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生活——寒小期
时间:2018-01-19 15:13:31

    宋卫国原本是蹲在房檐底下的,听了儿子这话,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一头栽倒。幸好,他及时用手撑了一下,稳住了身形后,忍不住喷儿子:“你已经够难看了,干啥还要糟蹋自己?”
    光头能看?!
    再好看的人,剃了光头都得变难看几分。就毛头那长相,真要剃了光头,那是既糟蹋自己,更糟蹋别人。
    可显然毛头不那么认为,他完全没有美丑的概念,只想着没了头发铁定凉快。当下,他无视了蠢爹的意见,非要缠着奶奶给他弄个大光头。
    赵红英懒得跟他歪缠,横竖就是顺手的事儿。她转身又兑了盆水,也没咋洗,只是把毛头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都给打湿了,然后抓起一撮毛,拿起剪子就开始剪。
    说白了,这还是剪头发,而不是剃光头。不过,对于毛头来说就无所谓了,反正他的要求就是剪到短得不能再短,凉快就成。
    等到傍晚,张秀禾从猪场回来,一进门就被吓得连连后退。
    丑儿子啊!
    好不容易看顺眼了又换了个丑法!!
    她造了啥孽啊,这糟心日子可咋过哟!!!
    ……
    秋收结束了,对于社员们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分粮食了,各家各户都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家的工分能得多少粮食。像宋家这种壮劳力多的人家,完全不用犯愁,哪怕是闺女多儿子少,因为今年是大丰收,起码填饱肚子肯定没问题。
    真正发愁的,除了老知青们外,也就是老袁家了。
    老知青们是真的发愁,往年就算干活没社员们好,起码也能赚个温饱,可今年来了太多的新知青,各个都跟刺儿头似的,抱怨的话没少说,活儿却没咋干。他们就怕赵建设把所有知青混为一谈,那只怕接下来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至于老袁家就更别提了,孩子越生越多,干活的始终只有老俩口。今年还凑合,等过几年老俩口干不动了,估计全家都得一起扎脖!
    在任务粮上交后的第二天,队上就开始分粮食了。依着花名册,从村头开始,挨家挨户的分粮。标准还是跟往年一样,端看各家攒的工分了。
    基本上大家都心里有数,等排到自家,就按手印领粮食,各个面上都带着笑,盘算着今年的粮食这么多,等过年那会儿,还能多煮两顿素饺子吃。
    还有人家就等着秋收分粮后,好给自家孩子办酒结婚,这里头就有老许家的许静。
    也不知道老许家是怎么跟那个知青说的,反正分粮食的时候,那知青就老老实实的站在许静身边,算是变相的给队上的人过过眼,好叫其他人知道这俩凑成对了。
    分粮食是大喜事儿,结婚也是喜事一桩,哪怕有些人心下好奇,这俩咋就在一块儿了,可明面上还是道一声恭喜。许婆子就一一跟人家说了办酒的日子,请大家伙儿到时候来家里凑个热闹。
    其实,办酒本该是男方的事儿,可谁叫许静嫁的是个知青呢?婆家那头铁定来不了,那就只能由老许家代为操办了。既然老许家本身没意见,其他人也就默默的闭了嘴,大不了就当是许家招赘呗。也有人好奇的问许婆子,许静这不是不念书了?许婆子就拿跟赵红英的那番话来应对,只说县城学校好多学生都不再念书了,再说婚事都定下了,何必再花那个冤枉钱呢?
    再一次听说了这个事儿,赵红英心里直犯嘀咕,索性叫宋卫党几个把粮食扛回家,自个儿抱着喜宝去寻了赵建设。
    身为大队长,队上分粮哪能不在呢?不过,事实上真正忙活的人并不是他,像宋卫国就没法帮家里领粮食,他得负责分粮。
    赵红英找上赵建设,开门见山的问:“许婆子说县里学校的学生都不念了,还说是上头的意思。那你咋还在队上盖小学?”
    “姑,上头是上头的事儿,咱们管咱们的,跟别人较啥劲儿呢?反正你听我的,能多念点儿书总归是好的,就说卫国好了,要不是他念完了小学,我也不能提拔他当干部不是?回头发了文件下来,看都看不懂,那咋办?”赵建设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只含含糊糊的应付着。
    这种敷衍的话,赵红英听不出来才怪了,当下就横了他一眼,拿嘴努了努怀里的喜宝:“你就是盖学校,也只能弄个小学,再想念上去可不得去县里了?”
    “喜宝还早着呢!”赵建设无奈了,哪怕他姑关心一下明年秋后要上初中的强子和大伟,他也能帮着想想法子,可喜宝起码还要三四年才能上小学,关心她初中去哪儿上?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我就问你,初中咋办!”
    赵建设想了想,到底还是给了个准话:“咱们公社来了不少知青,里头好多都是念了高中,有些都高中毕业了。咱们队上造小学,公社那头也能弄个初中出来。快的话,今年入冬前,慢的话,最迟明年秋后,总不会耽搁你家强子、大伟上初中的。”
    “那也得他们能上呢!”
    说起家里那俩小兔崽子,赵红英简直就是一肚子气。真的是儿子随爹,连蠢法都是一模一样的。上了那么多年,一回及格都没有,本以为是考试太难了,结果春丽头一年上学,过年放假就得了两个及格分。
    那丫头还是个实心眼的,发压岁钱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告诉奶奶,她虽然及格了,却是全班倒数第五。
    就算她那成绩是不咋地,赵红英还是给了她双倍压岁钱。本想着兴许是春丽稍微聪明了点儿,可等去年春梅和春芳都上学了,仍是过年前的期末考试,三个小姑娘门门功课都及格了。
    甭管是不是班里倒数的,起码她们都考及格了!
    赵红英终于悟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家有多聪明,而是强子和大伟实在是太蠢了!!
    一个没忍住,赵红英直接说了实话。结果,赵建设一听就乐了:“姑你放心,你侄儿我别的本事没有,塞个人进学校还是没问题的。等公社初中造好了,我一准帮你把强子和大伟弄进去。”
    “弄进去丢人?”赵红英气鼓鼓的,“我就没见过比他们还蠢的,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见她气成这样,怀里的喜宝立马拍着胸口保证道:“奶,等我上学,考个第一给你,不叫你丢人。”
    “好,奶奶等着看你拿第一。以后,你还念高中、念大学!”赵红英想着,虽然孙子蠢了点儿,可孙女聪明呢,连春丽几个都能考及格,喜宝肯定没问题。想到这儿,她又问赵建设,“那高中呢?大学呢?”
    赵建设简直是大开眼界,喜宝才四岁啊,你管她高中大学咋样。可这话不能说,起码不能明晃晃的甩出来,因此他选择了拖字诀:“姑你看这才几年?队上就要有小学了,公社也要有初中了,你总说日子是越过越好的,保不准等喜宝初中毕业了,咱们公社老早就造好高中了呢?”
    这话虽然有些理想化了,却也还算说得通。
    眼见赵红英满意了,赵建设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生怕她再纠结这个问题,忙把话题岔开去。正好,拿眼一瞥就看到喜宝换了个新发型,还别说,乍一看普普通通的,仔细一瞧还挺好看的:“喜宝这头谁给剪的?瞅着挺洋气的,回头也给我闺女剪一个。”
    不等赵红英开口,喜宝立刻抢着回答:“奶!是奶给我剪的!”
    “姑啊,那回头我领闺女去你家。”赵建设话音还未落,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炭人由远及近,飞一般的冲到了他跟前。等他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老宋家的毛头吗?
    “我说姑啊,你这当奶的也太偏心了吧?给喜宝剪了头发,咋不给毛头捋一捋?瞧这埋汰样儿……”
    “你知道个屁!毛头也是我给剪的!”
    赵建设被吓住了,在确定他姑没说谎后,立马结结巴巴的改了口:“剪头发那事儿就算了,姑你先忙着,回头得空了再聊啊!”心道,他姑这手艺也太不稳定了,闺女是亲的,他可舍不得给他姑练手艺。
    目送赵建设飞奔着离去,赵红英瞪了毛头一眼:“你又干啥了?急吼吼的,火烧屁股了?”
    毛头双手叉腰,一脸控诉的说:“才不是!我是赶着来告诉奶,建跃叔和那女的吵起来了,喏,就在那边小树林里。”他拿手指了指粮仓后头十来米远的小树林子。
    “咋回事儿?”赵红英顺口一问,可话一出口,她就暗叫糟糕。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老早就等着这句话的毛头,几乎在赵红英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立马扭着腰肢表演了起来。喜宝早已准备好了,还拍着奶奶的胳膊,要求把自己放下来。她只比毛头矮了不到半个头,所以站在地上看更加精彩。
    要说喜宝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一副看大戏的模样,那么赵红英就有些懵了,想制止却已经晚了,谁叫她就站在粮仓边上呢?哪怕刚才为了问赵建设一些事儿,往旁边让了让,那也是生怕挡了其他人的路,而不是怕人偷听啥的。
    于是,那些刚领到粮食,或者还在排队等着分粮的社员们就有福了。
    在缺少娱乐活动的年代里,很多人连一场露天电影都没看过,看大戏算是仅有的热闹事儿了,就算这样,因为政策的缘故,也有好几年没看过大戏了。
    就在此时此刻,毛头给大家来了一出现场版。
    微微弓着背哑着嗓子说话的是赵建跃,扭着腰肢翘着兰花指还掐嗓子说话的就是女知青姚燕红了。
    最要命的是,毛头把两人的对话全背下来了,一字不落,其中就包括了互喊名字的过程。一个喊燕子,一个叫建跃,哪怕并不曾把全名给喊出来,在场的人稍微动下脑子,就能猜到是谁了。
    这下,大事不妙了。
    “你个小兔崽子!”赵红英想骂两句,又觉得无从骂起。你要说他听壁脚吧,谁叫你们在林子里说话的?要说这种私密话不会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再说了,谁准你们私底下谈恋爱的?
    “奶真讨厌,我还没说完呢。”毛头最讨厌就是别人打断他说戏,偏偏打断他的人是他奶,这下他不敢了,只怨念的瞪眼。
    这下,其他社员不干了,纷纷仗义执言,强烈要求毛头把大戏接着唱下去。都说,老宋家这孩子丑是丑了点儿,演的倒是挺好的,瞧瞧,还会掐着嗓子学人女知青说话了。
    毛头得意了,也不管他奶生不生气,立马跳开两步,接着唱大戏。然而,这回他还是没能演完,因为赵建跃和姚燕红吵完架,双方都各退一步,想着先领完粮食再说,结果回来一瞧……
    “你你你!”姚燕红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话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赵建跃,高兴地不得了,干脆忘了方才两人商量好的事儿,径自对大家伙儿说:“我和燕红说对象了,等过年就结婚。”
    其实,他们两人刚才商量的就是过年前结婚。不过,姚燕红想要表达的意思是,秋后建好小学,安排她进小学当老师,然后再考虑结婚的事儿。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她一早就盘算好了,等工作稳定了,到时候直接否认,横竖手也摸了腰也搂了,赵建跃非但没吃亏还占了她不少便宜呢。
    结果……
    秋收后真是好戏连台,喜事连连。
    前头许静的婚事刚定下,这头赵建跃也要娶媳妇儿了。没过几天,传出来又成了两对,都是本队社员和下乡知青的组合,倒是公平得很,队上两男两女,知青也是两男两女,其中就有老知青曾庆华。
    曾庆华是高中毕业下乡的,那会儿他就已经老大不小了,在队上待了三年光景,如今都二十出头了。搁在大城市里倒还可以,可他觉得,就现在这政策来看,最起码五六年内是别想回城了,哪怕真盼到了回城的那一日,恐怕也是一批批人回去的。他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决定在队上安个家,正好因为办小学的事情跟赵建设打交道多了,倒是认识了赵家的一个姑娘。
    队上年年有喜事,今年特别多。
    连着四对新人结婚,加上造小学一事,哪怕秋收结束了,队上依然热闹得很。
    造个小学不需要多麻烦,上山砍树记在公账上,再叫社员们帮帮忙,不出两天,就盖好了三间土坯房。一间教室两个年级,前后都挂上黑板,一个年级上课,另一个年级正好写作业。另外还额外挖了个粪池,盖了间茅房,隔开分成男女的,方便学生也方便老师。又因为小学就建在队上,来回吃饭容易得很,就没必要再多盖灶间了。
    回头,赵建设又安排人打课桌椅。全是长条形的,一排能坐七八个孩子,将来如果来念书的孩子多了,挤挤也能多坐几个。当然,如果真的太多了,大不了多盖几间教室,问题不大。
    至于小学老师,曾庆华算一个,他还兼任了校长一职。另外两个老师,也同样都是曾庆华那一年来的老知青。用赵建设的话来说,当时他是瞧不上知青,可被后来那几批知青一衬,老知青简直就是完美。
    这就好比喜宝跟毛头,单个看喜宝,确实长得既好看又洋气。可如今把这两个孩子摆在一块儿看,哎哟,那喜宝简直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就不说喜宝了,随便从队上拽个孩子出来,长得再不起眼的,被毛头一衬,都显得好看多了。
    等小学造好了,黑板讲台桌椅也都全乎了,暑假也就顺势宣告结束。
    开学第一天,毛头和喜宝恋恋不舍的送哥哥姐姐们上学,因为就在队上,他们索性一直把人送到教室门口。
    强子和大伟一个班,春丽一个班,春梅和春芳一个班。两个小豆丁则手牵着手站在小学操场上,目送哥哥姐姐们走进教室,挥手告别。
    直到教室门都给关上了,两人才委屈巴巴的准备打道回府。就在这时,紧闭着的教室里突然传出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暑假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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