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故事的主线基本上已经清楚了,这就是个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最终女大学生一定会跟刑警队大队长顺利牵手,而犯罪团伙也会被顺利剿灭了。
贺岁片,又不是悬疑片,哪怕中间会有些波折,那也不是拿观众消遣的,所以这个剧情没啥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宋家这群年轻人开始思考,毛头究竟在哪里。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女大学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人占了,还是个带孩子的老人。老人坐了她的座儿,旁边则坐着个两三岁的孩子。
“那个……”女大学生很漂亮,这种漂亮被镜头特地凸显了出来,尤其是那种左右为难的神情,叫人忍不住帮她伸张正义。
老人怎么了?老人就可以随便霸占人家女孩的位置了?两三岁的孩子又不是买的全票,你倒是自个儿抱着啊!
道理大家都懂,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女大学生腼腆得很,小声的说了那是自己的座儿,却反被老人呛声:“你这个姑娘懂不懂啥叫尊老爱幼?你年岁那么轻,站会儿咋了?你家没老人?你自个儿将来不会老?”
明明没错,却愣是被怼了一脸,女大学生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偏其他人谴责的目光冲着她射了过来,一时间,她满脸涨得通红,彻底束手无策了。
关键时刻,正义人士站了出来。
正义人士长得特别正义,更确切的说,是一副憨厚的模样,看着就像是个地里刨食的农民小伙儿,那脸盘子那眉眼那肤色,给人一种格外亲近的感觉,仿佛见到了自家的大兄弟。
在憨厚农民大兄弟的帮助下,女大学生终于有了自己的座位,俩人的位置是面对面的,不过落座后倒是没再多做交流。女大学生明显是面嫩,不擅长同外人打交道的那种,而对面的农民兄弟则是憨厚到不行,一看就是个淳朴的好人。
淳朴憨厚的农民大兄弟,这就是毛头口中的灵魂角色。
喜宝看得两眼发直,忍不住往左右两边瞄了几眼,她左边坐的是春梅,再左边是春芳,右边是臭蛋,强子和大伟都在臭蛋的另一边,也就是靠过道的那边,这是为了预防臭蛋一言不合撒腿就跑,在场的人中绝对没人追得上他。
不过,喜宝看到臭蛋一脸聚精会神的盯着大屏幕,觉得今个儿至少是不用担心臭蛋半路跑人,正这么想着,就听臭蛋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这人好眼熟,谁呀?”
听到这话,喜宝默默的收回了眼神,没帮臭蛋解惑的意思,主要是怕他追问个不休,干脆就继续看起了电影。
剧情才刚开始没多久,毛头就已经现了身,起码他说的戏份足是肯定的了,再有就是,有正脸、有台词,也一一应验了。唯一让喜宝不敢确定的是,这么一位淳朴到了极点的角色,真的是贯穿全剧、推动剧情、不可或缺的灵魂角色?
很快,刚才那位刑警队大队长也过来了,依旧是气势十足,配上他那副英俊到了极点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主角。
刑警队大队长并不是来找座位的,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后,就继续往下个车厢走去,而镜头也跟随着他离开。
火车上如同一个人口极度密集的小社会,每个角落都在上演着各自的故事。而刑警队大队长显然是个观察老手,哪怕仅仅是简单的扫视了一眼,就能轻易地看出来每个乘客背后的故事。等他走过一个车厢,都会告诉车厢中间的乘务员,几号座位有问题,不过多半都是些小偷小摸,譬如在火车站就忍不住下手的乞丐兼小偷几人组。
而后,刑警队大队长就来到了位于最后一节的乘务员车厢,在那里跟几个体格强壮的男子碰了面,互相交流了各自得到的信息。
直到这一刻,观众们才真正的了解到,这个火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偷小摸当然有,不过那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列火车上盘踞着一个恶性犯罪组织。
“七号车厢十排二座,那个抱孩子的妇女有问题,应该是拐来的孩子,让人盯着点。”
“先盯着,别擅自行动,暂时并不确定那人跟黑子那伙人有关,我得到的消息,这次他们主要运输的是毒品,但不确定会不会顺便捎带了其他货。”
“火车上乘客太多,注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万一伤及无辜就不妙了。确定目标后,在车站动手。”
“……”
一番对话下来,剧情就更清晰了,刑警队春运打击犯罪团伙特大行动,目标还不是一般的小毛贼强盗啥的,而是涉及到拐卖妇女儿童、非法携带售卖毒品、走私木仓等等,反正就是一帮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犯罪分子。
看到这里,喜宝等人还算淡定,可很快,他们就淡定不了了。
随着铺垫完毕,剧情一下子喷涌而出,快得叫人侧目。
那个作案累累的团伙,能在全国各地犯下诸多罪案,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别说里头大佬的长相身份了,甚至连代号都是警方给取的,所有的信息都是一片空白,现在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手下最大的马夫叫黑子,只知道性别为男,从事这一行已经有五六年了,从一开始的小喽啰,很快就因为犯案手法高明,被大佬提拔成为身边一号红人。
警方也很无奈,像这种犯罪团伙,不知道名姓很头疼,知道了也没啥用,黑子啥的,一听就是个假名。
幸好,他们得到线人爆料,这次黑子携带了巨量的毒品,足足有五公斤,只要能做到人赃并获,就一定能撬开这个庞大的犯罪团伙冰山一角。自然,抓到团伙大佬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想法再美好,实施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等影片过半了,观众们已经忍不住猜测起来,到底谁才是那个黑子,连之前霸占女大学生位置的那个老人都被猜了一遍,可等真相揭晓时,却打了所有人的脸。
那个一开始仗义执言,帮女大学生要回了座位,又在周围人渐渐熟悉起来后,偶尔开口说两句家里老娘爷奶咋咋的、地里收成如何、攒够了钱回家盖房子讨媳妇儿的农民大兄弟才是真正的黑子。
喜宝:……
揭开真相,还是因为黑子感觉到周围气氛有变,偷偷的揭开衣服,把几包东西分成几次丢到了女大学生放在脚边的包里。他动作极快,快到简直叫人咂舌,要是叫之前在火车站作案的几个小偷兄弟瞧见,一定会跪下来叫祖师爷。
自然,周遭的乘客完全没发现这一点,连女大学生本人也没发现。这主要是因为往包里放东西和伸手偷东西是两个概念,而且黑子动作极快,前后又故意跟女大学生说话叫她分心,及至几包东西都放到了女大学生的两个大包里后,对方依然毫无察觉。
几乎就在大功告成之后,刑警队大队长跟着乘务员过来查票,他已经把整列火车都走了个遍儿,依然没有发现黑子的踪影,要不是相信线人的情报,他都快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刚才一时疏忽错过了,因此又重头开始。
女大学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态度极其自然的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火车票由着乘务员检查,在面对刑警队大队长那探照灯似的眼神审视时,也毫无任何躲闪的意思。
果然,刑警队大队长放过了她,将目光锁定在了真正的黑子身上。
“哪几个是你的行李?”
黑子刚从兜里掏出了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票,一听这话,脸上先是出现了茫然的神情,而后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把怀里的黑包紧了紧,又指了指行李架,喏喏的说:“上头搁着呢。”
刑警队大队长没看行李架上的大包,而是对准了黑子怀里的小黑包。其实,那就是个颜色已经看不出来的旧布包,瞧着也有些年头了,凑近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不过大队长可没管这些:“这个包,让我检查一下。”
“凭、凭啥?这是俺的包。”黑子哆哆嗦嗦的开了口,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
当下,大队长也懒得跟他说话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包,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了。
“你咋能抢俺的钱呢?这是俺攒了好久,要拿回去给俺奶买药的钱!”黑子震惊了,要不是观众们已经提前看到他把几个纸包往人家真正无辜的女大学生包里丢,还真要被他这演技给蒙过去了。
此时,旧布包被打开了,里头露出了一堆零碎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不小的纸包。大队长眉眼间闪过一丝凌厉,一下子拆开了纸包,愕然发现里头全是毛票块票,虽说都是面额不大的,不过因为数量着实不少,估摸着也有个一两百块。
“抢钱啊!”黑子嗷嗷的叫了起来,一面叫唤着一面扑上去想要夺回自己的钱,可因为纸包已经被拆开了,他动作幅度又大,一时间纸币乱飞,硬币也随即蹦向了四面八方。
黑子懵了,刑警队大队长也懵了。
此时镜头给了他俩各一个大特写,然后黑子忽的就裂开大嘴,“哇”的一声哭得极为惨烈,偏此时,其他乘客也反应过来,忙弯腰捡钱,却不是还给黑子,而是偷偷摸摸的往兜里揣。
于是,黑子哭得简直像是死了妈。
场面一时间无比尴尬。
不得已,大队长只好先把黑子请到了乘务长那边,费尽口舌安慰了半天,又询问了他携带钱的具体数目,保证就算真找不回来了,他赔,他一定赔!
“那可是一百三十六块七毛八分啊!是俺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要带回家给俺奶买药吃的!没了,全没了……”
“我赔,我一定赔,我保证会一分钱不少的全赔给你。”
足足过去了小半个钟头,大队长才满头大汗的把情绪恢复了正常的黑子送回了原来的车厢。寒冬腊月,他可是真的急出了一头的汗。
此时,旅程已经过半,夜幕早已降临,借着走廊上的灯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大队长才愕然发现,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火车上的广播又开始播放了,说是火车即将停靠五分钟。
大队长起先有些迷茫,随后猛的反应过来,莫不是黑子早已发现了不对劲儿,早在刚才那几站就已经下了车?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就算黑子下了车,他也得再想办法登上其他火车,只因这几个小站都不是黑子的目的地。可如果真的叫黑子下了车,无论他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刑警队的这次行动都将宣告失败。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背景音乐都来跟着凑热闹。大队长也迅速纠集了队员,重新做出了安排部署,假如黑子已经下了火车,那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将毫无疑义,可如果他还没下火车呢?
就在这时,火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大队长继续在车厢里走动,不过因为有人上下车,他走得很是艰难,好在已经这个点了,火车上又没啥事儿可做,早不早吃完了随身带着的吃食的乘客们都陆续睡了过去,即便没睡意,也歇了聊天的心,除了来回走动的人,坐在位置上的乘客都安静无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很快火车又再次启动,可事情却毫无进展。
终于,在大队长又一次走过黑子那节车厢时,猛的一个转身,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位农民同志,你跟我来一下,你的钱我凑齐了。”
黑子仿佛是在打瞌睡,听得这话冷不丁的就跳了起来,却并没有依着大队长的话向他走来,而是一个翻身把女大学生从座位上拖了起来,同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子,架在了女大学生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还正好抵在了气管上。
女大学生整个人都被吓懵圈了,冰冷的刀子抵着她的脖子,哪怕看不到真切的模样,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危在旦夕,更确切的说,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下车,全在身后那男人的一念之间。
大队长脸色突变,紧接着车厢里爆发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不是女大学生发出来的,她这会儿已经吓得失语了,而是那些原本半睡半醒的乘客们发觉情况不对,在连声尖叫的同时,立马夺路而逃。
其中就包括刚才抢女大学生座位的那个带孩子的老人,先前他还是一副老迈的模样,这会儿却一个鲤鱼打挺,单手操起坐在他腿上的孙子,麻溜儿的窜出了十米开外,其动作之利索,叫大队长都忍不住在这紧要关头分神瞧了他一眼。
带孩子的老人倒是没啥问题,纯粹就是被吓出了人类的极限,倒霉的是坐在黑子和女大学生靠里座的两位,这俩在短暂的懵圈后,叫得无比惨烈,然后也跟着发挥了人类的极限,攀着行李架翻过座位椅背,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人质只余女大学生。
刑警队大队长忍不住青筋直跳,他早先还担心火车上人员太过于密集,动起手来会伤及无辜,万万没想到,无辜群众的身手都那么好,眨眼间跑了个干干净净,等他这会儿看去,整节车厢就剩下他们仨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黑子还饶有兴趣的发问,好似全然没发觉手上的人质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手,农民的手不该是这样的。”大队长回答得无比简单,却也直击要害。
“看来我还不够合格。”黑子微微叹息,转瞬又像是解惑后得到了全然的满足,开口要求道,“让火车全力行驶,我要在大站下车。”
“不可能。”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击碎的不仅是黑子的生路,同时也吓得女大学生终于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黑子手腕轻翻,锋利的刀刃直接冲着女大学生的气管抹去……
本着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定律,女大学生当然没事,关键时刻,黑子的脑海里浮现了刚刚上火车时,那个清纯的侧脸,以及之后充满了感激之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