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晚上,沈太夫人和王老夫人的精力比他们年轻人还恢复得快,不做过多休息,便要坐船游余杭城。江南水网密集,出门坐船比坐马车方便,尤其乘船游城更是一绝。“我也要去!”成靖宁刚进院子就听到两位长辈的对话,当即抱紧了王老夫人的胳膊道。
“上回来还没看腻?”沈太夫人点着她的头道。
成靖宁低着头痴傻一笑,上回待在老宅的时候多,出门的时候少。
“云旌忙着家族俗务,今儿就带你去瞧一瞧。”王老夫人兴致很好,拉着成靖宁的手腕笑道。
萧府后边就是一条航道,等上些许就有空船经过,老少主仆几个包了一条船,准备游一天的余杭城。时隔多年,王老夫人依旧对城中各处如数家珍,为沈太夫人介绍着各处景致。沈太夫人出门开阔眼界,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成靖宁昨夜没睡好,今天又起得早,这会儿瞌睡上来,捧着个脸,眯眼听她们说话。
余杭的楼高屋建瓴,房檐高飞,每一幢楼,每一块石头,都沉淀着时光。再有衣着鲜亮的孩童,河边浣衣的少女妇人,叽喳的鸟雀和升起的纸鸢,一切看上去很是鲜活。杨柳绿枝细如少女的腰肢,河边两岸栽种着的鲜花肆意的绽放,还有一弯清澈的涟漪微漾的河水,置身其中,仿佛要醉在其中一般。
半睡半醒之间,已到中午,寻了一处沿河的小饭馆,品尝当地的熏鱼、腊肠、梅菜肉饼和莼菜羹。在市井气息极厚的老街缓步行走,恍惚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下午依旧是坐船游城,成靖宁看着沿途的街巷,想着回去之后,把这次的所见所闻画下来。日落黄昏方才归家,用过饭后回房倒下既睡,萧云旌帮她掖好被脚,吹熄了灯在旁边躺下。
之后的日子两人都早睡早起,活动筋骨强身健体,于吃食进补上迈入老年养生阶段。两位老夫人不亏为将门之后,在余杭城中游了一日后,次日又兴致勃勃的去西湖。成靖宁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跟着去,便在府上穿针引线或是画上几笔。萧云旌俗务繁多,见她今日在家,让跟去一起查账算账。
王老夫人祖孙二人听闻岭南有擅治妇人病症的女大夫后,派了得力的管事和家丁去广州接人。江南风光好,等大夫来的期间,萧云旌得了空闲也会陪着一起春游踏青。如此这般闲适,一直到四月春末夏初时节。
关于成靖宁不孕不育的事,米家大嫂也有耳闻,上门说桃源镇有一家道观很是灵验,观主有奇药,只消花上百十两银子买上几剂药吃了,便能如愿生子。她是土生土长的余杭人,对周围一切很是熟悉,举起例子来头头是道。
这家媳妇成亲多年没有生养,求过药得了道长点化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一位知府少奶奶不能生养险些被休,也是在拜过道长,吃了药之后就生下嫡孙,得以逃脱被休弃的命运,诸如此类的例子,米大嫂说了二十好几个。
“还有吴越王妃,当年她不能生养,求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都不见效,最后被归云道长治好了,生了世子赵麒。”
赵麒成靖宁省得,就是去年遇到的登徒子,想到王妃千方百计求来的儿子这么不争气,觉得还是不要的好。
沉默片刻后,成靖宁问道:“真有那么神?”这类送子道观她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要么是救人于水火的正面阳光形象,要么是骗财骗色的阴损之地,听米大嫂说得神乎其神,当即啧啧的叹了几声。
“奴婢怎会欺骗夫人?那座道观在江浙一代有口皆碑,不止本地那些生育艰难的去求,还有好多外地闻名赶过来的。”米大嫂说道。她生养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自是没去那边拜过药神,不过有听左右邻居提起,为了确保可靠真实,还央求着一位曾经求过药后生子的媳妇一起去实地探情况。
虽说成靖宁有些心动,不过还是决定等白妈妈的老表姐来过之后再说,那种喝符水让道长点化,然后喝上几副成分未知的药就怀孕的,怎么听怎么不真实。“我还是过一段日子再说吧。”
米大嫂不强求,说了道观的地址,“夫人若是想通了,可随时来找奴婢。”
“麻烦米大嫂了。”成靖宁让水袖引人去见王老夫人。
米大嫂热心,在北堂时请安时兴致勃勃的说了探听来的消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王老夫人决定带成靖宁去仙灵观看一看,若不成,权当出游踏青。
成靖宁拒绝不了老人的期盼,想了想过后便答应了。这时候不得不怀念上一世的各大专治不孕不育症的医院,还是现代技术好啊。
每晚亥时,萧云旌准时回房。回来见她坐八仙桌旁,捧着头,盯着烛火哀声叹气,忍不住问道:“又怎么了?今天玩儿得不高兴。”
“米大嫂今天来了,说余杭百里外有个道观很灵验,祖母听了,准备明天带我去碰运气。”她的声音有几分幽怨,身在多子多福的时代,果真伤不起。
“左右余杭城都游完了,到附近的村镇走走也无妨,权当踏青散心了。”萧云旌劝她道。
第105章 道观
“我不想喝符水, 也不想被那什么道长点化, 我听着总觉得是骗子。”那座道观在桃源镇立了上百年, 药王神一直都有,而送子观音的名头是最近二十年才有的。听米大嫂的复述, 前去求子的妇人并非全部得偿所愿, 也有五成生不了。
关于这个漏洞,米大嫂解释说那些拜了药王,被道长点化,喝了药还不能生的, 是上辈子造孽过多,今生遭报应的缘故,她怎么听都像是骗子找的借口。就像赌骰子, 猜大猜小, 总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
“让白妈妈也去,她多少懂一些。”萧云旌最近白日里很忙,不到亥时不归家,成靖宁对他很信任,不过多追问他在外忙什么。“与其想那些,还不如我今晚多卖力。”
能不能别老想着交?配这事?成靖宁看着他就觉腰疼, 但这个借口那么的万金油,再者, 她也着实无法拒绝美色的诱惑。
晚上, 萧云旌很努力的耕耘几次才收手,拥着人说:“明天就当出去玩儿, 觉得不对劲就别碰那些东西。”
“我就是觉得不痛快。”成靖宁报复般的轻咬他的肩膀,很硬,磕得她牙疼。
“那明天别去,就说太累了起不来。”萧云旌缓和一阵,又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你!”成靖宁推开人,裹了一床锦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我明天去和祖母她们说,咱们不去。”萧云旌从背后将人环抱在怀里,“你才嫁我一年半,不用太急。”
成靖宁缩成一团没有答话,想通之后说:“还是去看看吧,就当出门散心。”她不吃那药,难道还能强迫她不成。
“委屈你了。”萧云旌拨开薄被,让人靠她怀里。
清晨早起,运动过后成靖宁换了一身轻便的春衫,用过早点后到北院和两个老夫人汇合。米大嫂打听消息去过几次,对路程很熟悉,这回便跟着她去仙灵观。萧云旌知道自己媳妇儿到哪儿都有大小事故,便派了几个驯养的暗人跟着,又让带了六名护院去。
听说桃源镇附近的梅干菜远近闻名,王老夫人说着要多买一些回来做肉饼。成靖宁没和两个老人坐一辆车,在后边由白妈妈和花月陪着。
白妈妈算得上半个大夫,她自己又生儿育女,知道女人和药理的那点儿事,对那种吃一剂药就生子的事并不怎么信,这时便叮嘱成靖宁道:“那观主给的药让老奴看过之后姑娘再服。”她也觉着像骗子,但去求过药的大多数的确又生育了。
走了一个上午才到桃源镇,像这样的道观多在山野清幽之地,是以歇了脚用过午膳之后,稍作休整又继续上路。马车驶过稻田村庄,在一座小山前停下,四月繁花落尽,还剩漫山的白色荼蘼。成靖宁下了马车,提起精神跟着王老夫人和米大嫂拾级而上。
道观在半山腰的平地上,规模不大,却香火鼎盛,往来的人络绎不绝,看来身受不孕症困扰的人很多。一路看下来,有欢喜有忧愁的。成靖宁想多看看沿途的景色,便落后了几步,等身边只有白妈妈和她时,才拉住一个失望而归的妇人问怎么回事。
“观主说我这是天生的毛病,他的药也治不好,让我回去。我一定是上辈子造孽过多,才会有此报应。”妇人说着就泪流满面。成靖宁不戳她的伤心事,只好让她走了。
迎面来的两个相携的女人有说有笑,成靖宁又拦下问了道观里的事。圆脸女人面有喜色,兴致勃勃的对成靖宁说:“这些是观主给我开的药,说只要我吃完一剂再和相公同房就能怀上。夫人也是来拜药王菩萨的吧?快些去吧,这座道观很灵验的!”
妇人热情的推销着,成靖宁闻着药就想起去年闻礼开的那些调养滋补药。“能让我看一看这药吗?”白妈妈请求道,她懂一些药理,想检查是否是真的。
同病相怜的女人对彼此都有几分同情,很大方的把其中一包药给白妈妈。“给,道长是神医,他开的药治好了很多不能生养的妇人,就是有些贵。”
白妈妈道过谢之后,发现大多和寻常治此等病症的药差不了多少,不过多了几味不常用的,用来治不孕症,着实让人意外。只可惜她不会把脉看病开药,看过药材成分后就包好了还给圆脸女人。
“麻烦了。”白妈妈道谢说。
如此一路问上去,见过症状各异的妇人,成靖宁从刚才交谈的话中得知,仙灵观的确有治不孕症的方子,白妈妈也说观主是个治疗此症状的高手。在道观前的亭子里歇脚,她靠着柱子将刚才的人分成三类,一类是不能生育的,一类患有不孕病症,但还能治的,还有一类是没有病症但丈夫不能生的,不过最后这类没有遇到病例。
她是有问题但不绝对的哪一类,让观主帮忙看一看也无妨。但有奇药为何要装神弄鬼的点化?还没歇够,王老夫人便遣了秦妈妈来催,成靖宁看了一眼白妈妈,跟着进了道观。
因知道来着身份不凡,观主归云道长开了后门亲自接见,听说了成靖宁的事情之后,扫着拂尘保证一定治好她的病。
成靖宁跟着秦妈妈左转右拐,到了后院的一处房舍。进门时,王老夫人还说着拜托的话。归云道长执礼一笑,神色志在必得,看到眼前的年轻妇人,暗暗吃惊一阵。
只见她生得极其艳丽,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除了额头上生着一颗红痣外没有一点瑕疵,眉目如画,鼻梁算不得高挺,但生在那张脸上却极其协调好看,唇不点而红,仿若诱人的樱桃,忍不住吃进嘴里细细品尝。她身段妖娆,丰乳翘臀,却腰细腿长,穿着一身绯色齐腰襦裙,更显得人艳若桃李,艳色无双。只看她容色和举止,便知此妇人常被男人疼着宠着,被滋润得极好。
成靖宁一进门就接受师徒两个赤?裸目光的洗礼,很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归云道长捋着胡须见礼道:“夫人。”像她这等身份的,出门求医问药多半不会透露身份姓名,道长见她生得不俗,穿戴又皆是上品,便只尊称一声夫人。
“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悉数说与贫道听,这里没有外人,夫人不必介怀。”归云道长恢复清明的神色,对成靖宁说。
靠得近些了,成靖宁才状若无意的打量归云道长,生得仙风道骨,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四十上下的年纪,因保养得宜,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看着倒不像作奸犯科之人,若没有刚才那赤?裸裸的一瞥,她或许会认为他是个悬壶济世的好人。
“就是于生育上有些困难,倒没别的问题,看过好几个大夫,都说得看运气。”她一直以来都算得上健康,除了生育上没别的毛病。
“请夫人伸出手来。”归云道长双手合十请道,成靖宁先一步在案前坐了下来,伸出右手放药枕上。
归云道长道了一声得罪后,在对面坐了下来,全神贯注的为成靖宁把脉。他闭着眼,将拂尘放案上,左手捋着青色长须,不住的点头,脸上的神色似听到天籁之音般的迷醉。半刻钟后,对成靖宁和两位老夫人道:“少夫人的病症有些复杂,贫道需回后院查阅古籍,和忘生师兄商议之后再开方子,还请几位贵客到厢房歇息一阵,喝口清茶等待片刻。”
如此看来,是有法子了?王老夫人微露喜色,双手合十对归云道长道谢说:“多谢道长,太麻烦你了。”
小道士领主仆几个到清泉居的厢房歇息,归云道长等人都离开后,关上院门往屋内走。跟旁边的生得白净的徒弟险些失声大笑:“师傅,这个美,你打算怎么做?”
归云道长回忆着刚才细腻的手感,不知进一步接触会是怎样的销魂滋味,道:“当然是请药王爷帮忙了。”
小徒弟捏着下巴笑得一脸凶相,到仙灵观来求医问药的女人不下十万,他每日看得眼花缭乱,但都不及今天这个婀娜多姿貌美如仙,幻想一阵后抱着归云道长的胳膊求道:“师傅,让徒儿也帮帮忙吧!”
“求子当然得多来几次,一次哪成?下回让你治。”归云道长说道,“还不快去准备?”小徒弟得了允许,当即欢欢喜喜的退下,去准备点化用的一应东西。
成靖宁坐在窗边听外面潺潺的流水声,手指绞着络子上的橙色长流苏,并不是她自作多情,刚才那对师徒最初看她的神色,分明就是露骨的黄色。叫来花月,让她把萧生叫来。
萧生和花月要好,每每见到她就脸红。“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人低着头半天没反应,花月有些生气,叉着腰问道。
“啊没听清楚,姑娘再说一遍吧!”萧生听她声音里的怒气直线拔高,立正了先道歉,问道。
“真是个大呆鹅!”花月哪里管他的小心思,说:“夫人让你去见她。”
成靖宁等了好一阵,才看到扭捏着靠近的萧生。想着花月年纪也到了,是该给她找个夫婿了,萧生年轻又受重用,加之两人有几分夫妻相,便想着回去之后把他俩的事提一提。“等会儿我要去见归云道长,我不放心,你让跟来的那几个暗人跟我一同过去,得跟得近一些。”
“是!小的一定亲自带人保护夫人!”萧生立刻应道。
又过了一刻钟,归云道长亲自到清泉居来,说了诊断后的结果。说她的症状有些严重,用寻常手段治不好,除了吃药外,还得针灸,请药王出手点化。他的话就像后世那些为了赚钱的无良医者,怎么惊悚怎么说,吓得原本还抱有几分希望的王老夫人赶紧问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夫人的病有些棘手,不是问诊一次,吃几副汤药就能治愈的,得治上一段时日才见成效,出家人慈悲为怀,贫道一定竭尽全力,治好夫人的病。”归云道长话语凝重,发誓一般的保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