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心中大抵是有数的……”
夔兕对晴明似乎是无比的信任的。
吉平自然也是,
“母亲暂且放心。”
得知秀行的事情,令夔兕感到十分担忧。虽然吉平让她放宽心,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次子,她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父亲说了,母亲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去见秀行。”
“为何?”
“父亲并没有说明……”
似乎关于秀行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倒是化野,在听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话后,发出了极为惊讶的感叹,
“我认为,这段时间来所经历的事情,足够颠覆我的眼界。”
化野冷静地说道。
是的,他很冷静。
他现在所面对的,一个晴明公的妻子,一个是晴明公的孩子。还有一个在话题中永生的次子。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可就是这样谁都不会相信的事情,偏偏被他遇到了。
吉平面色沉稳,他看着化野的目光极为赞赏。
“等你他日死后,老朽定会为你准备好职位,无论是地狱,还是桃源乡。既然你本职为医生,那桃源乡该是很适合你的。”
化野:“……不,谢谢。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不骄不躁,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吉平面露笑意,如果有胡子的话,一定会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满意地点头。
夔兕一直保持着微笑,吉平的话在她听来并无奇怪的地方。甚至觉得说出这样的话的吉平真是个好孩子!
“母亲接下来打算去哪?”
吉平虽然这么问,但他很希望母亲接下来的目的是地狱。不过,这似乎不大可能。
夔兕说,“毫无目的的漫行,不也很好吗?”
原本是打算去见秀行的,可晴明说现在不适合,夔兕也没有多想,也就认为可能是某种原因吧。
所以现在,对于这场旅行,也就成了漫无目的的旅行了。
聚魂大都是依靠日蚀的,然而没有日蚀的时候,夔兕基本都是待在画里的。若是单纯找一个目的前往,不免有些单调。何况,本身对于发展万千的世界,很有兴趣。
“不知化野君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吉平将问题交给了化野。
化野蓦地一怔,“诶?问我吗?”
一时之间有些懵,“我也不知道呢。原本打算夫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来着的。”
吉平目光很有深意地看了化野一眼,化野被看的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来。
结果,最终还是按照夔兕所说的漫无目的地旅行。
三人都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也没有特别不想去的地方,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向东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自从见到虫后,化野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路边那些奇形怪状的「虫」身上。但他已放弃了捉「虫」的想法。既然能看到了,那么也无需去捉了。
这样的夙愿实在认识银古之后才有的。知道了「虫」,那么想要得到它,有好奇心的人类大概都是这么想的。何况在此之前自己并不能看到「虫」,这样的想要得到的心情自然更为强大。但看到了之后,这样的心情就有些低了。
“老朽还是第一次看到会有人那么喜欢「虫」的。”
吉平慢悠悠地说着。
“说起来,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荒川神社了呢。”
“荒川神社?我从没听见过荒川神社……”
化野努力思索着,但确实没有听过荒川神社……
“没听过也是当然的了。那可都是千年前的事了,荒川之主毕竟曾经也是庇佑荒川一带的大妖啊。人类为了感谢建起神社也不是没道理的。不够过了这么久,对于神明妖怪之类的故事,现在的人类大概也都是当做传说听听的吧……”
这倒是没错,「虫」已经是十分脱离现实的生物了,何况是话本里所讲的神明与妖怪呢。要不是亲眼看着从画里出来的夔兕与地狱的公务员安倍吉平,化野这辈子也只会围着「虫」所转吧。
于是接下来的目的就是不远处的荒川神社了。
沿路之上,并无多少渔民,这一代似乎已经是被废弃的一带了。
“我从未来过这里,似乎村子里的老人也不让大家来这里。可是现在看看,似乎也没有奇怪的地方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夔兕说道:“既然无人在此生活,总会有什么原因在的。”
望着远处那座红漆剥落的神社,夔兕眼眸渐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争取让咸鱼出场。
第49章 虫师本
神社久年失修, 已经十分破败了。没有剥落的红漆, 颜色也已经黯淡无光。
神殿的屋檐下有着好几个海鸟窝,叽叽喳喳的幼鸟全窝在一起等着投食。
周围树木倒是郁郁葱葱, 将神社很好地隐藏起来了。要不是他们先前的角度原因,一般来说, 很少能注意到神社。
“以前的人们也会为妖怪建造神社吗?”
化野望着这破败的神社,喃喃出口。
“荒川之主虽说是妖怪,但也是庇佑了这一代的人类,为他建造神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庇佑人类的又并非只有神明。说到底,妖怪鬼神本身没有特别的分界线呢。神明依赖人类的信仰而生。为妖怪建造神社,这说明妖怪也能得到人类的信仰, 假以时日,成为神明,似乎也不是难事……”
“一旦失去信仰的话……”
“神明就会消失呢……”
三人在神社内坐了一坐。
海潮味伴随着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而来,一阵一阵鸟鸣声划破天空。从此地望去, 能看见整一片海域, 真是视野极佳的地方。
“荒川之主现在可是在海里?”
“谁知道呢,或许是吧。说起来,母亲需要珍珠粉吗?”
吉平忽然这么问道, “千年之前, 荒川庇佑的一带方寸之地,珍珠粉乃为上乘之物。虽说如今已无人居住,但荒川手中大抵还有存货的。”
“那好呀。”夔兕眼睛一亮, “可好久没人送我东西了呢……”
吉平一愣,“难道父亲没有送过您?”
“你父亲专爱送我口脂,然都被他吃了去。呀,这么说起来,见到牧牧时的那支紫檀木簪,算是定情信物呢!”
说罢,夔兕捧起了微红的脸。
“原来那时,他就喜欢我啦……”
吉平:“……”
——等等,牧牧的事他是听过博雅殿说过的,但是那时你们不是才认识几天吗?
化野:“……”
——完全没有机会啊!
“咳咳,要是母亲喜欢,那吉平便去向荒川之主讨几盒珍珠粉。看在父亲的面上,总会给几分薄面的。”
报出安倍晴明的名讳,即使是大妖也会给几分薄面。
阴阳师与妖怪,也并非完全是对立的,尤其是白狐之子的安倍晴明,完美地将妖力与灵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力量体系。这样的人,究竟站在妖怪的立场还是人类的立场,实在是不好说。
但后世对他功绩的评价,看起来又像是站在人类的立场的。
可是呢,在妖怪中,也颇有名望。
吉平说到做到,告别了夔兕便跳入了海里。
化野打算在神社附近在看看,对这座未知的神社,他起了几分兴趣。
而夔兕则是沿着海岸线走着。走到一处岩石处,便坐了下来,吹着海风等待着吉平的归来。
珍珠粉啊……
其实她有件事没有对吉平说。除了口脂外,晴明其实送过她一盒珍珠粉的。
不过那是用来道歉的,所以在夔兕的眼中,这不算是礼物。
但说起道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男性的眼中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在女性眼中就不一定了。
如何能想象精致的妆容被毁坏呢?
而晴明恰恰便是做了这样一件事。
“兕子今日做了什么?”
这是晴明应博雅的约去解决了左大臣家的麻烦事后回来问的第一句话。
这是下午的时候,左大臣家的麻烦事算不上麻烦,只要跟女人无关的事,都算不上麻烦。
晴明回来的时候,兕子正对着铜镜瞄着眉。见他来了,也没在意,随意说道:“红叶哥哥教了我新的妆容,我正在试试呢。”
“户隐红叶?”晴明状似无意问道。
“自然。”
晴明对户隐红叶不甚熟悉。宫廷的那一次对峙,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但知道户隐红叶是个男妖后,却升起了忌惮之心。
毕竟和自己妻子相交甚欢的男妖还是让人有些在意啊。
——至于酒吞童子,晴明实在没有将他当做是自己的情敌。
“不如让在下试试?”
晴明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收起扇子直接向她走来。
兕子道:“你又不会?”
“可以学呀。男子为自己的妻子描眉,说出去岂不是一件美事?”
兕子先犹豫了会儿,但想想晴明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哪个女子不喜欢这样的浪漫呢?又想到晴明的画技,于是便放心地将黛笔交给了他。
晴明握着黛笔,眉目挑了挑。
一手捧着兕子的脸颊,另一只这是描绘着黛眉。
兕子紧闭的眼皮微微颤抖,带动着薄如蝉翼的睫毛。看到她抿紧的嘴唇,晴明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黛眉已定。
晴明放下吧,舒了口气,将铜镜抱了过来对着她,满含笑意,“可还好?”
兕子左看又看,也是一脸惊喜,但随后她似乎有些嗔怒,“你可是还替谁画过?不然怎的如此熟练?”
晴明拍着大腿哈哈哈地笑了笑,“兕子呀兕子,你可是想到哪里去了?”随后他凑到兕子耳边,略带笑意道:“安倍晴明怎么能连这种事都做不好呢?”
见她似乎还有些闷气,晴明便道:“可还有要画的,晴明接下的时间可都归夫人了。”
“就剩口脂啦……”
案桌上摆着一连串的口脂,都是晴明随意找理由所赠的。
兕子有些犯难,“哪个颜色比较好呢?”
晴明认真道:“在晴明眼里,夫人涂哪个颜色都好看。”
兕子忍俊不禁,捏了他一下,“认真点。”
晴明故作生气,“很认真的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来选吧。”
晴明面露笑意,“那么,夫人要闭上眼睛才好。晴明自然会选一个最适合今日夫人的颜色。”
听罢,兕子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晴明握着扇子,扇尖从第一盒口脂到最后一盒口脂都点了个遍。看到兕子的眼皮动了动,他便好心地提醒道,“夫人可不能睁眼!”
兕子轻哼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晴明轻笑了一下,随后他选中了一个橘红色的口脂,那是他从一个小妖怪里得来的。
“不能睁眼哦~”
“那你快点!”
出乎意料的是,晴明打开橘红色的口脂后,并没有替兕子涂,而是对着铜镜给自己的嘴唇涂上了厚厚的一层。
随后他笑意满满,“可以睁眼了。”
“不对啊,你还没——”
最后一个字音被吃下去了。
兕子才睁开眼睛便被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四目相对,面对着晴明眼中的笑意,兕子一怒将他推开了。
“说好的涂口脂呢?怎么能……”
哎呀,还没涂胭脂,脸已经羞红一片了。
晴明故作认真地指着铜镜里的她,道:“这可是晴明想出来的最简单的涂口脂的方法,夫人看看可觉得还行?”
从推开晴明看到他嘴唇上的颜色,兕子就想到了什么。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嗔怒道:“不正经!”
可红色已经布满了雪白的脖颈。看的人越发地感到惊艳。
晴明笑盈盈地又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轻道:“晴明什么时候正经过呢?”
似乎是有所指般的的话语,令兕子直接将他的脸推开了。
“老不羞!”
晴明也不恼,摇着扇子一派惬意。
兕子看着铜镜的里的自己,越看脸色越不好。原本因羞涩而发红的脸颊,此时被怒气所覆盖。
晴明见状,也收起了调戏的心态,略有些紧张。
“怎么了?”
兕子面无表情地转了过来,指着自己的嘴唇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这里都涂歪了!”
晴明吻得轻,其实看得不大出来。不过仔细看会发现,口脂的颜色都没过了唇线,跑出来了。
于是晴明自责道:“那下次再亲得准点?”
“你给我出去!我这张脸白画了!”
“诶?”
明明看起来并不严重呀!
“今晚我要会寺院!”
晴明被赶出了房间,抱着一个枕头愣愣地站在门外。
路过的花蔓掩嘴笑了起来。前来服侍蜜虫也见怪不怪,也只当没看到他。
而就在那天黄昏时刻,兕子重新画好妆容后,真的会寺院了。而且一住就是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