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厉瑾之手机响了,护士长打过来的视频电话,萧敏儿突然犯病了,抽搐,口吐白沫。
这是癫痫啊!若没及时让她咬住毛巾,她很有可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乔以婳也被吓到了,赶紧递上他的车钥匙,送他下楼。
至此,她已经不可能去吃萧敏儿的醋。自闭症加癫痫,这小姑娘命运多舛,可怜呢。
看着他的车开远了,乔以婳转过身,慢吞吞地往楼上走。
“乔以婳。”一声低哑的唤声从一边传过来。
她扭头看,只见方悦城一脸憔悴,浑身酒气地坐在花坛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真盯着她看。
“你怎么来了?”她小声问道。
“他住你这里?”方悦城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滑下,落到她的脖子上。新鲜并且刺目的痕迹,很清晰地告诉他,发生过什么。
“没有。”乔以婳站在原地,心情平静地看着他。
“以婳……”方悦城掐了烟,慢慢走身走向她。
“有事吗?需要我帮忙?是不是我得过去一趟?”她退了两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方悦城脸色沉了沉,哑声说道:“爸的遗嘱写到了你,律师让我来接你过去,当众宣读。”
嗯?公公的遗嘱里也提到她了吗?
“走吧。”方悦城扭头就走。
“方悦城,留给我的东西我都不要。”乔以婳站着没动。
“那也得过去表个态,这是规矩。”方悦城微微扭头,淡漠地说道:“你去换衣服,我等你。”
这倒是实话,有一个人不到齐,不表态,遗嘱可能都没办法兑现。
公公还未出殡,这些事她应该配合。有始有终,毕竟,嫁是她自己要嫁的,不是别人逼她的。她上楼换了身黑色套装,束了个低马尾,跟着他回去。
方家人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到了,婆婆看上去情况很不好,她走进来,婆婆也没起身,缩着肩膀不停地抹眼泪。
乔以婳和众人打了招呼,坐到一边等着律师开始宣读遗嘱。
“人到齐,我就开始念了。首先说明,这份遗嘱是一个月前,方老先生神智清楚的情况下,由我,傅医生,还有公证处的人共同见证,先生口述,我记录的。从法律上来说,真实有效。”
“念吧。”方悦城挥了挥手,哑声说道。
“好的。方老先生把遗产分成了三部分,这栋房子,还有在澳洲、美国的两栋房子都由夫人继承,另外给夫人三千万养老金。方老先生在an公司的所有股份由独子方悦城继承……”
他念了一大串,最后看向乔以婳,小声说:“这里有一份遗嘱是单独给乔以婳女士的。”
“是什么?”乔以婳惊讶地问道。
“方老先生感谢乔女士这几年对an的付出,也很遗憾你和方悦城的婚姻不能走到底。他说其实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当初你父亲提出联姻的请求时,他是很高兴的。因为你和苏家另外的子女不一样,聪明好学,认真向上。他希望你今后可以继续有抱有赤子之心,认真生活。他给你留下这份东西。”
律师捧起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到乔以婳面前。
“方老先生说这是给你下次婚姻的礼物。”
乔以婳打开盒子看,里面是一套翡翠首饰,温润美好,光泽透亮。
她合上盖子,有些伤感。她平常忙于公司的事,和公婆相处时间并不多,尤其和方悦城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之后,她还常常不回来。她甚至有些懊悔,很是怀疑,是不是她的单恋毁掉了方悦城和方家的幸福?方悦城恨她,也是有原因的啊。
“以婳,不离婚不行吗?”婆婆握住她的手,哽咽着问她,“你看,悦城会改。”
“……”乔以婳不知道应该继续叫妈妈,还是叫伯父,她抿紧唇,心乱如麻。
“以婳,你看,以后我们家只有我们三个人。悦城改了,你回公司,我们三个人好好的过日子,行吗?”婆婆又问。
乔以婳惆怅地看着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妈……对不起……”
婆婆的哭声骤大,抱着她嚎啕,“不离不行吗,有什么过不去的。年轻的时候争执,有不满,可是都会这样的,过着过着,大家就能过好了呀。”
乔以婳抱着盒子,垂着脑袋,任婆婆在身上擦眼泪。
她心里也很难受。想安慰可怜的老人家,却想不出合适的词。若是没有厉瑾之,她可能会回头的。只要方悦城改,她也能试着重来一次。毕竟方悦城在她过去的八年里,牢牢占据着第一位置,从来不曾有别人走进过她的心。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方悦城不爱她就是不爱她,这都是现实。
“妈,别哭了。”方悦城走过来,拍了拍婆婆的肩,“让她走吧。”
“为什么让她走?去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太太?悦城,服服软又怎么样?你留住以婳,等生了孩子,什么都好了。”婆婆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往乔以婳的手上摁,“你们两个一起,都回来。你们不能看着我一个人……”
“妈……”乔以婳想把手抽回来,她看了看方悦城,小声说道:“让方悦城送你回房间去休息。”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你是叫他悦城哥哥的。”婆婆哭声更大了,“好好的,去的去,走的走。我不想一个在这里……以婳你陪着我吧。”
乔以婳看着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婆婆,心里一酸,轻轻点头,“那我送你回房间去。”
婆婆扶着她的手起身,慢慢地往楼梯前走。
方悦城坐在沙发上没动,神情萧索。
律师收好了文件,拿过去给方悦城。后面还有各种交接手续要办,出殡的事还要安排,公司处于半停摆状态……本来以前公司的事方悦城就不太管,现在更是焦头烂额。
乔以婳刚上楼,公司的几个大股东和经理就上来了,抱着厚厚的文件,苦着脸央求她。
“乔总,你帮帮忙,这些事处理一下吧。”
“我已经辞职了呀。”乔以婳婉拒道。
“可是你和方总现在还没正式办手续,还是方家人,你帮着看一看呗。就看算在老爷子的份上。”几个人把文件往她面前放,苦苦央求道:“这些事若不赶紧处理好,an的麻烦事真的太多了。”
乔以婳看看他们,拿起了手边的文件。
她对an是有感情的,毕竟这四年里,她对an付出了常人无法想像的努力和心血,她亲眼见证了an重新焕发生机,从低迷的经济形势里重新抬头,她亲手打造了欧非的市场,一年365天,她全部在为了an而转动,没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她爱着方悦城,所以全心全意地想为他排忧解难,想证明给他看,她可以做好方太太。
现在呢?她到底要不要管这些事?
第97章 你知道她是谁家女儿吗
大家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发话。
过了好一会儿,乔以婳慢慢地放下文件,轻轻摇头,“对不起,这是方悦城自己的事。我已经替他挡了四年了,应该到他自己去面对的时候了。”
众人楞在原地,过了几秒,争先恐后地吵了起来,紧接着全都把炮口对准了乔以婳。
“乔以婳,当初你进AN,可是方先生力挺你当上这个副总的,你忘恩负义。”
“你现在还是方家的人,胳膊肘就往外拐!”
“你不能拿着方家和AN当跳板,这样太没良心了。”
不听调摆,不给他们卖命就是没良心了?
乔以婳沉默地抱起盒子,背上包,快步往外走。
“以婳。”婆婆追上来,难过地看着她,“你就这么走吗,你爸明天出殡,你不送你爸一程了?”
“我会去的。”乔以婳抿抿唇,抱了她一下,“妈,以后自己保重。”
“我不想让你走。”婆婆拉着她的手不放,哭着说道:“你不要这个时候走。”
“妈,悦城自己可以的,你相信他。”乔以婳轻声说道。
“一定要走吗?留一晚上都不行?”婆婆追着她到了门外,摁着车门,越哭越伤心。
乔以婳定定地看着她,当时在这个家生活时,觉得一切都平淡,没人在乎她的来去,没人在乎她的感觉。为什么一定要在分离的时候,才会觉得彼此其实是重要的人呢?婆婆,也是唯一一个总是给她买化妆品买首饰的长辈呀。她只能以她会的方式表达对乔以婳的亲近,除此之外,她又怎么约束并非亲生儿子的方悦城呢?
“妈,对不起。让方悦城娶一个他喜欢的人吧,现在还不晚。”
乔以婳心里酸痛难忍,硬着心肠拉开了门,上车,离开。
越犹豫,越难受。
反正要离开的,不如让婆婆就此恨上她吧,不必抱有希望,难过也就是这一阵子。
方悦城已经到了需要他独立去面对一切的时候,她不再是他的剑,也不是他的盾了。但愿他能明白,她曾经对他是那么的热爱,现在也是那么的失望。
谁的初恋不是重要的呢?乔以婳的初恋同样让她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手机响了,方悦城打过来了,冷冷地几句话,“你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总要偿还一点什么吧。”
“你要什么?”乔以婳问道。
“让厉瑾之撤资,离开我的AN。”方悦城说道。
“你自己和他谈吧。”乔以婳把手机挂断了。
她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
不,她为什么要负疚,她为什么要抱歉,她为什么要偿还?
她给方悦城当奴隶的时候,已经偿还过了。他的生活一团糟糕,她的生活亦如是,大家都付出了代价,各自收拾残局吧。
她特地从公司楼下绕过去,抬头看楼顶,光线明亮。不知道他在不在上面?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回家,不上楼了。一来是看到那架钢琴她会难为情,二来,她觉得她不要干涉厉瑾之的私事比较好。
徐小美发了一段语音过来,紧接着是一个视频。
“妈呀,乔总,你现在要成恶媳妇的代表人物了。”
视频是她抱着盒子上车离开方家的场景,方家上下的人站在门口对她指指点点,婆婆跟着车跌跌撞撞地赶。
哎,反正她名声不怎么好。管他呢!
她关掉视频,慢悠悠地往回开。
干吗要关心那么多人的喜怒哀乐,她开心就好了。她和厉瑾之有了进一步的关系,她觉得感觉不错……这就足以让她觉得有能量去应对外界一切风雨。最初嫁进方家时,她也是这心态。义无反顾,全力以赴。
第一回 是坏运气,这一回应该是好运气了吧?
鹦鹉先生在家里迎接她,扑腾着翅膀很不甘心地叫:“我要结婚,我要结婚。”
“你的燕子妹妹呢?”乔以婳打趣道。
鹦鹉先生飞回架子上蹲着,不理睬她。
“啧啧,没良心的,吃我这么多东西,你就这么对我。”乔以婳摇摇头,把车钥匙丢开,回房睡觉。
这一天,漫长到像一个世纪……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把她的脑袋塞得满满当当,昏昏沉沉。她得佩服自己,在厉瑾之那样的压榨之下,还有力气出去见侦探,回方家听遗嘱。她是女铁人!
——
第二日。
乔以婳买好白色菊花,七点钟就赶到了公墓区。把车停在附近的一条小道上,等着方家人送公公的骨灰盒过来。
她当然要来送公公最后一程的,只是她不想和方家人一起。老人去了,她也难过。但她的难过是她自己的事,不想在方家人面前表现。来送公公,也是她自己的事,不需要任何人陪伴,更不想告诉任何人。
等了半个多小时,车队过来了。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驶进公墓大门,最前面那辆就是方悦城的黑色奔驰。乔以婳看了看表,七点三十七分,等他们离开之后,她再进去向公公道别。
天阴沉沉的,吹着大风。她裹紧风衣,在小路上来回走动,不时扭头看看公墓区的大门。
又有一辆车缓缓过来了,那是苏锐的车。想必是代表苏家人过来的。
苏锐这两天应该是过得不错,她替他策划的全马的报道陆续放出来,给他捞了不少好口碑。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人,谁对他有利,他就对谁好。徐小美说,养老院那边的事,苏锐还主动过问了,说会帮着想想办法。
乔以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没什么会比利益联合更牢固。那些商业联姻,除了她这种人,有几个会真的离婚的?打断骨头连着皮,双方都损失不起。
苏锐的电话打进来了。
“我看到你了,你不要进来了,他们对你意见很大,等一下一起回去。”
“等他们走了我再去拜拜。”乔以婳说道。
“行了,没什么好装的。我代表就行了。他们家的事你也不必再管,我来处理。”苏锐把电话挂了。
呵,还真拿出大哥的架势了。
乔以婳有几分好笑,又有感觉到几分薄凉。人哪,就是这样冷酷无情。但是乔以婳又和苏锐他们不一样,她是看上去无情,心里却很重情义。只是她不想让别人看穿她,少了包裹在身上的坚壳,她会觉得不安全。
兔子比刺猬好欺负多了,不是吗?
她在苏锐这些人面前就是一只刺猬,还有可能觉得她是一只刺特坚硬特长的豪猪。只有厉瑾之这种巨鲨才会觉得她是兔子。当然,她也挺享受在厉瑾之面前当兔子的感觉的。
有人可以依靠,为什么不靠呀?她又不是傻子。
过了半个多小时,那队人陆续出来了,她又多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到苏锐和方悦城的车一前一后地开出来后,这才慢慢地驶进公墓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