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生活——寒小期
时间:2018-01-19 15:13:31

    在仨小只的身上来回的审视着,赵红英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扁头那撮高高耸立在狂风中巍然不动的黄毛上,决定先拿扁头开刀。
    ……
    第二天的情况跟来时差不多,赵红英一行人大包小包的上京,同样也是大包小包的离开。不同的是,来时带的全是土特产,去时……也是土特产,就是产地变成了京市的。
    赵红英内心是舍不得的,只限喜宝不包括其他人;仨小只更舍不得,他们打从心底里认为几个堂哥都是天大的好人;宋卫民身上全是又大又笨重的东西,累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袁弟来破天荒的面带笑容,尤其看向仨小只自个儿拎着背着的东西时,更是充满了赞赏。
    ……会知道主动讨要东西了,要了东西还知道自己拎着背着,看来啊,她家这仨儿子总算是出息了。
    除了即将远行的这群人外,送行的队伍也异常庞大。强子和大伟都在,春丽俩口子也在,毛头和喜宝也不例外,唯一在京市却没在场的,也就只有臭蛋那傻孩子了。
    臭蛋早已恢复了正常训练,哪怕训练基地那边也安排了队员们过大年,然而假期却仅仅只有两天。这个时候,当然是一切照旧的开始日常训练,为今年秋天的全运会做准备了。
    火车站站台上,依依惜别的人并不只有老宋家这群人。然而,即便有着再多的不舍,分别的时间还是到来了,三天两头误点的火车,今天特别的准时,鸣着汽笛吱嘎吱嘎的启动了。
    “宝啊!奶忙完秋收就来看你啊!”
    喜宝拽着毛头的胳膊,冲着火车的方向狂点头。被掐着胳膊不敢怒更不敢言的毛头委屈唧唧,能扭头看到他姐和姐夫一脸恩恩爱爱的模样,更委屈了。
    火车上,人潮依旧。
    相对而言,返城的人们没有过年前那么多,可真要比较起来,也没少多少。反正还是无比的拥挤,不出两三站,过道上就挤满了人群。幸好这一次,赵红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赶在人潮上火车前,先让家里人挨个儿跑了厕所,然后就开始了长期作战。
    两天两夜之后,火车再度鸣着汽笛声进入了火车站,从火车换到汽车,然后一行人肩挑手提的踏上了回村的路,运气很好的在半路上碰到了正从乡政府开会回来的赵建设。
    面对亲姑的热情招呼,赵建设脸上笑嘻嘻,心里就……
    都碰上了,还能怎样呢?当然是把他姑全须全尾的送回家去,再把东西尽数运到老宋家的红砖楼里。骑着自行车来回几趟后,赵建设终于完成了任务,头也不回的溜了。
    哪怕他现在已经当上了村长,那些年被他姑支配的恐惧,早已铭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唉……
    及至赵建设回到了家,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老宋家其他人的变化倒是不大,顶多就是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唯独扁头迎风耸立的那撮毛让他颇为印象深刻。
    当下,赵建设又出了家门,转个身就去了他堂妹家里:“妹夫啊!”
    曾校长正在写新学期的计划书,这几年国家是越来越重视教育问题了,他也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因为一时的诱惑选择返城。在当时看来,他那么做傻得可以,可现在只怕连那些已经回城的都在后悔,因为那些人除非是考上了大学,不然极少有寻到好工作的,多半人甚至还窝在父母家中啃老。
    反观他,因为那时候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成了十里八乡的知青模范,学校在去年又重新翻修了一遍,对比以前的公社小学现在的中心小学,要好得太多太多了。更重要的是,现在城乡结合了,所有小学应届毕业生皆可以参加小升初的考试,只要考上了,就能去县里念书,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冷不丁的断了考试,学习好却没气运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赵建设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盘算这个事儿,见了人就随口说了出来:“前些日子,中心小学的校长来找过我,说他们学校今年的生源不足,让我们把招生细则规范一下,最好是禁止外村人就读。”
    “凭啥?!”赵建设本来是想跟他说说老宋家扁头的事儿,一听这话直接恼了,“都已经改革开放了,还搞这些名堂?把谁当傻子呢!反正咱们当初建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把规矩定下来了,本村的学费免,只收书本费,外村的一律按规矩收费。”
    就因为红旗小学的这个规定,直接导致了附近村子的人都愿意把孩子送过来,反正收费是一个样儿的,读哪儿不是读呢?当然要选个离家比较近的。
    ——这是以前的想法。
    最近这两年里,因为红旗小学的小升初通过率达到了九成以上,正好国家又在玩命的宣传读书改变命运的事儿,一下子就给红旗小学竖了个金字招牌,直接导致中心小学生源稀缺,甚至还有县城里的人把自家孩子往红旗小学送的。
    可这又关他们啥事儿呢?你自个儿没本事还怨别人太能耐?
    曾校长知道赵建设一定会这么说,老赵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的,觉得蠢货就该自生自灭。
    “假如,我是说假如,今年秋季中心小学招不到新生,怎么办?”曾校长问。
    赵建设拖了把凳子横刀立马的坐了下来,别看他在赵红英跟前怂得很,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那个霸气威武的村长大人。
    “怎么办?凉拌!要我说,中心小学都破烂成那个样子了,连修缮的费用都拿不出来,还指望啥啊?但凡心疼孩子的家长,都舍不得把自家孩子往那头丢。夏天热死个人,冬天那冷风直接从窗户缝里往教室里灌,都不知道病了多少人。干脆这样好了,咱们先把自个儿这块弄好,等过两个月,我想办法划一笔钱给你,把每个教室都按上电风扇,再把操场弄成水泥地的,跟县小学那样按个篮球架啥的,反正就是要往好的弄!”
    “然后呢?”
    “当然是等着中心小学那边求上门来,咱们乘机把他们吃掉!”赵建设那叫一个嘚瑟啊,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可要是对方没了生源,死乞白赖的求上门来,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曾校长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横竖现在村里各家各户都有钱了,别说是直接从村里账上划钱,就是让他们掏钱把学校修一下,也是愿意的。
    再有就是,村里那些胆子大的人家都出去了,或是打工赚钱或是做些小买卖,胆小的还留在村里呢。假如他们把学校做成乡里独一份,光是那些个孩子平时买买零嘴啥的,不也是一笔不小的钱?毕竟这些年各家各户都有钱了,人一有钱当然舍不得亏了孩子。
    越想越在理,曾校长一把拽过他的笔记本,提笔唰唰的记录了下来。
    赵建设二郎腿翘着,就这么看着他堂妹夫在那头记笔记,猛的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开口说:“我说妹夫啊,你也得注意一下,学生的学习成绩是要抓,其他方面也不能耽搁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宋……”
    冷不丁的卡壳了,赵建设忘了扁头叫啥名儿了。
    好在曾校长不欲为难他,再说在村里待了那么多年了,也知道乡里乡亲的很少叫全名,头也不抬的提醒道:“说小名。”
    “就是那个扁头啊!我今个儿看到他了,他头顶上竖着一撮毛,一点儿学生样儿都没有。你这个既当校长又当班主任的,就不能管管?”
    曾校长突然停下了笔,侧过脸斜眼看着他:“老宋家的人从京市回来了?是宋老太又骂你了,还是又给你找活儿干了?”
    有这么个妹夫也是挺操蛋的,赵建设气哼哼的起身就走:“我是好心提醒你!算了,我不管了。”
    赵建设是跑了,曾校长在做完笔记后,又琢磨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起身出门了,去的就是老宋家方向。他倒不是专程去老宋家看扁头的,而是带着笔记本去了学校里,可谁让学校和老宋家的红砖楼仅仅隔了一条村道呢?
    这不,迎面就撞上了。
    很难说谁是谁的劫难,曾校长盯着扁头脑袋上那撮金黄色的毛足足看了五分钟,这期间不止有一股寒风吹过,然后那撮毛愣是屹立在寒风中巍然不动。
    扁头也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出门就能跟曾校长打个照面,要是早知道的话,他说啥都不会急赶着带着礼物往老袁家跑了。
    师生两人就这样在村道上互相凝视着,两人的面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凝重。
    然后,扁头一个侧身飞快的跳下了田埂,从田地里“嗖”的一下跑远了。其速度之快,一下子让曾校长梦回多年前……
    臭蛋啊,扁头真不愧是臭蛋的亲弟弟。
    琢磨着离开学也没几天了,曾校长最终还是决定先把正事办了,要是还有空的话,再去老宋家来个家访,相信老宋家还是讲道理的人多。
    而那头,扁头“嗖”的一下就跟那离弦之箭一般窜出去老远,直到他来到了袁家门口。
    现在还是正月里,虽然真要找活儿的话,也能寻出一些来,不过老袁家是一窝子懒蛋,扁头进去时,全家都缩在堂屋里边烤火边喝热水。
    “扁头你从京市回来了?哇,你这头上是啥呀?你咋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袁胖子一下子冲了过来,他虽然跟喜宝和毛头一年生的,然而正应了那句老话,光长年岁不长脑子,直到现在他依然跟扁头玩得极好,甚至跟宋东和宋西都完全没有任何代沟。
    “都是我给你们的礼物,从京市华侨商店里买的!”
    扁头当然不舍得把所有的玩具都拿过来,不过本质上来说,他还是属于比较大方的,强子给他买的那些东西里,他挑挑拣拣的,拿过来足足一半。
    铁皮青蛙、飞行棋、扑克牌、溜溜球、陀螺……
    要说贵重吧,还真没有,就是数量多,而且每一样东西都非常的新颖,是从未出过远门的老袁家众人前所未见的。
    没法子,谁叫老袁家一窝不单懒还怂,外加胆子还特别特别特别的小。人家袁弟来在去京市之前,起码还去过县城里,可老袁家的人最远也只去过乡里。一下子看到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别说袁胖子兄弟几个了,就连袁家大舅和小舅都不由的凑了上来,很快他俩就把目光瞄准了那几副扑克牌上。
    按说扑克牌属于赌博工具,可这几副却是很稀罕的水浒牌,就是纸牌上画了各种角色形象的,当然背面的花色还是一样的。是属于那种既能当做玩具,又照样能玩的扑克牌。
    “扁头啊,这个给舅舅成不?”袁家小舅哄道。
    扁头瞄了一眼,立马就点头了:“拿去吧。”又招呼袁胖子,“咱们去院子里玩陀螺,我大堂哥给我买了一整套呢!我还带了靶标来,你给我找个杆子咱们钉上去,练飞镖玩。”
    “好好,咱们这就走。”袁胖子平时懒得要命,这会儿倒是勤快极了,帮着抱上东西就往院子里冲。
    几乎与此同时,老袁家那虚掩的院门又再度被推开了,宋东和宋西也大包小包的进来了。
    一个嚷嚷着:“大哥你咋不叫我们就跑了?妈又在家里骂人了,说你的寒假作业没写完就跑出去玩,还说等你晚上回去打死你。”
    另一个则忙着掏零嘴,还顺带拆台的:“怕啥,家里奶说了算,妈不敢真的打死大哥。来来,咱们来吃好东西,全是京市买的!”
    只怕打死袁弟来都没有想到,她寄予厚望的仨儿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老袁家笼络去了。这事儿吧,赵红英倒是有所耳闻,却没当一回事儿。也许很多人觉得老袁家不上进,可平心而论,他们家除了重男轻女外,也没啥其他问题。不上进是真的,可也从来没有闯过祸。
    再说这重男轻女吧,在那些饥荒年里,生下闺女直接溺死、活埋的不知道有多少,老袁家是拿闺女当丫鬟使,可起码没直接弄死吧?而且,随着家庭责任承包制的推广,老袁家终于开始老老实实干活了,毕竟是给自家干的,而不是吃大锅饭。也因此,这几年来他们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连带几个丫头片子也能吃饱穿暖,最小的那个跟宋东宋西一样大,在去年秋天也跟着去上学了。
    综合总总考虑,赵红英完全不拦着扁头哥仨跟袁家人相处,怂就怂呗,不怕傻子怂,就怕人傻想法还多,哪天要是把天给捅破了,倒霉的一样是家里人。
    ……
    彼时,京市的各个大学也陆续到了开学报道日。
    这年头不比后世,最早开学的并非小学初中,而是大学。当然,大学开学日是由各家自己定的,像喜宝就要比毛头提前三天开学。
    因为多半东西都留在宿舍里没有拿回家,喜宝这回只背了个双肩包,外加手里拎了个兜儿就去学校了。跟上学期一样,开学第一天只需要报个到,无需上课。而从第二天起,则是不间断的各种大会,直到下周一才正式开始上课。
    跟那些或是沉浸在过年的喜悦气氛中,或是寒假打工累得不轻的同学不一样,喜宝几乎迅速就恢复了学习状态。原因很简单,她一整个寒假的确一直在忙着学习。
    看着开学第一天就在宿舍里看起了书的喜宝,宿舍里的其他同学都很无奈。到底已经相处了一整个学期,她们或多或少的也都明白了喜宝的性子,说好听些就是学习起来格外的专注,说难听点儿就是个小书呆。
    ——明明可以靠脸的,为啥非要靠才华呢 ?
    这个想法在第二天的院里评优大会上更盛了。
    评优大会倒不是真的评选出优秀学生,毕竟这是春季开学。有刘晓露这个包打听在,连喜宝都知道今天的大会是为了颁发奖学金。
    一等奖学金一百块整,只评一人,二等的八十,有三人,三等的六十,可以评五人。
    值得一提的是,奖学金并不是全校性质的,可同样也不是单一个系的。就拿喜宝所在的英语系而言,就是跟其他另外几个外语系共享奖学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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