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她没有表现出需要他,也没有开口。
真是讽刺,他的女人。他宠爱的女人,自以为承担她一生的女人,没有开口说出,我需要你。
这是他最大的失败,冰冷的水里才让他清醒。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和她永远聚少离多,他永远因为另外一件事离开她,他没有给她充分的陪伴,他的爱没有浓到,让她向他示弱,无条件依靠他,离不开他。
这是他最大的失败!
以前他总爱说她很懂事。现在才知道,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蠢的话了。
他才是愚蠢至极。
他怎么该去赞美她的懂事呢?他该心疼啊,他该感到忧虑啊!他该反省自己,他该去明白,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多,才让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就这样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抗啊!
他从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乱了。他听对方说她死了,死在了爆炸中,尸骨无存。
他强硬的去看了现场照片,整个四肢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
他无法克制的去想她的面容,在他记忆中留下印象的每一个她。大多数都是沉静朴素的样貌,她不会像其他女孩一样打扮自己,她将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努力的活着上。
那一天的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模样,可这样的她最后就在那堆烧焦的机甲中……
他不敢想,却又强迫自己去想。越想心越疼,呼吸也再不顺畅。
她对活着那么的强硬,可命运从不放过她。甚至他也没有尽到该尽的义务。
他哀伤痛惜的想着,蒂萝,你在火海中是不是也有这么难受?
不,她一定更绝望,更痛,更心冷……
模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但他在水里将他们推开。两人执意,却被他挣脱,往更深的地方跌落。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分钟,这样的天气和情况下,这一分钟像是一个世纪,每个人都焦急的等待着。
迦娜突然忍不住趴在冰上,冲着水花哭泣般的嘶吼。
“耶格!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抛弃我!你在折磨你自己,也在折磨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承受多大的压力才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你!林蒂萝有时间能力,你隐瞒情报不说,母亲的死我也没有怪你,你放走林蒂萝我也没有丝毫的埋怨你,你已经违背了作为我骑士的誓言,我也没有指责你,我对你已经隐忍太多了耶格。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对不对,我也很痛苦!
所有人都知道我从小仰慕你,抖说我和你才是金童玉女。可你却突然有一天告诉我,你有一个视同生命的女人。我成了整个帝都的笑话,这一点我有责备过你吗?我也要脸面,你如今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吗?你想逃避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你的祖父!倘若战争偏向科达米斯人,你的祖父当年为将军的时候便和他们有过节,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他们吗?”
她已经不管不顾,即便周围太多的人在观看,她也没有一个帝国女王该有的典雅矜持。她也在发泄,她受不了了。
这一切周围人都只是静默,没有人出声打扰。每个人心底依旧在为此而感到难以消化。
这一声声,也不知有没有传到男人的耳朵里。
又过了一分钟,就连德尔斯也开始绝望,班戟和盖亚承受不住,终于破水而出,凝重神色。下一瞬便被杰拉顿等人用大衣裹住。
“他推开了我们。”盖亚的嘴唇哆嗦着说。
班戟和他相比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他却沉声道:“他会自己上来。”
这种情形,谁也没有办法做出推测,安格斯也乱了,手指着冰面颤抖的说着:“疯了,这个小子真的是疯了!”
两分钟,没有露出头来,谁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加文还算冷静,严肃道:“再派人下去救,不可能让我们看着他做傻事。更何况这个战争如果少了耶格,我们不会有太大的胜算。”
这是实话,整个军队当中能靠机甲得到巨大优势的人,只有屈指可数的人。而维茵耶格不可或缺。
迦娜发泄完之后有些恍惚,知道时间过去了许久之后又再次慌了起来,这次终于是哀求了:“耶格,你起来吧,不要再折磨我了,也不要再折磨你自己。就当是帮我了,我求你了,我错了,我不该让人瞒着你,都是我的错,你快上来行吗?!”
德尔斯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女子。她是帝国女王,可她现在卑微如此。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成效,水面终于有了动静。所有人大喜过望,但男子上来时整张脸惨白的丧失了情绪。他拒绝了德尔斯递过来取暖的大衣,赤裸上半身上的水珠在冰冷的天气下似乎有凝结的迹象。
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寒冷,走到了女子面前,俯视着她,压迫性的气势。
接着他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却毋庸置疑。
他冷漠如寒霜的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指责我。除了她,我谁也不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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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久违的三更。
463: 我都比不上
维茵奎勒是在事后从另外一个地方回来才知道整个事件的,看到灰败的仿佛承受重大打击的维茵迦娜,感受到整个军营中怪异的氛围,他听见加文在说。
“自从那天之后科达米斯人又强行进攻了几波,我们虽然抵抗了下来,但是损失惨重,效果并不乐观。”
“耶格呢?”
提到这件事,加文叹气,按下按钮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同时递给了维茵奎勒一杯道:“考虑到他的情绪不稳定,那天之后他回去发了高烧,人事不省,吓得迦娜哭的晕了过去。后来他醒转过来,不过没有让他参战,他本人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愿,现在没有人能见到他。”
说着他感慨道,“要说维茵耶格虽然年轻,但经历的事也不少。被恐怖分子囚禁过半个月,折磨成非人的模样还能意志力坚定的抵死不说出情报,他从小也经历过父亲的战亡,那时候我去看过他,坚强的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这一次就……”
维茵奎勒听着笑了起来:“所以她从小愿意看中维茵耶格,也不会看我一眼。”
他的小时候,并没有像现在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他总爱哭哭啼啼,并因此事而被多次责备冷落。到最后发现即便哭到生病插电醒不过来,可之后还是没有得到关爱,所以他就知道懦弱的情绪在那个冰冷的皇室根本没有作用。
加文知道这句话语中的她,是指的谁,谈到这里,他平和的问:“奎勒,虽然我也是你长大之后才真正见过你,你和前任女王之间的事我们都不清楚。但我只想问,你现在还恨不恨?”奎勒握住咖啡的手一顿,加文注视着他的表情,看似没有变化,但那一瞬间的怔然还是被他看见。
他见男子抬头笑:“现在说这个应该没有什么意义吧,人都没有了我恨什么,我知道你是想确定我的态度,你可以放心,她死了之后我也没有打算再逼谁,更何况我也信维茵不是?虽然没有多少人承认过。”
说到最后嘲讽的笑了笑。
加文的目光柔和没有变化,事实上他是在三大将军中算是最为亲和的人。事情接踵而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维茵奎勒的出现,对付皇室,到后来他又来到军中与他们并肩作战,这其中虽然曲折,不过在这样的战况下倒是让人抛下了成见。
倘若真的按照迦娜所说,维茵奎勒所做的一切只是针对他的母亲,对其他并没有恶意的话,那现在他的参与到是一个帮手。毕竟连安格斯这样的人也在相处中逐渐认同了他。
“你的机甲实力同样不弱,和耶格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倘若耶格暂时走不出来,我们也只能仰仗你了。最好守住这座城,实在最坏的状况也要拖一点时间。”加文在最后认真的说。
奎勒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咧嘴笑:“嗯,迦娜的雪姬我用起来很顺手,就算耶格再躺几天也没有关系。不过对于之前和耶格交手的人,我倒是很有兴趣。”
对此,加文也严肃起来:“这个人能知道林蒂萝的事,还知晓这是耶格的软肋,一定不是巧合。”
奎勒喝下最后一口站起了身:“我去看看他。”
加文没有阻止,他知道奎勒和林蒂萝有过接触,或许他去安慰比谁都要好一点。
当维茵奎勒来到打靶场,他听说这些天这个人一直泡在这里。德尔斯守在一旁,没有像以往一样靠近,看来是被阻止了,他听见他的声音看过来。
“怎么?现在真的谁也不见?”他走上前去问。
德尔斯摇头,无奈道:“应该是气我,隐瞒消息我也有责任。不过将军这样,真不如以前在训练场上和我打一架。”
打靶场上的枪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像是男人的愤怒一般。对此维茵奎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没事,我来。”
德尔斯狐疑的看向他,后者随手拿了一把枪,边走边将弹匣撞上,拉栓上膛之后站在了男人身边,又增加了一个枪声。
但原本的声音没有停顿,接下里就像是在比赛速度一般,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双方的靶子不断的被设计。德尔斯望着那边的靶子,发现两人的弹孔都接近中央,区别不大。
可在又一次换弹匣之后,只听到奎勒似乎开口说了一句什么,接着男人的下一枪直接偏离没有上靶。
枪声赫然便在此刻停了下来,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
耶格举着枪,手臂似乎僵硬的定格下来。听着身边人慢悠悠的上着子弹道。
“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或许我也会爱上林蒂萝。不过看你这样子,我实在是感到庆幸,我不知道你爱她有多深,我和她接触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但这个女人很独特,独特的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
奎勒直白的说着,上膛完子弹之后又开了几枪,枪枪正中红靶心。想要再次找子弹的时候却只看到男人身边一堆堆的蛋壳,可以子弹已经空了。
他倒也没有其他情绪,只是将枪放下,靠在一旁,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并不算太熟练的模样,后斜眼看向耶格,淡道:“想不想知道我和她怎么认识的?”
男子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控制四肢的神经,放下了手和枪,脱下手套转身看向他。奎勒这才看见这一双眼睛,淡漠的已经似乎没有情绪,可发红的血丝却昭示者他有多久没有休息。此刻的维茵耶格似虎依旧是那个帝国将军,却又不是。他依旧威严,可似乎坚实的壁垒又有了碎裂的痕迹,只是没有人敢去触摸。
但他奎勒不怕,没有听到声音,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惧意的看向对方,勾了勾唇角,却没有太大的笑意,他锁住对方的双眼,定定道:“我第一次见她,是在血色。”
终于看到男人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知道会有这样的效果,维茵耶格虽然一心只对军事机甲有兴趣,但他不可能没有听过血色这个名字。帝都出名的地下竞技场,那里同样高手云集。
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血色背后真正的老板,是他维茵奎勒。
奎勒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观察了她很久,那时她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到血色去竞技,并且往往都挑选最困难最残酷的模式。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时候,她一次次的存活下来,淘汰掉很多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顶级机甲师的影子。”
说完,之间男人的睫毛似乎有了触动,男人终于开了口,沙哑低沉,就像压抑许久没有出声:“她一直都是这样顽强。”
他在的时候或许还有些柔软,但他不在的时候她如钢铁般顽强。
“什么时候的事?”他开口艰难的出声问。
“应该是她刚入光耀不久。她在军校受到的排挤不少,也没有机会碰机甲,不过恐怕旁人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私底下跑到血色来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