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之捧着碗,将一根根爽滑的面条吸进嘴里,眼睛却忍不住地朝上瞥。还好,还好天花板上没有开个洞,之前的万幸到了现在依旧存在。
要是六零一和五零一真的打通了,那她现在也只能躲到唐娇那儿了……可今夜才看到她和裴柯……光是想想都就觉得尴尬。
两人吃完了面条,秦轩察觉到了身边的人依旧心神不宁。他将碗筷收走,回来时冲苏幕之笑得无奈。“是不是觉得自从搬到这里来之后,好像事情就没停过一样?”
沙发上的人抬头,虽没有回答,可眼神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
“幕之,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你信不信?”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接受了所谓先知的设定。也不是相信,但苏幕之的脑子好像也没空隙去争辩真假,于是很自然地点了头。“我信。”
知道她是为了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对这种鬼话也选择了肯定的答复。看着那张漂亮却又茫然的脸,秦轩忽地生出了怜悯。他重新坐下,自然地伸出手搭上苏幕之的肩,语重心长地感叹:“其实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好。你想想那些穿越回古代的人,明知道历史的进程不一定好,可却只能顺从地看着噩耗发生,是不是很绝望?”
是很绝望。你已经知道了结局,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过呢,还有一种办法。你不用回到过去,也能改变已知的将会发生的事。”秦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难得认真的语气和正色的脸庞都让人不禁有些迷惑。“那就是去向平行的时空,去改变那个时空里的事情。那边可能也有一个苏幕之,但她不是你。她可能到现在都没察觉到异样,今晚也没有下去找秦轩,早早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结果呢?”苏幕之被带进了他编织的逆向思维里,好奇心越发膨胀。
听到她发问,秦轩眯起了眼。他的指尖不被觉察地僵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又苏醒了过来。那是最不好的一个结局,几乎所有人全灭……过了很久,他才红着眼眶颤抖着声线答道:“结果就是……结果并不好,你还是别知道了。”
苏幕之本想开口安慰,却不知该如何说,只能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大腿。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他轻叹一声,抬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我和你说个故事吧,或许能够解答你心里的困惑。我记得你不看韩剧吧?有时候一些电视剧,也还蛮有意思的,不都是胡编乱造。”
点点头,苏幕之也转过身来,彼此相凝视。
“幕之,你有没有听过‘二十四个比利’的故事?”
1977年,美国曾经发生过一起连续□□案,而这起案件的嫌犯威廉·米利根(比利)却被无罪释放。因为在彻底地精神检查后,比利被确诊为患有罕见的多重人格分裂症。而比利的身体里,存在24个不同的人格。这些人格在性格、年龄、性别、智商、国籍等方面也不同,他们都居住在一个大厅中,但这些人格互相不知道对方干了什么。
苏幕之听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
将双腿伸直,秦轩舒服地瘫在了沙发上。“我以为你看过那么多的书,应该是会知道这件事的。”
“我……”有关犯罪的书籍,她有一段时间倒是看了不少。但心理犯罪……
“幕之,你一旦遇见爱情,想法总是那么单纯,一直都没变。”昂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秦轩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而悲哀。“其实多留个心眼没坏处,但你一旦相信了谁,你就是彻底地去相信他。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今夜给她带来的震慑已有太多。他、二十四个比利的故事、还有秦轩的这些话……
是,她太容易深信一个人。而且一开了头,便不会再起疑。这或许是和她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太长时间没有安全感,一有人愿意伸出手来,她也会紧紧地去抓住对方。可也是因为这样,之前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心中已有了答案,苏幕之虽还是处在震惊之中,但她却不再迷惑。
暖色的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她也浅笑着将脑袋靠到沙发上,靠在秦轩敞开的臂膀上。
“你不用过于担忧,我会努力拉焦糖一把的。”
闻声偏头,苏幕之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徘徊。秦轩总是什么都知道,总是能让她在歧路上走得更舒坦一些,不同于对萧燃的爱恋,苏幕之对秦轩更多是坚信,是放心。
楼上楼下四个人,确实只有秦轩活得最明白。
他毫无顾忌地将她靠着的手纳紧,声音拉得悠长。“老萧曾经和我说,他不在的时候,要我看好你。我这人吧,总是那么讲义气,说到做到。”
“谢谢你。”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是我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最关心的人。谢谢什么的,说出来就太生分了。”
“可我还是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她还是那么固执,秦轩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天天在一旁看着,是你本人,还是假冒伪劣品。只需一眼,我就能看得出来。”
嗤笑一声,她酸道:“说得和真的似的。”
“那你也可以把我当做是先知啊,我可不介意这种类似于神棍的标签。”这年头,没点糊弄人的本事在身,他都不好意思出去行走江湖了。
“得,就你最神。”
秦轩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也不想想我是谁,大名鼎鼎的秦福贵啊!”
将心绪沉静下来,苏幕之看着地上斑驳的光点,轻声的说了一句:“秦轩,再和我说说平行时空的事情吧。”
“嗯……”
其实后来他还说了些什么,苏幕之都没有认真在听。秦轩也知道她只不过是害怕周围太安静,于是就没有停歇地一直侃侃而谈,直到对方犯困睡去,他这才把她抱回了房里,又特地把阿九抱来放在她身边。
没有熟悉的气味在,苏幕之总睡得不安心。
秦轩透过层层玻璃看向客厅的墙,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了。
一点多,差不多了。
等了近十分钟,楼上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其实这个声音本来是没有的,但秦轩设计这个房子的时候,特地在天花板上添了一层介质,让声音传递变得格外明显。
抬头,仔细听。
那脚步声从六零一的卧室出来,在走道停了一会儿,然后朝客厅而去。楼上的人没有停下,而是穿过了六零一与六零二中间的那个墙洞,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渐渐没了声响。
回头看着熟睡的苏幕之,秦轩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幕之没事。
萧湛这个垃圾。要是幕之没来找他,他今夜肯定也会上去保护她的。若不然……记忆里一个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轰炸耳膜,让他不由得一颤。
没事的。
他安慰自己。
这里的幕之很安全,她很安全。
第49章 双子
一觉醒来之后,苏幕之完全接受了萧燃可能有人格分裂症这件事情。
之前明明只会在狗血言情小说里看到这种情节,没想现实也给她当头淋了一大盆狗血,让她从如梦如幻的恋情中猛地清醒过来,还打了个冷战。
“啊——嚏!”
她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红着鼻子又打了几个大喷嚏。今天早上气温骤降,昨夜只带了一件外套下来,苏幕之现下觉得委实冷了点。
阿九被这几声吓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立马扑进主人怀里求摸摸。
一边褥着猫,一边望着前方。
五零一的墙都是玻璃墙,除了厕所是砖给填上,其他地方连半点磨砂遮挡都没有。就这么随便自然一扫,苏幕之就看到了外头沙发上的脑袋。
秦轩真的很神奇,不单为人处世不与旁人一般,连睡姿都是天下独一个。
他是怎么睡的呢?一只脚在沙发上,另一个垂到地板上。手则是一只攀着沙发背,一直盖过额头,表情嘛……看起来很是陶醉。
起床后苏幕之检查了一下厨房里的冰箱,发现里面还有鸡蛋和吐司,就起火给秦轩做了一份煎吐司和荷包蛋放到保温盒里。做完了那人还没起来,她也不唤醒,只给他的手机设置了个五分钟后的闹钟后,自己则抱着阿九回了六零二。
尚还不知道对面的人醒了没有,所以苏幕之回来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小心。刷完牙,洗完脸,她没有过去六零一准备早餐,也没有去上早市,而是蹲在猫头碗旁边,愣愣地看着阿九吃东西。
磨蹭许久,也不见隔壁有人过来,她自个也不想主动过去,就这样白耗了一个早晨。
苏幕之本就不常在客厅走动,现下经过过道时也是小心翼翼地先瞅一下那个墙洞,确定了没人她才迅速地快步跑过去。
如果萧燃真的有另一个人格的话,她应该称呼那个人格为什么呢?那个人格存在多久了?是只有这一个,还是还有别的?从医院醒来后就已经不是萧燃了,可他与自己相处起来依旧游刃有余,想必是很了解她的事情吧?
这样一来,就不就形成了我在明敌在暗的局势了。她该如何应对才好呢……
“在想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苏幕之的后背顿时凉了。他的声音,不论是温柔,还是冷酷,所有的声线她都太过清楚。
但这不是萧燃,是他!
“你昨天去哪儿了?”
心头一颤,这话仿佛在告诉自己,他一直盯着她的行动,一分一秒都没有放过。撸猫的手紧张地收了半截,苏幕之没有转头去看,而是尽力地将浮起的鸡皮疙瘩压下去。“我只是……只是下去五楼看看。”
“五楼?”萧湛站在她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幕之与猫的后脑勺,冷漠地重复了一句。五楼……五楼的一男一女,他都不是特别熟悉。只有在看到萧燃的部分记忆时,他才会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产生认知。
好像其中一个是昨天和裴柯一起那个叫唐娇的女人,而另一个好像是叫秦轩是吧……就把他们从医院送回来的那个。
以为苏幕之还在担心唐娇和裴柯的事,萧湛故作贴心地安慰道:“别再忧心他们的事了。一整个早上不见你过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一时忘了时间回来罢了。”
“嗯。”萧湛转身,没有去深入思考她说言真假,而是径直穿过了那个墙洞。“快到午饭时间了,忙完了的话就过来吧。我中午想吃红酒鸡翅。”
目送他而去,苏幕之讷讷地应道:“好……”
之前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已经提醒过萧燃不要默不作声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很明显,现在的这个人并不知道这个细节。如果是萧燃的话,他绝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是时候该好好问一问,现在占领萧燃身体的是谁了。
她随后走进了六零一,却没有与他沟通,而是直接走向了厨房。灶台上的平底锅有油的痕迹,而洗碗池里则摆着一个盘子和叉子。仔细观察,她看出了煎蛋和火腿的痕迹。而且,还是和形状很漂亮的太阳蛋!
料理技能为负的萧燃,能不把蛋煎焦掉就很好了,怎么可能做出太阳蛋!
“又在思考什么奇怪的问题?”
那个声音又忽地在背后响起,带着阴恻恻的气息。萧湛很聪明,从举止就可以察觉到她已经起疑了。不过比起之前的那几次,他看得出这次苏幕之想得要更深入许多。
苏幕之也不再隐瞒,而是用手抬了一下平底锅的握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煎太阳蛋?”
他狡黠地笑:“活了二十六年,连颗蛋都煎不好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明显是在讽刺萧燃。忍怒不发,苏幕之也冷了语气说:“我还一直以为你不会做饭,所以才要……”
“所以才要雇佣你来照顾。”萧湛插嘴,补足了她未完的话。“可实际上,佣人可以随便招,理想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了。一张纸就能给自己筛选出合适对象,这种行为……该说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这话她虽是不解,可依旧能听出话里满满的讥讽。“……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不明白?”他后退至餐厅,站在餐桌前摊开手。“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怎么还憋着不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