖辈绞尽脑汁翻阅典籍才想出来的,蕴藏着长辈的无尽期许和祝福。
    然而,屎蛋儿……
    不提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章世耽,毛头见了他奶后,立马冲着旁边的同学说道:“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明天早上肯定回来。”
    “行啊,包在我身上了。要是来不及,我可以帮你点到,没事儿的,你去忙吧。”
    “就是,要是班长敢记你的名字,我回头叫他好看!”’
    “宋社会你去吧,早去早回。”
    在同学们依依惜别的目光下,毛头雄纠纠气昂昂的跟着他奶走了。直到走出了老远,赵红英回头看时,还瞧见不止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往这边看,顿时大为惊奇:“毛头又干啥了?是不是又忽悠人家了?”
    “我干啥了?我……对噢!”毛头猛地惊醒,赶紧把他前两天遇到的那人说了一遍,余光一瞥,就看到了许大妞,“许静姑姑,我前个儿看到你男人了,我还摸到了他现在那住处,没敢进去看,可我看到那院子里有挂着女人的衣裳,还有小孩子的尿布。”
    许静“腾”的一下涨红了脸,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侯一山那王八犊子,我就知道他一定在外头有人了,好啊,看我这回不打断他的腿!!”
    名字里有个“静”字,并不代表就一定是文静的性子。其实许静年轻时候还挺小女人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这些年来又是一个人带大了五个孩子,她比刘芹年岁更大,大儿子都十三岁了,最小的也有七岁了。加上老许家的条件没刘家那么好,被男人抛弃以及生活的艰辛,早已把当初的小女人变成了如今的泼妇。
    不过,一行人还是决定按照原本的计划,先去京市教育学院找梁斌算账,这边完事了再去找侯一山那个王八犊子。
    ……
    严格来说,梁斌还真是流年不利。
    死刑犯还是一次性了结呢,偏生他被不同人的折腾了无数次。从最初的路遇毛头开始,仿佛开启了他的噩梦人生,接着被同班同学搞了一回,将他的事迹宣扬得全校皆知。好不容易等事态稍稍平息了,校方又给了他致命一击,那些本该属于他的荣誉就此易了主。这还不算,未婚妻又把他甩了,他千辛万苦求来的工作也黄了。
    苦啊,就算他是负心汉,是陈世美,难道就该沦落至此?
    梁斌恨透了老宋家那个癞毛头,要不是因为不知道对方全名以及住处,他老早就杀过去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梁斌内心的憋屈,天老爷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亲自把毛头送到了他面前。只是,天老爷对他太好了,送去了毛头还不止,顺便也把他的媳妇儿、孩子、老丈人一家子、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各种沾亲带故甚至压根就没啥关系的村民都给送来了。
    等看到大部队凭空降临到自己面前时,梁斌整个人都木了,如果说先前是三魂去了两魂半,那么现在完完全全就是即将魂飞魄散的节奏。
    跟毛头在学校里的好人缘不同,当然也跟喜宝那种不同,起码没人会故意跟喜宝为难的,可梁斌……
    一听说是他乡下的媳妇儿孩子来寻亲了,就有同学热情好客帮人带路,还有人帮着把梁斌从教学楼里喊下来,甚至有那种上蹿下跳让大家全下去看好戏的。
    只能说,人要是倒霉,喝水都塞牙。
    不知道哪个人才居然连副校长都请了过来,更别提其他的老师同学了。等梁斌勉强回了点儿魂,就发现目光所及之处,不是想要找他算账的,就是等着看好戏的。
    “小芹……”此时再否认肯定是不行的,电光火石之间,梁斌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未婚妻已经跑了,用他祖母遗物换来的工作也黄了,学校内部对他意见很大,现如今他也只能咬牙把大学先念完,倘若真的无法留在京市,那他就得另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调职去沪市。所以,他必须要把刘芹稳住,绝不能让她毁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事与愿违,他才说了媳妇儿的名字,刘芹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兴许曾经的刘芹也是家里的娇娇女,哪怕是乡下地头长大的,很多受宠的女孩儿也没怎么下过地,多半都是帮着家里做做家务活儿,或者带弟妹侄儿玩。可刘芹早已不是当年被父母捧在手里宠的小姑娘了,自打嫁人之后,她就长年累月的在地里干活,等后来梁斌离开后,她更是什么活儿都要自个儿干,自然而然的练就了一把力气。
    只一巴掌,梁斌就身子一歪,差点儿没被扇到地上去。踉跄得倒退了好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子后,他刚要找刘芹算账,就听到一阵哄笑声。
    下意识的侧过身子往后头一看,他的老师满脸都是鄙夷,而他的同学们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有几个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见他不敢置信的瞪眼过来,还对着他指指点点,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也完全不怕他事后报复。
    梁斌徒然间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子凉意,他觉得这回是真的完了,如果不是笃定他没有起来的机会,这些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直接撕破脸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一巴掌甩了过来,正好给了他个左右对称,就是这回他没防备,一不留神就摔在了地上,手掌直接被地面磨破了皮,渗出血来。
    抬头一看,第二巴掌不是刘芹打的,而是刘芹她哥。
    刘芹这会儿已经捂着脸哭开了,边哭边控诉梁斌,一桩桩一件件,听得这些吃瓜群众两眼锃亮,纷纷表示支持她严惩负心汉。
    “现在是婚姻自由!我跟她不是因为爱情结合的,是他们强迫!强迫我的!!”梁斌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如果真的因为刘芹闹事而被勒令退学的话,那他就真的完了,彻底完了。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就引起了嘘声一片。
    “要不要帮你报警啊?告他们强抢良家妇男!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芹放下了捂着脸的手,满是泪痕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我要跟你离婚。”
    “我又没跟你结过婚!”
    “那就先结婚,再离婚,省得小顺和桂丫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们爹不知道是人是鬼!”刘芹冷着脸说完这番话,她哥立刻把她拽到一边,上前就狠踹了一脚,然后一把揪住梁斌的领子,问已经看入神了的毛头:“派出所往哪儿走?”
    都不需要毛头回答,就有好心善良热情的大学生帮着指路,因为稍微有些远,期间还要绕好几个胡同,干脆就自告奋勇帮着带路。
    这时,副校长急急的上前拦阻,以为他是来抢人的,刘芹她爸还有几个叔伯立马虎着脸挡住了他,把他吓得面无人色,忙不迭的摆手解释:“等下再送可以吗?请务必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先把勒令退学的声明书打出来,你们看成吗?”
    毛头赶紧上去拉人:“让他开,先退学再去派出所也来得及。梁斌是在考上大学之前就已经抛妻弃子了,跟学校没关系。”
    副校长感激的看了毛头一眼,这小青年长得虽然黑了点儿,关键是思想觉悟高,再戴着滤镜仔细一看,毛头那黑黝黝的脸上满是劳动人民的善良和质朴,一身的英雄正气,看着就是个好人。
    刘家的人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人副校长的意思,可毛头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横竖就是稍微晚一点,不妨事儿。
    而教育学院,也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开出了勒令退学的声明书,其速度之快,叫人很怀疑是不是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刻了。
    当然,那就不是很重要了,等将人扭送到派出所后,好戏也不过才走了一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侯一山今个儿一大清早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他回忆了半天,只记得小时候他奶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问题是他左右两眼都拼命得跳着,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不止眼皮跳,他心口也在噗通噗通猛烈的跳动着,叫他忍不住想跟领导说明天请半天假,好去医院做个检查。
    成功的请到了半天假,他急急的回了家,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围了一堆的人。
    “让让,让让!”
    勉强挤开人群走到里头,在看清楚里头的情况后,侯一山彻底懵了。
    京市的住房条件一直很紧张,侯一山和老婆孩子都是住在一个类似于喜宝名下小院差不多的院落。只不过同在一个院子的,还有另外两户人家,侯家只占了一间东厢房。也就是说,毛头那天看到的女人衣服和孩子的尿布,其实是邻居家的。可毛头也没说错,侯一山的确又另外娶了媳妇儿。
    他离开第七生产队的时间要比梁斌晚上一年,因为高考恢复的缘故,他在复习之后,就参加了次年的高考,可惜最终还是落了榜,而且差距有些大。无奈之下,他索性也不考了,找父母兄弟借了点儿钱,加上他本身就是高中学历,愣是寻了个还凑合的工作,等上班以后,又经人介绍找到了现在这个媳妇儿,没多久就结了婚,再然后生了儿子,一切水到渠成,近乎完美。
    如果不是眼前出现了他的前妻和五个儿女,他都已经忘了,原来自己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家,还有其他亲生的孩子。
    “侯一山,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许静插着腰冲着侯一山大吼大叫,相较而言,侯一山后娶的媳妇儿就要温柔多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这阵势给吓到了。尽管老许家来的人不多,可架不住刘家那头办完了事儿,以及其他陪同前来的村民,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粗粗一数,起码也得有几十号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侯一山媳妇儿已经被吓懵了,只搂着儿子瑟瑟发抖。
    好在其他人也没打算为难她,毕竟想也知道侯一山不可能把事情真相告诉后娶的媳妇儿,都是可怜人,就没必要互相折磨了。
    老许家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侯一山本人。
    眼见这人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许静一个没忍住,上来就是一巴掌。
    刘家跟梁斌协商的结果是,先领个证,等抚养费到位了,再离婚。等到了侯一山这边,这招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从法律角度来说,角落里蹲着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才是侯一山真正的媳妇儿。好在,许静本身也不是过来要名分的,她要的是孩子的抚养费。
    “我现在有工作,每个月都有工资,如果你不闹的话,我可以每个月把一半的工资寄给你。”侯一山沉默了半晌,最终开口提出了解决方法。
    许静刚才甩了他一巴掌,这会儿倒也冷静下来了:“你每个月工资多少?光嘴上说说,连个凭证都没有,叫我怎么相信?走,去你们单位,你别给我甩花招,我连你家都能找到,想去你单位简单得很!”
    侯一山真没想耍花招,不过他也确实没想通,怎么过了这些年,早已被他抛到脑后的乡下穷亲戚就这样突然到来了。可现在也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他扫视了一圈,见有村里干部在,就邀请他们一同前往,至于其他人就歇了吧,这是协商,不是打仗。
    呃,假如协商不成的话,也是可以随时改成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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