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茹醒过来已经十点，挣扎了很久才睁开眼。昨天只穿着病号服就跑出去，感冒了。半夜醒来一次，发烧，夜班护士忙去找医生给她配退烧药，又用酒精帮她细细擦身降温。
现在终于退了烧，但头还是昏沉难当。
顾仁坐在她病房里的阳台上看电脑。十点钟外面阳光应该已经开始刺眼，但病房里的窗帘专门设计过，厚重不透光。
屋子里暗暗的，只有电脑的光打在顾仁脸上。尤茹觉得他的侧影俊美，像米隆手下的雕像。
顾仁偶尔朝病床上看一眼，这次看过来，发现尤茹已经醒了。
他赶快坐过来，问她好点没，还难不难受。今天起床护士才跟他说了尤茹发烧的事，他气得咬牙，问为什么不叫醒他。
护士赶紧道歉，说他们考虑不周。心说她们倒是想叫家属来照顾，尤茹不让的啊，发什么脾气！算了，看在顾仁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就原谅他。
“没事了。”尤茹一开口，顾仁就笑了：“没事啊？那这嗓子是怎么回事？想吃什么，有胃口吗？”
尤茹点头，虽然感冒没有胃口，但她已经两天没进食，再不给她吃饭她要饿死。
白粥，好几个色泽清亮的小菜，还有一大盘水果。医院长期跟功德林素菜饭庄合作，餐点都很精致清淡。
一大桌摆在面前，尤茹哭笑不得，她怎么吃的完。果真豪华医院的病号餐也十分配得上土豪身份。
一直等尤茹吃完了，顾仁才问她：“王警官他们想问你几个问题，现在可以吗？”
“啊，他们等了很久吗？快让他们进来吧。”
顾仁算一算，两个小时是有的。王都伟带来的女警数次试图敲门，都被顾仁安排的护士给挡了出去。
不知道病人要休息啊。
“没多久，我去叫他们。”
王都伟还好，女警怨气写在脸上，开本子、摁笔的声音比平常大一倍，尤茹怀疑她的本子已被笔划破。
尤茹把昨天跟顾仁说的话又说一遍，跟痕检结果都能对的上。女警问：“为什么不留在医院？”果然大家都好奇，为什么尤茹送李仙到了医院之后要跑掉。
“我没钱看病……”
问询的女警一时怔住，她现在这病房，一天少说两三千。本来还以为是她看不上公立医院呢。
“王警官，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女警咳一声：“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
王都伟看一眼女警，说：“已经有了线索，李仙的事你这边不要跟任何人说。还有你是不是愿意媒体报道里提及你？
尤茹摇头，千万不要。
王都伟了然，说：“行，那这个交给警方，所有报道里都不会有你的名字，你放心。”
看尤茹眼睛都快阖上，他们告辞离开。
休息了几天，尤茹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感冒也好了。正巧寒假顾老师没业务，就搬过来住她隔壁。
期间夜晚尤茹去看过李仙几次，跟她谈了一些自己的事，李仙才知道，原来很多人活得这么孤单艰难。
一天晚上，李仙说，她不打算死了，先活着看看。尤茹功成身退。
第二天她出院，顾仁开车来接，但是就算尤茹这样看不明白路况的人都知道他们不是去往她家。
顾仁解释：“我有一套房子，精装过，租出去了。你也知道我有点洁癖，主卧一直锁着没租，你可以暂时住在那。另外两个租客都是刚工作的女孩，你要是不愿意跟她们相处，锁着门就是了。”
尤茹看着自己身上的羊绒长大衣和牛仔裤，都是顾仁新买来给她，她苦笑：“顾老师，我不劳而获。”
“不，是我实在不放心你继续住在那边。那超市男人关几天就放出去了，还有周围治安也不太好。那主卧我本来绝对不会租出去，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没有机会成本。”
“机会成本？”
“就是你为了得到某样东西而放弃了另一样，而你本来有机会得到的另一样也有它的价值。但你看，我并没有为了让你去住而失去任何。”
尤茹思考了一下，说：“那我给你交租好了，这样你在机会成本为零的情况下，不是还有额外进账？”
顾仁一笑，明白的倒快。他说：“怎么了，不想以未成年人身份被我照顾？放心，你会有长大了跟我平等那一天。现在你只当是朋友帮忙，听话。”
尤茹被他这一声“听话”弄得无所适从，依旧觉得不行，这样下去她会被宠坏：“顾老师，我真不能要……”
“以前不要可以，现在不要不行。”顾仁打断她。
现在，现在他们已经不一样。但——
尤茹垂下头，摸自己手上打吊针青掉的那块皮肤，问：“为什么？”
顾仁想拧拧她的脸：“你说为什么。”
“但是顾老师，你没有表白。”尤茹努力用学术探讨的语气说出来，但是睫毛抖动暴露心中紧张。
顾仁突然想逗她：“表白？哦，你说我亲你啊。那是作为朋友，为了帮你稳定情绪，增加大脑分泌令人愉快的化学物质，没有其他什么含义。”
尤茹完全呆了，想到顾仁手机和电脑屏幕，心一沉。
她想说，那，那你还每天晚上道晚安的时候亲我呢！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顷刻乌云压城。
顾仁见她失落，不知道她想到了孔蒲的照片，心说怎么这么不经逗。赶快说：“生气了？”
尤茹怔怔看着他，眼睛里竟然都是悲戚。虽然不含眼泪，但比泫然欲泣更让人心疼。
顾仁吓坏了：“我逗你的，不要这样伤心，傻姑娘，我怎么可能不是喜欢你？”
尤茹收回目光，吸一口气，不肯再跟顾仁说话。顾仁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叫：“尤茹。”
尤茹不理。
“别生气了，我真是逗你。”
尤茹还是不理。
顾仁无奈，都是自找的。
恰好到了地方，停车等电梯时顾仁想牵尤茹的手，被她轻轻躲开。
二十三层很快就到了，顾仁取钥匙开了门。是一套装修风格极简的房子。两间租出去的卧室都锁着，顾仁直接带尤茹到主卧，打开门：“她们这会儿都在上班，进来吧。”
尤茹进门还没来得及打量房间，就被顾仁按在了门板上。她还生着气，想推开他，双手触到顾仁精壮身体，一点力气都用不上。顾仁轻笑，唇已经覆了下来，身体也紧紧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初恋
尤茹被他压住，无处可躲。唇舌猛烈缠绕，她紧闭双眼，想叫顾老师，声音已出来就成了闷哼。
尤茹脚上还帮着石膏，顾仁左手扣住她的后脑，右手从大衣里穿过，箍牢她的腰。
腰很细很软，顾仁一只手臂就可以圈住，他向上托，不让尤茹腿使劲。尤茹身体被提起，忍不住伸臂抱住顾仁。大衣里的毛衣向上撩起，顾仁手掌灼热，捉到一寸滑腻肌肤。
顾仁的呼吸声明显加重，尤茹被那一掌炽热激得浑身发颤，感到丝丝酥麻顺着腰侧传到脊柱。
房间里暖气充足，两人身上都沁出汗来。
很久，尤茹觉得自己呼吸被夺走，微醺一样脑袋发晕，腿一软，险些跪下去。顾仁才终于放开她，抱她到浅青色的布沙发上。
尤茹继续闭着眼，不肯睁开。顾老师太过分，就这么对她一个脑震荡的人。
房间里声音不停，不知道顾仁在做什么，好像换了拖鞋，又脱了大衣挂了起来。然后，他似乎拉开一只抽屉，又像打开一只柜子。
猛然闻到花香，尤茹睫毛一颤，抿着嘴，忍住不睁眼。然后眼皮上突然感觉到温热，一个一个吻密密落下来，脸颊、唇角、下巴、脖子。
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嗔视顾仁。顾仁却不笑，深深看着她，拉她坐直。双手捧过放在茶几上的花，坐到斜侧的懒人沙发上。
方形的黑瓷花器里一捧玫瑰盛开，深粉色在珊瑚粉里错落，片片银灰色雪叶莲托住花底。
原来顾仁一早准备好。
他坐得矮，刚好跟尤茹平视，双手捧着花器，递过来。他说：“尤茹……”尤茹紧张起来，觉得心跳猛烈得不能承受。
顾仁缓缓地、沉沉地说：“我喜欢你，特别喜欢。原本想等你高中毕业再说出来，但是尤茹，我太喜欢你，等不了了。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尤茹全身好像有电流闪过。心底久久未被触碰的蒙了尘的弦 “咔哒”一声被拨动，激起万千回响，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了净琉璃世界的漫天烟霞。
然后突如其来地，心底泛起抑制不住的酸楚，风起云涌，大雨滂沱。
她前几分钟还在介意顾仁手机屏保，介意顾仁逗她，在等一个正式的表白。但现在，顾仁真的认认真真地说我们在一起，她却不敢了。
电光火石间，她清明起来。
明知道她有一天会离开，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她不应该跟任何人建立联结，尤其是顾仁。她现在应该做的是疏远顾仁，离开他的视线，不打扰他。他们还没开始，在这里断开，顾仁不会痛苦太久。
她想说，顾老师，对不起。但嘴唇颤抖，怎么都说不出，一瞬间想落泪。
她太久没做这种杀伐决断的事，她身上匪气已失，她无所谓了太久，变成了跟从前不一样的人。
她怕极看到顾仁像医院等她那次那样憔悴，怕看到他失望，怕他眼睛里出现李仙那样的痛苦。
因为她也太喜欢，所以无法决绝。
顾仁得不到回答，看到尤茹眼睛里的朦胧水光，又轻轻说：“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尤茹看着顾仁手里的花，看着顾仁的眼睛，她说：“好。”抱住顾仁，闻到沉沉檀木香，眼泪夺眶而出，她又说：“好。”
为什么不好？火烧眉毛，且顾眼前。
顾仁欠身让尤茹抱住。感觉到女孩子身体微颤，感觉到她的眼泪流进了他的脖子。不知道怎么，心中猛地出现这样一句话：“是你给玫瑰的爱和时间，让你的玫瑰变得独一无二。”
他的花，他的娇女。
很久，尤茹松开胳膊，眼睛里不见泪水，只剩了巨大的欢喜。接过花束，她笑起来：“好看。”
阳光正好，她垂眼看花，笑得奇美，顾仁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一张照片。尤茹听到声音，一下收了笑，正色说：“顾老师，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了，对不对？”
“对。”顾仁眼睛里都是笑，“所以你要有点做女朋友的自觉。”
“什么自觉？”
“别再叫我顾老师了，每次听都感觉我欺负幼女，多吓人。”顾仁从懒人沙发上起来，跟尤茹并排坐。
“那叫什么？你有小名吗？”
顾仁一时无语，别人如果没有小名，会被亲切地称为“小什么”，小微，小峰，小南。
而他，只能被叫做“小人”……所以他一向要求别人不必这么亲切，叫他顾仁就可以了。
他跟尤茹说：“就叫顾仁啊。”尤茹艰难地尝试:“顾……不行，顾老师，给我点时间让我适应。”
顾仁一笑，不勉强她。他从茶几上的木盒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尤茹，侧过身体，“帮我擦一下。”
眼泪真多，他的毛衣已经一片濡湿。
尤茹掀开毛衣领向下探，帮他擦掉脖子里的泪水。顾仁看着瘦，但肌肉结实。可手感又不是完全铁硬，隔着一层纸，能感觉到弹性。
尤茹脸突然红了，刚才顾仁紧搂她的腰，不知道是什么手感。
“好了。”尤茹赶紧移开眼睛，没事一样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刚打扫过，跟外面黑白分明的冷硬风格迥然不同，十分惊艳。
地上铺了纯白毛毯，墙纸是温柔的马卡龙蓝。空间很大，床头横过来摆着几只橡木柜，上面到处都是绿色植物。沙发旁边的浅白木格子里，有几捧插花，格局不俗，一看就是出自一只雅手。
窗明几净，极尽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