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秦明是被耳边一阵奇怪的呢喃声惊醒的。
那声音若有似无,像是女人呜咽的声音,又像是什么碎碎念的呓语声,就在耳边,叫他想要忽视都做不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明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有些困倦地按开了床头的台灯。
往身边躺着的人看去,才发现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即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而那呜咽的声音,正是从她唇间泄露出来的。
暖融融的灯光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闭的紧紧的,垂下的睫毛却正在不停地轻轻颤动着,似乎在睡梦中忍受什么痛苦的事情,光滑的额头甚至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渗出,打湿了鬓角,细碎的刘海也随之汗湿了些。
秦明见状,睡意倒是瞬间去了大半,人清醒了许多,将手绕到她那边,往她后背试探着摸了摸,然后他有些疲倦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担忧,隔着睡衣也能感觉到,她在梦中出了一身冷汗。
又伸手往她额头上探了探,倒是没有发热的迹象,秦明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睡梦中的呓语依旧未停,只是声音含混的很,即使秦明将耳朵贴近了些,也依旧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眼见她还在梦中挣扎,秦明也不敢贸然惊动,回忆了一下,试着学之前偶然看到的哄小孩子的样子,将人抱在怀里,动作轻缓地替她顺了顺后背。
这般继续了四五分钟之后,怀里的人终于从之前的不安中解脱了出来。
等怀中人完全安静了下来之后,秦明正准备去拿浴室拿条干毛巾替她擦一擦后背。
谁知刚一放开手,却感觉怀中人动了动,低头瞧去,只见阮梦已经醒了过来,正慢慢睁开眼,目光还有些涣散模糊,没什么焦点地落在他胸前,大约是刚从梦中醒来的缘故,整个人也有点呆呆的。
“刚才是不是做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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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手指替她将汗湿的额发拨到一边,低声问了一句。
过了半晌,才听到她声音有些飘忽地嗯了一声。
阮梦也没有想到,她今晚会莫名其妙地在这里梦到原主。
难道是因为最近跟秦明摊开了埋藏已久的秘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加上今天碰巧住在原主的房间里,睡在原主的床上,所以才会做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到什么了,都吓了一身冷汗,待会儿去换身衣服再睡,免得感冒了。”
阮梦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打算下床去浴室,不过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发了会儿呆。
她以前有时候睡着了也做梦,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旦醒过来,就把梦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一次却是记得格外清楚。
和她有着相同容貌的女孩子,就连眉间的一点红痣,都一模一样,十分清楚地呈现在了她面前。
虽然共用一个身体,但她其实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原主,毕竟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就已经不在这个身体里了,她也只能根据旁人的口吻态度还有以前的一些旧照片之类推测出原主的形象来。
可在梦中见到的那个人,就跟真实存在的一样,触手可及。
一幕幕影像像是电影一般在梦中闪过,她看到原主爱上了那个不靠谱的小白脸肖浚,为了他在婚礼上逃婚,私奔前往了另一座城市。阮爸爸因此事气的大病了一场,住进了医院,婚礼上闹出这等丑事,阮家和秦家因为此事不再往来,阮妈妈也整日以泪洗面,头发都白了许多。直到一年半之后,原主才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带着丈夫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小女婴。
生米已然煮成熟饭,连孩子都生了。人家是母凭子贵,放在小白脸这里却是变成了父凭女贵。便是阮家父母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妥协,认下了这位女婿。阮爸爸自打生了一场病之后身体便不怎么好,掌管公司也渐渐变得有心无力起来,女儿对公司没什么兴趣,见肖浚在家中表现的很是孝顺又好学,脑子也算灵活,便也渐渐转了心思,毕竟这外人总是不如家里人来的安心,给他在公司安排了职位,把权利一点点移交到这个女婿手中。谁知就是这样,却养出了一匹白眼狼来。等到发现时,为时已晚。
不过几年的时间,肖浚从个小康之家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阮氏集团的新掌权人,可谓是一步登天,偏偏贪心不足,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女人,连儿子都生了。原主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顿时崩溃了,这些年她以为的美满之家原来不过是假象,所谓的真爱也只是个笑话,原主和肖浚大闹了一场,让他滚出阮家,肖浚哪里肯放手,两人在推搡间原主被肖浚推了一把,失足跌下楼梯,然后伤到了脑部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只能等待奇迹的出现。
阮家父母气愤之下,将肖浚告上法庭,却因为这事是一场意外,并不是有意谋害,而且两人是婚内夫妻关系,法律条文一般都是从轻处置,并没能告成功。
事已至此,肖浚索性撕破了脸皮,将阮氏集团收入囊中,不要脸地卷走了大部分钱财,然后搬离了阮家别墅,丢下亲生女儿,和外面养的女人儿子住到了一起。
原主住在医院维持生命需要高额的医药费,阮父经过几番打击也是进了一趟重症监护室,阮家老的老小的小,整日里大笔大笔的钱流水一般花出去,渐渐地越来越支撑不住。
阮梦想到梦里那一幕幕,都忍不住又气又急,这世上怎么能有这般无耻之徒。阮家父母虽然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但对她一直很好,这些时候相处下来,阮梦早已将两人当成亲人看待了。看到梦中两人被欺负,阮梦简直气坏了,偏偏又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幕幕继续往下进行。甚至明知道没有立场,还是忍不住对原主生出些不满来,要不是原主眼光不好选了个白眼狼,这一切怎么会发生。
唯一还算庆幸的是最后,秦氏集团的新任接班人得知此事,不知道是不是同情心发作,破天荒地帮了阮家一把,还将阮氏集团从肖浚手中重新拿了回来。
不过经过了那么多事情,阮父早已没有了经营阮氏的精力,将手中的大部分股份转让给了秦家,另外每年还能拿到一部分分红。那些钱,倒也足够支付完医药费之后,再用于富裕地安享晚年了。
阮梦看到最后恶有恶报的时候,心里的气愤才稍微消散了些。
不过奇怪地是,梦境中的最后一幕,出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病房中沉睡已久的原主,不知什么时候原主居然醒了过来,视线定定地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那眼神,就好像……能穿透梦境看到她一样,嘴唇张合了几下,朝她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
阮梦明明什么都没有听清,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是陡然震了一下,有种奇怪的感觉漫上胸腔,连手心都紧张地汗湿了几分,然后就醒了过来。
第82章
阮梦伸手按了按额头,脑子里昏昏涨涨的感觉散去了几分,方才那种心悸的感觉也渐渐远去了。但是梦境中,最后那个女人看过来的那种眼神,却在她脑海中变得挥之不去。
之前做梦的时候冷汗浸湿了后背,粘连的身上有些不舒服,阮梦下床,从衣帽间拿了件干净清爽的睡衣,然后进了浴室。
阮梦快速洗了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她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温热透明的水流从指缝中留下,掬水洗了把脸,她将头发往后拢了拢,单手撑在台面上,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
浴室的灯光温暖柔和,镜子里的脸,和梦中的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不,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
阮梦手指从平滑细腻的眼角肌肤抚过,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应该说两人容貌一样,但是这双眼睛却不太一样,梦中那个人的年纪比她现在的模样要大上几岁。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经历不太一样的缘故,梦中看到的那双眼睛,从以前的单纯稚嫩,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蒙上了一层疲惫和灰暗的色泽,到了最后,甚至显出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只是,最后那一幕,那个人究竟对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
阮梦叹了口气,靠在洗手台上,闭着眼反复回忆了好几次梦中人说话的口型,只能大概猜出一两个单独的字,却始终没有办法清清楚楚地猜出来她的意思。
如果她猜想的没错,梦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可能应该是这个世界本来该有的正常的发展轨迹。
但是因为她莫名其妙的介入,还有原主离奇的消失,让事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起来。
她记得在梦里面,即使过去了好几年,也并没有出现阮妈妈怀孕这件事。
又或者说……会不会是曾经有过这件事,只是最后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消失了,外人并不知情罢了。
这个奇奇怪怪的梦境,是给她的一个预示,还是在暗示些别的什么?
难道说,阮妈妈身体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阮妈妈一切都挺正常的,身体状况也挺好的,应该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才对。
阮梦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听的“咚咚”两声,浴室的门被人敲响。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秦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语气中带着一分掩饰不住的担忧。
秦明从睡梦中被她惊醒之后,就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发现阮梦醒过来之后,神情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整个人看着都有点儿魂不守舍。
“我没事,马上出来了。”
阮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朝着外面应了一声。
她在浴室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些,也难怪秦明会担心。
阮梦深呼吸了一次,将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境暂时抛到了脑后,拿干净的毛巾擦了把脸,脸上总算是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这才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一抬眼,正好撞上了男人漆黑的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事就好。”
秦明见她确实没什么事,缓缓松了一口气。
阮梦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拉着人往床边走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复了一句。
“刚刚就是有点犯困,差点又睡着了。”
虽然这个理由十分蹩脚,秦明却也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两人一同歇下了。
————
后半夜倒是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一觉到天明。
或许是因为大半夜惊醒了一次的缘故,这一觉睡得稍微有些长。
就连秦明也破天荒地跟她一起睡到了快八点,好在没有睡得更晚。
两人梳洗完毕,一起下楼的时候,阮妈妈刚好换了一身衣服从练功房里出来,不知道是刚刚练完什么。
见到两人,阮妈妈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妈,您怎么早上不多睡一会儿?”
阮梦走到阮妈妈身边,挽住了阮妈妈的胳膊,问了一句。
好像听说孕妇特别容易困,睡觉也多,阮妈妈倒是比她们起的早多了。
“昨儿个睡得早,哪有那么多觉,早些起来练一练瑜伽,人也精神些。”
阮妈妈自从怀孕之后,生活作息越发规律了,每天都严格地遵循医生的嘱咐早睡早起。每天清早,都要在练功房里跟着请来的专业瑜伽师做了一会儿孕妇瑜伽,也好为将来生产做准备。
大约是之前刚刚练完瑜伽的缘故,阮妈妈这会儿气色确实挺好的,她肤色本就白皙,因为运动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儿显得莹润有光泽,眼神也亮亮的,瞧着越发年轻了些。
“这倒是,不过您再练上几天,咱们一家人出去,该要以为咱爸养了两个女儿了。”
阮梦笑吟吟地看了阮妈妈一眼,贫嘴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埋汰你爸。”
阮妈妈嗔她一眼,伸手往她胳膊上拍了一下。
“你又在你妈面前说我什么坏话呢?”
阮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腰间还围着一件厨房的围裙,手上拿着个大汤勺,朝着自家女儿吹胡子瞪眼的。
“爸,我哪有说您坏话,这不正跟妈妈夸您厨艺好又会心疼人呢。”
阮梦眨了眨眼睛,睁眼说瞎话地哄骗道。不过这话倒也没错,像阮爸爸这样,事业有成又入得厨房的“内外兼修”的好男人,在这社会上也算是熊猫级别的稀有动物了。
就连秦明,不也只能做得一手惨不忍睹的黑暗料理么。
在这一点上他跟阮爸爸相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的。
阮爸爸听到此话,哼了一声。
别以为他离得远了就没有听清楚,方才女儿的声音可没有压低,而且那会儿他正好从厨房里出来了,自然是听到了个大概。
他有这么老吗,明明和同龄人站在一处,至少要年轻了七八岁好吗。
虽然比不上自家媳妇儿天生丽质,但那也是保养的很不错的。
就上两个月,公司里还有别有用心的小秘书想要勾引他来着,虽然被他无情地开除了,那好歹也算是一种男人魅力的证明吧。
当然了,这些事儿阮爸爸也就只能在心里自豪一番,万万不敢说出来让媳妇儿知道,不然那不是傻得自讨苦吃么。
“好了,你们两个别贫了,该准备开饭了。”
阮妈妈冲两人打了个圆场,阮爸爸想起来早饭还没准备完,拿着勺子又赶紧往厨房过去了。
阮妈妈转头看向秦明,关心地问了一句,“小秦,昨儿晚上睡得还好吧?梦梦她爸的早饭就快做好了,马上就能吃了。”
其实秦明心中本来还有些不自在,头一次过来留宿就睡到这么晚,似乎不大好,好在阮家早餐开始的也比较晚,难怪阮梦刚到秦家的时候,也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怎么都叫不起来。秦明想到新婚的那几日,那个时候的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现在两人会和解,真正成了一对夫妻。
秦明唇角笑容多了些,点了点头,语气也比平日里柔和了些,“挺好的,谢谢妈。”
这一声妈,叫的阮妈妈心里格外高兴,脸上笑容都越发灿烂了些。
几人进了餐厅,阮爸爸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保姆帮着把东西盛了上来。
阮家人口不多,餐厅占地面积不算大,不过布置的很温馨,餐厅窗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坪,窗户在东边,清晨阳光正好从透明的玻璃窗洒进来,照亮了这一块小小的地方。圆形的餐桌上铺了一层米色格子桌布,桌上摆了两支细口瓷瓶,瓷瓶里插了新鲜的花枝,花瓣颜色搭配的很清爽漂亮,有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约莫是早上刚从花园里摘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