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省听着,脸色却半点儿没缓过来,煞白煞白的,像是不仅折了腿儿,还得了绝症似的。
两人相对一眼,没再言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早知
夜里难以入眠,不止白朝,除了安红纤,罗省也同样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眼睛红着,他难以抑制自已不去想女儿现今身在何处,安全与否,明天一早会不会守诺安然归来。
他想起了很多,女儿的幼年,女儿成年后的乐观成长,女儿工作后的孝顺顾家,无限循环的不安让他无法入睡,直到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请进。”
见是白朝,他慢慢起身,背靠着枕头坐着:
“请坐。”
白朝走进门,门任它敞着,她没有关门,走近床头柜边上的凳子上坐下,她不好意思地说:
“抱歉,罗叔叔,现在很晚了,我不想打扰你,但我知道你大概也睡不着……”
罗省点头:“是,所以没关系,赵警官,你来是想问我什么?还是想到有关小烟的线索了?”
白朝说:“罗叔叔,你早就知道了章书雨被杀的事情,是不是就是罗幼烟告诉你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省莫名地看着她:“赵警官,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事实就是事实,谁也狡辨不了。”白朝绝对性地揭开罗省所露出的破绽,“我从未说过章书雨是被人杀害的,红纤也只是说章书雨死了,而你接下来的话却是‘小雨多好的姑娘!怎么就被害了’,你的第一反应是说‘怎么就害了’,而不是问我们章书雨到底是怎么死的。很显然,你早知道死者遇害。”
罗省莫名的神色尽褪,他缓缓侧过脸去,床头柜上的床头灯照亮他半边的脸,在微红的眼里投射下闪烁不定的微光。
她接着说:“罗叔叔,难道你就半点儿疑惑也没有?你摔折腿后一直呆在家里,所有一切起居都是罗幼烟在照顾你,我也曾问过你关于章书雨已死的命案,你说你没有看新闻的习惯。不管是什么样的新闻,你都没有时间去关注,在折了腿休养的这几天,你更没有看过放在客厅里的电视,连客厅你都甚少踏足。那么除了罗幼烟,你还有什么渠道能获得章书雨已死,且是被人杀害的消息?倘若真是罗幼烟告诉你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就是杀害……”
“不是!”罗省蓦地转过脸来对白朝大声喝斥,否决她的猜测。
罗省家就两个房间,一间卧室是罗省住的,一间次卧是罗幼烟回家时住的,白朝在罗幼烟房间睡下,安红纤则在客厅沙发上过夜。
因着刑警的工作性质,安红纤后来练就了觉轻的习惯,罗省突地那么一声大喝,他被惊醒的瞬间,反应也很快速,很快跑到罗省卧室门前看到房里的两人。
他诧异地看着白朝,及脸色阴沉的罗省,他走进卧室到她身旁:
“头儿?”
白朝站起身:“没事儿。”
又转对罗省说:“现在很晚了,罗叔叔好好休息,也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隐瞒,到底是你心中所要隐瞒的事情重要,还是罗幼烟的安危重要,毕竟罗幼烟到底有没有出事儿,明早也就知道了。”
罗省没有作声,他只是看了白朝一眼,眼里满满是挣扎。
他瞥下眼:“赵警官,谢谢你。”
谢谢她没有逼他。
安红纤跟在白朝身后退出卧室,顺手给罗省关了门,他问她:
“头儿,刚才怎么了?”
白朝三言两语简单地给他说后,便径自回了次卧休息,他也回到客厅沙发上躺下:
“当时我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
早五点不到,安红纤便让罗省卧室里的动静吵醒,跑去一看,看到罗省正在努力地想要下床,可因为腿折的不方便,脚要落地落得很是艰难。
他睡眼惺松地走过去,边打了个招呼,边帮着把罗省扶下床,再把拐杖递到罗省手里。
罗省柱着拐杖明显好走许多,但走得很慢,需要人扶才能走得快些,但再快,也要比正常人行走慢得多。
安红纤见罗省这样辛苦,不禁继续帮扶着走边说:
“罗叔叔,你还是床上躺着吧,早餐也不必做,天再亮些,我就出去买。对了,你想吃什么?豆浆油条、包子烧饼,还是……”
“安警官!”罗省打断安红纤,“麻烦叫下赵警官,我有话要跟她说!”
安红纤恍悟:“哦……哦哦!好,那你也不必走了,这样拐着走对腿的恢复不好,我还是扶你因床上靠坐着,头儿那边我去叫过来!”
没想他刚举手想敲卧室隔壁次卧的门,白朝就已经一副精神甚佳的模样先一步开了门:
“这卧室隔音一般,我都听到了,我现在过去,你也别睡了,赶紧去刷牙洗脸吧。”
从罗省中蹭着床一点一点想要爬下床而弄出的声响开始,她就听到了,没道理客厅的安红纤都听到了,仅一墙之隔的她反而没听到。
她喜欢赖床,但不代表她一睡下就是如同死猪的人,相反的,因着职业性质,她极其容易惊醒。
还是昨夜里床上床下两人各坐各的位置,白朝没有催罗省,她就等着,安静地等着他想好怎么开口。
罗省静默了好久,至少在他意识里确实很久。
但其实也没多久,白朝有看时间,大概也就一分多钟左右,便听得他说:
“小烟没有告诉我那样不好的事情,是小烟在请假来照顾我的这几天里,她天天做噩梦……赵警官也该知道了,我们父女俩的房间仅隔着一堵墙,还不怎么隔音,小烟又每每大吼大叫,极其害怕地从噩梦中惊醒……”
所以他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小雨!你不要死!不要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小雨?为什么?为什么!
白朝问:“罗幼烟每回最后惊醒说的都是这些话?”
罗省摇头:“不是,但意思相同。我因为担心也问过,可小烟不肯说,我想她是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每回问,她总说是她自已看鬼片看太多了,夜里才会做噩梦,又说因为小雨是她最要好最在意的朋友,所以免不了梦得最多的人除了我,就是小雨。”
白朝听着他的语气:“但很明显,你不信。”
“是,我不信。”罗省承认,“小烟性格外向,热情好动,胆子也不小,她从小就喜欢看鬼片,从来没被吓到做噩梦过。”
后来罗幼烟也觉得自已这个说法太没有说服力,又或者是从他脸上看到了质疑,她索性连提都不提,也让他不要再提。
就像是禁忌,突然间成了不可言说的一场噩梦。
他妥协了,真的没再提起,但他内心深处,却一直想着章书雨,想着女儿和章书雨是不是在然市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趁女儿出去买菜的空档,他给章书雨打了个电话。
白朝问:“什么时候打的?”
罗省回想说:“前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撒谎
也就是命案当天。
随之当天夜里凌晨死者被杀,家中钱财及电脑手机类尽数被洗劫一空。
即便没有手机能查得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有号码也是一样。
死者的号码通过移动公司查得通讯记录,确认了罗省并没有说谎,时间完全对上。
白朝说:“你不该隐瞒。”
罗省没吭声,她继续说:
“你觉得罗幼烟做的噩梦跟死者有关,所以在听红纤说死者已死时,你下意识地认为死者是被害的,因为在罗幼烟的噩梦中一直传递着这个意思。罗幼烟又是在死者遇害前的当晚七点多离家,这里离然市也只需两小时左右的车程,罗幼烟完全有作案的时间,所以你怕了,你隐瞒了下来,你怕我们知道这个,我们会怀疑上罗幼烟,但你没有想到,你自已的心虚导致了语言上的漏洞。”
安红纤已洗漱完同在罗省卧室里坐下,听到这里,他问白朝:
“可罗叔叔说了,他并没有看新闻,任何关于死者被杀的报道都没有看,根本就不知道死者遇害的死亡时间,那么罗叔叔又怎么会知道罗幼烟有作案时间?”
罗省没有反驳,听到安红纤替他反驳白朝的话时,他看了白朝一眼。
白朝也正看着他:“因为罗叔叔撒谎了。”
罗省看她:“你凭什么说我撒谎了?”
“就凭你对罗幼烟的父爱。”白朝说,“罗幼烟做噩梦,还是连做几天,这在父亲眼里,并不是一件小事儿,不可能会在女儿简单的敷衍下便不再关注,既然你能偷偷打给死者一次电话,并接通,也从死者口中得到和罗幼烟一样守口如瓶的回答,她们都不想让你担心,都说没事儿,这是你说的,对吧?”
罗省应道:“是,我说的,我没有撒谎!”
“于这件事上,你是没有撒谎。”白朝肯定,下一刻话锋一转,她变得犀利:“可在罗幼烟离家后的隔日,也就是昨天一早,在我们到达这里拜访你之前,你又一次打给了死者!这一点我问过,你却说没有,难道这不是撒谎?”
安红纤听着莫名奇妙,心说死者手机不见了,他们警方试着拔过好几回,都一直呈关机状态,死者手机也没有开通全时通的移动套餐服务,白朝是怎么肯定罗省在事后还给死者打过电话,且还是在案发隔日?
罗省张了张嘴,最后他把嘴闭紧,不再开口,也是笃定了白朝没确切证据说他撒了谎。
白朝笑了笑:“我可不是在诈你,罗叔叔,罗幼烟包包里的两万块现金到底从哪儿来的?又是做什么用的?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么?”
话题转得太快,别说罗省还没能反应过来,连安红纤也是半懵状态。
罗省摇头:“我不知道!”
白朝哦了声:“这样说来,这两万现金的来路不明,并非罗幼烟自已的存款,而是从某处以某种手段所得?”
罗省一听事关女儿清誉,白朝又特意说得隐晦不明,某处又某种手段听得他一下子恼了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烟一直是个好孩子!她工作后的钱都交在我手里给她将来当嫁妆,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在外面胡来的女孩儿!”
白朝顺势道:“所以你没有收到任何罗幼烟银行卡取款的信息?”
罗省梗着脖子:“没有!”
再又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来路不明的两万现金跟我昨天一早有没有再打给小雨电话有什么关系?”
安红纤同看着白朝,他听着想着,也没搞清楚到底有什么关系。
白朝从口袋里掏出罗幼烟的手机,罗省一看便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抽屉,她见状道:
“不必看了,手机被我昨晚上悄悄拿出来看了。”
罗省伸手想拿她手上的手机,却被她避过:
“本来我是想看一看,从中找找关于两万现金的源头,或者其他关于案件的线索。罗叔叔,罗幼烟手机里的草稿箱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里面有一条罗幼烟编辑完却来不及发给你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