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敬简直想把事情的严重性扒开,一点点塞到圣上的脑子里,他就不明白了,当初身为太子时,天资聪慧仁慈爱民的圣上,怎么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慢慢变成昏君了呢!
“好了,别说了,你看,朕的鱼都被你吓跑了,”赵殷把手中的鱼竿一扔,直接对身边的大太监说:“送秦爱卿出去,朕的兴致都被他败没了。”
“是,”老太监忙走到秦敬身边,说:“老相爷,您快走吧,官家都被您气着了。”
“老夫不走,”秦敬直接一把推开大太监,对着赵殷说:“圣上,您真要让这大宋几百年的江山断在您手里不成!”
“放肆!”赵殷转过身,直接叱道。
“老相爷,您快出去吧!”大太监李元一看也知道坏了,谁都知道秦相爷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原来就常常顶的圣上下不来台,不过秦相爷原来是圣上的太傅,圣上虽然每次气的不行,可最后也不了了之。
可秦敬犟脾气上来了,哪里是大太监能拦的住的,直接对赵殷指着骂道:“你这个昏君,外族都快把中原的人杀干净了,你还窝在这钓鱼,你把祖宗的基业置于何地!要是赵家江山不保,等百年之后,你有何颜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李元,”赵殷咬牙切齿的叫道。
大太监李元忙应道:“老奴在。”
“把这老东西拖出去,送到他儿子那,朕不想再看到他!”赵殷直接说道。
大太监李元顿时有一丝犹豫,小声的说:“官家,秦相爷的儿子,可是在闽南做巡抚,那里又潮又湿,秦相爷的身体,只怕受不了。”
“让他多带点护卫滚去!”赵殷直接烦躁的大声吼道。
大太监李元一看自己主子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就转过来对秦敬,说:“秦相爷,官家也是被气到了,您就先去令郎那住一阵。”说着,让旁边的侍卫拉秦敬出去。
“不用你们拉,我自己走,”秦敬直接一甩手,气呼呼的出去了。
等秦敬走后,赵殷也没心思钓鱼了,直接也直接一甩袖子,气冲冲的回寝殿了,李元忙一溜小跑跟上。
等李元跟着进了寝殿,就看到赵殷外袍都没脱,就直接歪在榻上,看他进来,对他说:“过来,陪朕说说话。”
李元知道自己主子心情不好,忙对屋里侍奉的宫女太监挥挥手,让人都下去,亲自去关上殿门,然后才回来,垂手站在赵殷旁边。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是个昏君?”赵殷突然问道。
“老奴只知道官家是个好主子。”李元答道。
赵殷笑了起来,说:“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不肯随便附和朕。”
李元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首,什么都没说。
赵殷叹了一口气,说:“如今,朝堂之上,还敢给朕说真话的,对朕真心实意的,也就两个了,一个是刚才的秦太傅,一个就是你了,朕刚刚把秦太傅送走了。”
“只是闽南又热又潮,怕是对老相爷的身子不利。”李元有些不安的说。
“等会你送个御医去,再多送几个护卫。”赵殷吩咐道。
“是,老奴等会就去办,”李元记下。
“太傅走了,如今这江南,只怕也安稳不了多久了,过些日子,等局势不好了,你也走吧!”赵殷淡淡的说。
“老奴不走,老奴在这陪着官家。”李元突然说。
“陪朕等死吗?”赵殷看着李元说。
李元直接跪下,说:“老奴比官家大十岁,从官家三岁时就跟着官家,除了官家这,老奴再无去处。”
赵殷看着李元,突然感叹道:“是啊,咱俩都是没有根的人,除了这宫殿,咱们还能去哪?”
“官家!”李元抬起头,担忧的看着赵殷。
赵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拍着榻说:“太傅说大宋几百年的江山会断送在朕的手里,哈哈,他不知道,朕巴不得大宋的江山断在朕的手里,凭什么先帝生不出儿子,宗室逼他过继,他不情愿,就抱了朕来。
可晚年,他居然又后悔了,觉得朕没有赵家血脉,觉得让朕生了孩子就会混稀了赵家血脉,就让朕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无后,甚至还以此为借口,让朕过继堂兄的儿子为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事最后还是被朕知道,朕就让他的侄孙做太子又怎样,朕把他的江山败干净,朕就不信这赵家的血脉能万古千秋的传下去!”
李元看着疯狂大笑的赵殷,默默叹了一口气。
二十年前,知道真相的官家,就疯了!
第四十二章
“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城了!”
听着外面的欢呼声, 林正忙起身, 整了整衣裳,向外走去。
出了门, 刚走两步, 就听到嘎吱一声,袁老屋子的门打开, 袁老也从里面谨慎抖擞的出来。
“袁老, ”林正上前扶住袁老,说:“现在外面天冷,晚辈去迎就是, 您老何必出来。”
袁老笑了笑,看起来精神很好, 说:“在屋里憋久了, 正好出来透透气,如今将军一去半个月,可算回来了, 将军回来,老朽也能松快松快。”
“将军来了您老也松快不了,将军肯定还有事等着您出主意呢!”林正一边扶着袁老往外走,一边笑着说。
两人刚走到军营门口, 就看到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过来,为首的将军正是周孟。
周孟看到出来迎的袁老,忙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身后的亲卫, 然后上前扶着袁老,说:“袁老,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
袁老笑呵呵的说:“知道将军得胜归来,老朽怎么能不出来看看,恭喜将军了。”
林正也在旁边行礼道:“恭喜将军回城。”
“不过是出去一趟,看你们还弄的这么隆重,好了,天这么冷,大家快进去吧。”周孟说着,领着众人回到升帐的屋子。
进了屋子,众人落座后,袁老看了一圈,发现几位将领中虽然有些有伤,但却都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问道:“将军此次前去支援宿迁,可还顺利?”
“顺利倒算不上,不过最后好歹宿迁之围解了。”周孟说道。
“发生了什么?”袁老忙问道。
“此次围宿迁的,是成于可汗!”
“四个大部落可汗之一的成于可汗,难怪,老朽之前还在疑惑宿迁兵马也不少,怎么会被围在里面只能求救,原来如此。”袁老恍然大悟的说。
周孟点点头,说:“正是遇到了成于可汗,陈统领为了稳妥,才紧闭城门,以守为上。我到了之后,和陈统领里外夹击,成于可汗看着攻城无望,这才退去,不过对方兵马不少,我们也没敢追击。”
“穷寇莫追,将军做的稳妥。”袁老赞同道,又说道:“既然成于可汗来了,那剩下的三大可汗肯定也不远,不知将军可打听到另外三支现在何处?”
周孟听了,直接对身后的亲卫说了一句,然后身后的亲卫快步跑出去,周孟转头对袁老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人,他知道情况,等下让他仔细给您说说。”
“将军确定?”袁老有些不大相信的说:“每天逃难的数以万计,可大多数人都只顾着逃命,连跑到哪都不清楚,能知道外族的动向?”
周孟听了,顿时笑了,说:“这人还真知道,别人都是往南逃命,他却本来在京城,听到外族来了,不仅没跟着圣上渡江往南跑,反而偏偏往北跑,一直跑到了晋中,然后才折回来了。”
“这事为何?”袁老问道。
周孟笑了笑,说:“袁老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
听到周孟这么说,袁老也不由来了一丝兴趣。
正说着,亲卫带着一个头戴儒巾,身着青衣的年轻人进来,袁老看了,不由一愣,说道:“是个读书人?”
“不仅是个读书人,还有功名在身,是个举人!”周孟笑道,然后对年轻人指了指袁老,说:“这位是袁老,有事问你。”
年轻人走上前,对袁老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晚辈沈茹,见过袁老。”
袁老点点头,说:“不必多礼,你本就有功名在身,而老朽早已致仕多年。不知沈举人是哪里人,为何从京城往晋中跑,又折回来。”
沈茹回道:“晚辈乃晋中人士,前些日子乡试放榜,晚辈侥幸榜上有名,就在放榜后,和晋中的一些举子前往京城赶考。”
袁老听了点点头,如果没有这场兵祸,明年是春闱大考之年,许多举子确实会趁着秋天好赶路提前进京。
袁老问道:“既然你已经在金陵,那外族来时,你为何没跟陛下一起渡江去南边,反而北上?”
“晚辈有至亲在晋中,又怎能一个人逃命!”沈茹抬起头说道。
“呃,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你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哪怕你去了,也救不了人啊!”袁老虽然觉得沈茹孝心可嘉,却并不赞同沈茹的做法,毕竟外族来了,能活一个是一个,明明没有能力却跑回去救人,只能多搭上一个罢了。
沈茹听了身子一顿,闭了闭眼,睁开说:“袁老您说的对。”
沈茹突然转过身,对着周孟拜下。
周孟一惊,忙起身要扶起沈茹,说:“沈举人,这是何故?”
“在下想留在军中,为将军做事,不求功名利禄,只求能跟着将军,亲眼看到外族被赶出中原,为至亲报仇。”沈茹说道。
“这个,你是进京的举人,是要参加科举登龙门的,跟着我一个驻军统领,以后岂不是白瞎了。”周孟忙说道。
沈茹跪在地上,说:“在下心意已决,大仇不报,绝不进京科举,还望将军成全。”
周孟看着决然的沈茹,想了想说:“既然你非要留下,那就留下吧,如果你以后想要科举,和本将军说一声,本将军不留你。”
“多谢将军!”沈茹俯首道。
周孟无奈,对旁边的袁老说:“袁老,那就让他先跟着您吧!”
袁老也知道把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放在周孟身边不妥,就点点头,说:“我那正有些活,小林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正好让他也一起吧!”
“小林,”袁老叫道。
“知道了,袁老。”林正忙上前,把沈茹扶起来,然后拉着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袁老等沈茹坐下,才想起刚才要问外族各部的走向,只不过刚才被一打岔忘了,就转头问沈茹说:“你一路走来,可知道外族的动向。”
沈茹起身回到:“回袁老的话,晚辈从金陵到晋中又折回来,一路小心避着外族,可有几次,仍差点被撞上,据晚辈所知,刚破关时,那些部落是在一起的,一起劫掠了晋中和幽州等地,可等过了黄河以后,由于中原幅员辽阔,那些部落就分开了,四个大的部落直奔金陵,剩下的几个部落,因为不敢争锋,就在这中间地方来回劫掠。”
袁老听了,点点头,和他之前打探到消息差不多,就回头对周孟说:“和咱们的人打探的差不多,不过,听说金陵已经快被洗劫空了,四大部落又渡不过长江,只怕会往这边来。”
“这个我也听说了,此次给宿迁解围后,我就和徐统领达成意向,以后徐州和宿迁成掎角之势,互通消息,共抗外族。”周孟说道。
袁老眼睛顿时一亮,说:“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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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城外
几辆马车在城门口前停下,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车夫看到门前排的长长的进城的队伍,转头对马车里面的人说:“老爷,城门前都是排队进城的百姓,咱们马车进不去,怎么办?”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伸出头来,看着排队的都是些流民百姓,不屑的说:“就这些贱民,撵一边就是了。别让他们耽搁老爷我进城。”
马夫忙点头哈腰的说:“老爷说的有理,小的这就让那些贱民闪开。”
马夫说完,就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对前面的流民吆喝道:“快滚开,我家老爷要进城,别挡着道。”
前面的流民和百姓回头一看,看到后面的几辆马车,顿时知道是贵人来了,忙纷纷让开,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让开,有几个虽然是流民,可原来却是有身份的人,看了顿时不乐意了,直接站出来说:“我们在这排了这么长时间了,凭什么给你让地方。”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逃命,都是为了进徐州城寻求庇护,凭什么就让你先!”
“对啊,你们是哪家的,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周统领已经下了命令,凡是进城的,不管身份,一律先排队,你们眼瞎嘛,旁边墙上那么大的布告看不到。”
马夫被被挤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有心骂回去,可看到不让的那几个人虽然看着狼狈,可身上却穿的是绸缎的衣服,就知道出身不低,也不敢像骂那些百姓那样,只好抬出自己的后台,指着后面的马车,说:“我家老爷乃青州周家家主,此次携家眷前来徐州。”
说完,挺了挺胸脯,周家可是青州府的第一世家。
“青州周家?”
“周家?”
“唉,你听过青州周家吗?”
几个人顿时笑了起来,这是徐州府,又不是青州府,谁管你是世家周家还是世家王家。
马夫顿时被气得涨红了脸,在青州,虽然他只是一个马夫,可作为周家家主的马夫,到哪不是高高在上,何曾被人如此奚落过,不由口不择言道:
“我家家主乃是徐州府驻军统领周统领的父亲,你们再敢多说一句,等我家老爷进城,直接让大少爷把你们通通撵出去!”
前面挡着的几个人听了顿时一惊,甚至有两个还偷偷往边上站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