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宝很是无奈,好在已经坐过两趟车了,离目的地也不算远了,她一手挽着奶一手拉着爸,跟在强子哥俩身后,兴冲冲的往那头走。
这带院子的未必是四合院,多半都是普通的自建房,而四合院最大的特点就是古色古香。宋卫军买的四合院,因为保存得当的缘故,几乎没怎么遭到破坏,原房主倒是搭了个小棚子,不过这会儿已经被强子让人拆干净了,碰上门窗有破损的,他也都让人一一补好了,用的还不是现代的木材,而是特地蹲守在旧货市场里,买了些人家拆掉不要的旧门窗。
也因此,一开小院的门,就有种走入历史的感觉。
进了院门,先是一座影壁,绕过去后,还有个小小的垂花门,进去才算是正院,一正两耳四厢房,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则是庭院。如果是春光正好,兴许还能有满目的绿意,不过这会儿真的只有一堆的积雪了。
强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不是最近挺忙活的,也没来这边瞅瞅,这雪堆得是有些厚了。”
其他人倒是不在意,毕竟光看其他的,就已经能看出强子的用心了,等掏了钥匙打开屋子仔细看时,更是发现里头多半都已经摆好了家具,虽说乍一看啥朝代的样式都有,不过已经很不错了,起码配得上一句古色古香,细节就无需追究了。
“对了,后头还有一排后罩房,一起瞅瞅不?不过那头没摆啥东西,就是把地抹成了水泥地,把墙壁刷白了,旁的都没弄。”
横竖来都来了,强子索性领着人把里外都瞧了一遍,就跟他说的那样,后罩房几乎没咋弄,毕竟宋卫军这边统共也就父女俩,哪怕算上老宋头和赵红英,那也一样住不了那么多房间。要知道,这种最传统的四合院,本身就是为了一大家子人设计的,老夫妻住堂屋并耳房,大儿子一家住东厢,二儿子一家住西厢,闺女则住后罩房。如果人口更多一些,还能再细分挤挤,像有些几户人家合住一个院子的,还有一间房住祖孙三代的。
“挺好的,就是我现在还得住军区那头,晚上常有拉练。喜宝又要住校,这归整出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住不了人。”宋卫军有些为难的说道,“不然你俩有空来住住?”
强子忙摆手:“可别了,我俩有地方住,就算回头买了四合院,多半也是先撂着。”
“这可就难办了,房子得有人气才好,你帮四叔弄得那么好,我也舍不得租出去给人家住,这事儿吧……妈,要不你留下?”
赵红英毫不客气的丢了俩白眼过来:“装!你接着装,当妈已经老糊涂了,猜不出来你心里想的啥!”
“想啥呀?”喜宝是真不知道,一脸迷茫的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被小儿子摆了一道,又碰上真正缺心眼的小孙女,赵红英是真的没辙儿了:“算了算了,等我回去跟老头子好好商量一下,这是个大事儿,你总不能直接把我扣下不让走了吧?”
“哪儿能呢?再借我十个胆儿也不敢。”目的已经达成,宋卫军赶紧讨饶,还不忘给强子哥俩使眼色,示意赶紧走人。
强子哥俩多配合呢,毕竟他俩的四合院还得靠人家呢,当下一边一个,连哄带骗的直接把赵红英给拖走了,剩下喜宝瞪圆了眼睛,忙拽上她爸跟了上去。
看过了近乎完美的古四合院,等走到十分钟路程开外的待售四合院时,喜宝一个没忍住直接捂了眼睛。
没有古色古香,只有乱七八糟的违章建筑。
原本的影壁直接被人当成了墙面,搭起了棚子,里头是一堆的杂物,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味道。这还是大冬天呢,夏天的话,等着苍蝇蚊子做窝吧!
因为前头空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得已他们只能踩着一堆垃圾往里头走,径自穿过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垂花门,进了所谓的正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庭院了,挤挤挨挨的全是简易棚顶,抄手游廊也早就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同样是简易棚。喜宝站在垂花门前瞅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哪里是正堂哪里又是厢房,反正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乌黑,即便是大白天,进了里头也照样是伸手不见五指,抬头看去,也只有缝隙里透过几缕阳光。
喜宝一脸懵逼,忍不住问强子:“大哥,刚才那个原先也是这样的?大哥你好厉害。”
“可别吹捧我了,我这也是头一次看到被人糟蹋成这样的四合院。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得救,起码主体建筑还在。”强子伸手摸了摸下巴,迟疑了半晌,拿手肘捅大伟的背后,“你咋说?你要的话,先紧着你。”
大伟面上的神情真没比喜宝好多少,闻言立马狂摇头:“我不要。”
“也成,那我就先买四合院,你先去买个楼房好了,不然这钱也确实是不大凑手。”
如果是一人买个四合院并一套楼房的话,那就势必要挪用流动资金了,可他们的买卖已经上了轨道,随时都会扩张,一下子用去太多的流动资金肯定不妥当。所以,干脆一人弄一套,这样就好很多了。
“对,回头冬天你上我那儿住,平时我来你这儿凑合,多好!”大伟也正有此意,俩人就站在垃圾堆里草草一商量,很快就给了宋卫军答复。
宋卫军看着他俩讨论,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得了准信后也不着急走,只问:“平常你俩也是这么随便就下决定的?就从来没有产生过分歧?”
哥俩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强子说:“肯定有啊,可他小,我一般都让着他。”
大伟点头附和:“对啊,谁叫他是老大呢?不过说句实话,他要是一吼我,我基本上就都怂了。”
也就是说,在产生分歧的情况下,十有八九都是以大伟的意见为主,不过只要强子坚持,让步还是大伟。
“挺好的,希望你俩继续保持。”宋卫军拍了拍俩侄子的肩膀,扭头正想找闺女和老娘说话时,却发现这俩已经跑了,“得了,咱们也走吧,反正就这样,回头肯定要大整改的。”
强子心有戚戚然的点了点头。
等离开这边后,他们往回走时,又再度路过了宋卫军买的那个四合院,不过这回路过的却是后门了,准确的说应该是侧门,搁在早以前,是供下人出入的。
“爸你瞧,这户是什么人家?里头种了好多树。”喜宝指了指仅隔了一条小巷子的院墙,虽说是冬日里,可站在院墙底下,还是能看到高高的树冠,而且瞧着,起码有七八棵的样子。
宋卫军抬头瞧了一眼,当下就笑了:“闺女你可算问对人了,买房子之前我可把附近的邻居都打听了一遍。这里头住的是,开国元勋谢老的孙子,虽说买房子借了谢老的名头,不过我听说,买房子的钱全是人家自个儿赚的。”
“这房子不小吧?”赵红英仰着脖子瞅了又瞅,可除了高过院墙的几棵树外,啥都没看到。
“小三进呢,院套院的,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子。”宋卫军也不清楚具体的价格,可他买的那个就花了足足八千块呢,这么大的四合院,铁定还能往上至少翻一番。
强子和大伟又开始拍马屁,抢着说回头一定努力赚钱,给奶买大院子住。
赵红英懒得理他们,瞅着天色也不早了,让宋卫军赶紧把钥匙还给人家,要能敲定就趁早把事儿办了,自个儿则拉着喜宝回家去了。至于俩大孙子,只怕不是跟着宋卫军走,就是该去店里忙活了,毕竟生意人可没休息日。
繁忙的工作日总给人一种看不到头的错觉,反过来说,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
在把赵红英等人送上火车前,他们先把臭蛋送回了国家队。搁在以往,这事儿费不了什么劲儿,早先喜宝和毛头刚来京市上大学时,就隔三差五把臭蛋领出去吃个饭啥的,可别忘了,这回有张秀禾。
臭蛋倒是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哭得异常惨烈,可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软语苦苦哀求:“妈,你不走成吗?妈,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吧。妈,我舍不得你。妈……”
一声声的妈,直接把张秀禾说得眼泪唰唰的下来。
其实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正确的,像强子,打从两三岁稍微懂点儿事起,就开始无比嫌弃爹妈,见天的就往外跑,从不在爹妈跟前撒娇卖乖。所以,他也是张秀禾几个孩子里头,最不受关注的。一方面是因为底下一群弟弟妹妹,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他性子豁达不黏糊。
现在换成了黏黏糊糊不停撒娇哀求的臭蛋时,张秀禾那心软和得一塌糊涂,差点儿就松口答应了,又想起强子早些时候提过的接他们俩口子来京市定居,她咬牙说:“要是回头你奶他们来京市了,妈肯定也跟着来。”
臭蛋是选择性的听人话,当下就把这个理解成了妈会再来。于是,立马多云转晴,高高兴兴的跟着生活老师跑了。
而离别,总是紧挨着的。
把臭蛋送回家没多久,就到了赵红英等人回老家的时候了,喜宝特地买回了一堆烘焙用品,拿了去年暑假里专门用来记录配方的本子,一面看笔记一面烘烤。赵红英看着这个样子就觉得不靠谱,万万没想到,第一炉烤小甜饼出炉后,除了微微有些焦味外,味道竟然十分的不错。
考虑到蛋糕面包不好拿,而且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处买奶油,喜宝最终还是放弃了难度较高的蛋糕面包,烤了一炉又一炉的各种口味的小饼干。
甜的、咸的、苏打的、撒了葡萄干的、掺了豆沙的……
最后还是赵红英叫了停,因为家里的罐子、盒子都装满了,再烤就没东西放了。
等到了回去的那一天,喜宝就跟前几天的臭蛋一样,红着眼圈送走了赵红英等人,她买了站台票,却差点儿就跟着上火车走了。亏得因为要带走的东西多,宋卫军和强子哥俩都过来送行了,正好把喜宝拽住。
宋卫军连声安慰两眼红得跟兔子似的小闺女:“你奶还会再来的,等强子和大伟把房子啥的都折腾好了,把你大伯二伯他们都骗过来,到时候家里人都在京市,你奶想走也走不了。”
喜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火车已经鸣着汽笛驶远了,又听着她爸安慰的话,她拿手背揉了揉眼睛,委屈中夹了浓浓的信任:“嗯,奶肯定会回来的。”
身旁还没来得及劝的强子和大伟无语的望天——
妹子哟,你真不愧跟臭蛋是亲姐弟,这也太好忽悠了。
……
好忽悠的喜宝,在仅剩两天的寒假里,慢悠悠的收拾完了行李,又将完全没看的书都归整好了放到包里,顺便还去了一趟国家大图书馆,借阅了几本书。
等开学后,喜宝的生活轨迹再一次恢复了正常。
有些人就是这样,生活里干净得连一丝尘埃都不存在,偶尔一次的放假如同裹了蜜糖的奶油蛋糕一样,留恋又不至于完全依赖,等回到了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中后,又能瞬间恢复到最佳状态。
唯一跟以前不同的一点就是,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了喜宝是个缺心眼儿的。
上学期的两次泼水事件,因为时间太过于相近,用的还是类似的方式,一度被人们阴谋论,很多人明明只是听了一些完全没有依据的谣言,就一口断定是喜宝或者其家人的报复。
然而,最终的结果还是没能瞒住,因为被从天而降的一桶冷水送到了医院,后期更是转成了肺炎,连这个年都是在医院里过的。
事情彻底闹大了,罪魁祸首也阴差阳错被逮着了,校方权衡之后,给后头那位浑水摸鱼的记了个大过,取消一切评优评先,留校察看。而前头那位,考虑到一杯水的危害不大,本人又照实遭了不少罪,加上受害者喜宝又没计较,最终决定通报批评,但不予记过。
开学后,头一桩就是接连两份通知书,宿舍楼下、教学楼下,还有校图书馆楼下,等等一切有布告栏的地方,全都贴上了一模一样的通报批评书。
于是,但凡稍微关注过布告栏的同学都知道了传说中的高冷女神其实就是个缺心眼儿的傻孩子,女同学的反感仍是没少,还有人嘀咕着傻人有傻福,倒是好些男同学被萌出了一脸血,这高智商低情商,一听就很适合当媳妇儿。
然而,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低情商的人可能很难理解何为爱情。
倒是谢少,因为始终关注着京大的情况,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最新消息,一面懊恼给喜宝带来麻烦,一面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与此同时,他也猜到了追求之路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艰难一些。
又两个月后。
当天气慢慢的转暖,有些爱美的女孩甚至不顾倒春寒,愣是早早的穿上了裙子时,毛头回来了。
何止是黑了一圈,毛头整个人就跟像是刚从非洲逃难过来的一样,又黑又瘦,倒是俩眼珠子比以往更加黑亮有神,滴溜溜转悠的时候,瞧着就特别精神。据他本人所说,这是试验孙悟空的老戏骨私底下教他的,专门练眼神的好法子,他练了好几月,这才有了些许成效。
回到了京市后,毛头第一时间就回了电影学院,销假并且参加补考,以近乎全科满分的成绩再度刷新了学校记录,然后抽空回了一趟家。
喜宝没想到毛头已经回京了,所以这周她直接没回家,直到有人跑到宿舍里告诉她,楼下有个黑人找她。
得了,啥都不用说了,既然她不认识非洲朋友,那就只能是她的毛头哥了。
那头帮着传话的女同学还想多问几句,喜宝就已经蹬蹬蹬的跑下楼去了,好在宿舍里还有个刘晓露,起身往窗口那么一张望,立马就兴趣缺缺了:“不用问了,那是她哥……呃,堂哥。”
堂哥也没戏,加上这位堂哥长得还格外得寒碜,没八卦可听,又完全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女同学当下就失了兴趣,讪讪的回自个儿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