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彧不语。
国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何小姐,您请。”何溪扯着孟寒彧的袖口,不依不饶:“你必须告诉我!”
孟寒彧也不睁眼,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来:“滚——”
见主子生气,国风赶紧变了脸色,上手拉了何溪就往外走。何溪也愣了,今天的孟寒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杀了自己的父母,又是为何?
她被强扭着上了门口备好的轿子。一直焦急候在府外的北乔要跟着上轿,被车旁护卫拿刀剑拦在了轿外。何溪自知这身子正主想必与朝廷中人有什么瓜葛,看样子此劫是逃不过去了。她便抬起轿帘对北乔喊道:“北乔,别等我了,回家去吧!”她生怕自己连累了北乔。看着北乔哭着在她身后渐渐远去,她心里觉得慌慌的。自己是没命享受父母之爱吗?在现代没享受过,穿越回来好不容易有个爹娘,这就被杀了?想想柳氏慈爱的神情,她心里难受得很。
王府内,目送何溪走远,孟寒彧独坐案前,抬起自己的一双手,先是苦笑一声,而后面色沉郁。他眼前,还是何溪那抹翠色的身影。若相惜,可相忆。早知注定无缘与你交好,又何必自寻不甘?
孟都,乡试。考官看着眼前的试卷,皱起了眉头。寻思片刻,他对身边的主考官问道:“李大人,你看看这位考生的文章。”
主考官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如何?”
前者一蹙眉:“文笔甚佳,只是思路清奇,异于常人啊。”
后者接过文章,细细端详片刻。当看到“治国似如厕,道法自然,当泄则泄,广开言路。当滞则滞,刑能除痔疮”这一句时,考官禁不住皱起眉头:“如此粗鄙之语,算什么文笔甚佳?张大人今日是糊涂了么?”
对方为难地拿出其他几卷文章,递了过来:“李大人,您看看,他其他文章确实写的甚好。”
主考官有些不耐烦,“那又如何?文章中有这种粗鄙之语,定不能取!”
见上司生气,对方压低了声音,奄奄地说道:“可是,王爷说,这次要取奇才,咱们所取尽是正经文人,会不会遭王爷嗔怪?”
主考官一怔,眼前出现一个画风清奇的画面来——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玉面王爷,看着细笼中蟑螂嘿嘿傻乐。这位玄王殿下,是被皇上钦点负责此次考试的。他为人怪异,一向喜好与常人迥异。想到这里,主考官叹了口气,“哎,也罢,取了他吧。”
对方点点头,寻思玄王要求取奇才,便将此考生列为头名。
翌日,玄王过来巡视。他笑嘻嘻地朝跪地行礼的张李二人问道:“二位大人快快请起。此番乡试有什么奇才么?”
张秋生连连颔首,赶紧将放在最上头的“如厕”文章呈了上来。玄王接过文章,看了多时也不言语,看得张李二人紧张不已。张秋生还不时地瞪一眼李幕,仿佛在嗔怪他,若是王爷怪罪,全怪李幕。
许久,张秋生才鼓起勇气问道:“王爷,如何?”
玄王这才回过神,哈哈一声怪笑:“哈哈,好文章!真是奇才!本王许久没见过如此可心的文章了!二位大人好眼光!”
听了这话,张秋生和李幕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快,把这位考生请上来,本王现在就要见他!”玄王说着,仍是舍不得放下文章,口中反复念诵着“当泄则泄,广开言路。当滞则滞,刑能除痔疮,真是妙哉!”
张秋生不敢怠慢,赶紧差人去叫。
这边,苏淮在客栈等揭榜,等的百无聊赖,寻思着给何溪写封“家书”,说说这边儿的变化。正要动笔,便听外头一阵嘈杂,接着便进来几个官兵模样的人,二话不说,绑了他就走。
南苑在后头跟着,“我家公子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抓人?”
☆、就喜欢占便宜
苏淮倒不急躁,他看看左右,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南苑不满地说道:“两位大哥,能否小点儿力气?看着都疼。”
走在前头的官兵不知张秋生要带苏淮去干嘛,只道是他犯了事,便冷哼道:“哼,都死到临头了还怕什么疼。再说了,若是绑松了,犯人逃跑了怎么办?”官兵说着,也不回头,仍是大摇大摆地在前头走。
南苑还想与之理论,被苏淮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玄王正在厅堂里四下环顾,找蟑螂……没办法,他爱好异于常人,就喜欢养这种怪异的宠物。张秋生和李幕在一旁候着,垂首看着他。对于这位不正常的王爷,他们也见怪不怪了。只盼苏淮能让他满意就好。
这时,下人来传:“苏淮到~”接着,玄王无张李二人齐齐循声望去。当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苏淮时,张秋生眉头一蹙,斥责下人道:“是让你们去请举人,又不是绑犯人,快快松绑!”
一听着“举人”二字,南苑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看着自家主子。苏淮倒没觉得意外……“治国似如厕”一说,本是他有意所写,那玄王秉性,他早就了然。
玄王兴味盎然地看着他,捋捋耳侧的余发,弯着笑眼说道:“苏公子,本王对你的文章很是欣赏,快,赐座,与本王攀谈一番。”
张秋生赶忙吩咐下人赐座。南苑见王爷对自家公子如此客气,也挑挑眉瞪了绑苏淮前来的官兵一眼,立在苏淮身侧。
苏淮拱手对眼前几位行了礼“见过玄王殿下,二位大人”,便悠然地坐了下来。
玄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不错不错,不但文笔好,生得亦是格外出挑。”
“玄王殿下过誉了。”苏淮说着,笑了笑。
玄王将身子向苏淮移近了些,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苏淮白皙的手背,惊得苏淮起了一身鸡皮。他查到玄王怪癖不少,可没听说他断袖啊?他尴尬地笑了笑,把手向后一缩。
玄王笑道:“日后苏公子在朝为官,怕是要在孟都建府。不如先屈身住在我王府吧。”
苏淮摇摇头:“无碍,即便承蒙王爷抬爱,令苏某中了举,恐怕一时也做不了官,待圣上给苏某封了官再建也不迟,”
玄王兴味更浓了:“揭榜之日在即,有本王举荐,苏公子定能高中,又有何迟疑?”说着,他抓起苏淮的手,“苏公子,今日便去我府上吧。”言讫,他看了看南苑:“苏公子一人前去便可。”苏淮看看南苑,无奈地点了点头。
南苑却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王爷,小奴斗胆进言,我家公子……”
一旁的张秋生见他一个小奴才居然打断王爷说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叫下人把南苑拖下去教训一番,被玄王摆摆手拦住了:“无碍,你说。”
南苑垂首扯了衣角,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公子他,晚上常做噩梦,没我在身边睡不着。可否,可否让奴才一起啊。”
玄王瞥了一眼南苑,拉长语调道:“如此,本王陪苏公子睡便是。”
苏淮嘿嘿一笑,给南苑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下去。南苑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张秋生与李幕二人面面相觑,心下想着,这玄王一向怪异,若是突然变了断袖也没什么可吃惊的。看这样子准是相中了苏淮,便顺水推舟,夸赞王爷英明爱才。
瀛洲,碧水山间,有处依山傍水的宅院。何溪下了轿,被眼前气派而清雅的宅院震住了。
宅院大得很,门前是清溪古树,院内是满庭芳香。整个宅子古朴而素雅,华贵而脱俗。
轿夫上前叩门,门童徐徐开了门,见了何溪,如认识她一般,笑盈盈地开了门道:“何姑娘请进。”
踏过长长的庭院,来到更为雅致的卧房,墙上挂着一副画像,细看,那画像上的女子正是现在的何溪。
何溪在案前坐定,立即有个丫头进来等着伺候。她屏退丫头,想想这次孟都之行的际遇,想想孟寒彧,总觉得脑子好乱。
孟都,玄王府外。张秋生和李幕怔在原地,看着玄王府的大门,不敢前行。
李幕试探地问道:“张大人,咱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张秋生摇摇头:“糊涂,玄王殿下有佳人在怀,若是还未起来,咱们进去多扫人家兴质!”
李幕讪讪地说道:“可……现在都这个时候了……”
张秋生清清嗓子:“真是朽木难雕啊,新鲜劲还没过,肯定得多折腾一会儿了。”
李幕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眼看着太阳到了头顶上,二人方才小心翼翼地进了王府。大老远,就听着玄王的笑声。二人又禁不住一顿。
“张大人,他们不会还在寻欢作乐吧?”李幕侧耳倾听着。
张秋生细听一番,答道:“不会吧,听着不像。”
转到后院,只见玄王与苏淮正蹲在地上逗弄着什么。
细看,竟是一只蟋蟀和一只蟑螂在对决。而玄王,苏淮二人则是乐不可支。
张李二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场景,比他们想象中的香艳画面还要意外。
想来,这玄王是当今皇上最信得过的王爷,也是不无道理的……
眼看着蟑螂落荒而逃,玄王与苏淮才收回在地上的视线,落到张李二人身上。
“参见玄王殿下。”二人行礼道:“皇上说,要臣等同殿下一起举荐一位特别的人才,可以免去会试,所以……”
没等二人说完,玄王便摆手道:“无须一起,本王决定就好,就举荐苏公子好了。”
二人也是早知如此,便没多问,只领命而去。
孟都街上,北乔往何溪轿子去的方向一路走着,焦急得很。看样子,何溪是被撸去的,绝非自愿。可恒王殿下的人,又为何要撸去何溪呢?她一路走着,撞上了失魂落魄的南苑。
二人互诉经历,商议片刻,决定还是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三日后,玄王在朝堂之上对皇帝进言,称苏淮是旷世之才,希望皇帝破格录用他为朝官。皇帝沉思片刻,赐了苏淮一个县令……
锦城县县令。
苏淮谢别玄王,在苏陈风处歇了歇脚,便来到锦城。
看着奶昔服装店还关着店门,他眉头一蹙,沉思片刻,朝瀛洲而去。
虽说瀛洲是孟寒彧的自留地,可苏淮派林夕暗中跟着何溪,也不是没用的。
何溪正坐在宅院前,看着周围无数看守自己的家丁丫头,寻思着怎么离开这里,便看着远处一抹翠色渐行渐近。看轮廓,此人不像是孟寒彧。
待此人近了些,她才看出,竟是苏淮。
苏淮下了马,朝她啧了一声道:“哎,还得本公子救你啊。”
何溪见着救命稻草一般立了起来:“苏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苏淮没回话,却把目光投向身后的几个家丁。
家丁识趣地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所来何事。”
苏淮也不言语,给何溪使了个眼色,拉起她就要上马离开。
家丁急了,追上来道:“我家主人吩咐,他不来,谁都不能带何小姐离开!”
苏淮仍是不语,嘴角一勾,轻轻一抬手,掌出一拳,家丁便扑通一声倒了地。
其他家丁也跃上前来,被苏淮一一打倒。苏淮趁势拉了何溪就上马而去。
何溪悄声对苏淮说道:“苏淮,那些人想必都是听令于孟寒彧的,就这么死了未免冤枉呢,”
苏淮问道:“是孟寒彧送你来的这里?”
何溪颔首:“对呀。”
苏淮蹙眉,不语。何溪只道他是吃醋,想也没想便解释道:“他是说什么丝帕,还说我留在孟都和锦城都危险,只有来这里才安全。”
苏淮神色缓释了些,他挑挑眉道:“你跟我解释这些,怕我生气是么?”
何溪摇头道:“才不是呢~”
苏淮弯起桃花眼,凑近了些:“那就是想我了?”
何溪脸一红,回头看了看眼前的苏淮……他俊逸中带点坏的样子,老实说,她还真是有点想念。
这时候,有个下人从府中骑马追了出来。
苏淮气息远了半分,而后将手向后一扬,放出一排暗针。
顷刻间,身后那匹快马倒下了。下人也从马上滚了下来。
一路上,苏淮酸溜溜地问道:“为何要去孟寒彧处?”
何溪叹了口气,将八月十五要回家看父母,又去丞相府找父母,以及孟寒彧说杀了父母一事,一一道来。听到最后,苏淮眉头一紧,知道自己还是晚了。
到了锦城,苏淮叫何溪别开服装店了,来官府给衙役们做新式官府。何溪本是舍不得服装店,但想起孟寒彧的话,总是有些担忧,便听了苏淮所言。
苏淮差人去孟都接北乔和南苑,自己留在官府,跟左右询问县令平时要做的事。
北乔和南苑不日便接到了。二人进了门,一个抱着何溪不肯松手,一个抱着苏淮说晚上害怕,总算是团圆了。
想起父母被害一事,何溪总觉得难过,即便不是亲父母,但好不容易才有的父爱母爱,就这么没了……
看何溪愣神,苏淮问道:“怎么了?”
“想我父母了。”何溪随口答道。
“哦,我有办法。”苏淮神秘地眨眨眼。
“什么办法?”何溪斜了他一眼道。
“我当你爹好了。”苏淮说着,冲她嘿嘿一乐。
☆、转折
新官上任,苏淮也没烧什么火,只专心升堂审案。何溪带了北乔一道,给官府中的衙役做了崭新的工作服。苏淮是县令,衣服不能随意改动,要不然,她也得给改了。
南苑和林夕立在苏淮身侧,一左一右,其实是跑腿,可二人非要说自己是师爷。
这日,才上堂,便听着堂外有人击鼓。苏淮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整理衣襟,拍案道:“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