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女神落九天——西比尔姑娘
时间:2018-01-23 15:41:01

 
尤茹不大想的起来,临天去哪儿了,她记忆里的师父,又去哪儿了。
 
虚无了大约有几万年,沉睡之中,万物皆空。本来无一物,却又沾上了尘埃。
 
尤茹看着顾仁,心想,她果真是做不到大彻大悟的,连经过了那么漫长的虚空,都还是爱人间烟火。
 
 
 
 
 
第122章 夜话
房间有点乱,客栈里的服务生没有房客叫,是不主动收拾的。
 
才只短短半日,两人已经去了津国又再复返。
 
还是今早离开时候的样子,衣服搭在椅背上,床铺散着,尤茹被神瀑淋湿的睡衣被顾仁用衣架挂起来,还不干,沉甸甸地搭在细铁丝的衣架上。
 
昨夜暧昧的气息流进来,尤茹脸禁不住红了,红从颈子漫到了脸上。顾仁心里浮着一些事,没注意到,他有点沉默,拉开窗帘,怀抱一样的山峰出现在窗中。
 
午后斜阳散在清冷的山中。尤茹注意到顾仁的沉默,轻轻摇了摇他的手,问:“顾老师,在想什么?”
 
顾仁依着窗,点了根烟架在手上,低头看着烟雾在之间盘绕。
 
“今天那么多死人,你好像没什么事?”
 
顾仁指的是今日李仙那里的暴动,几十人的尸体横卧,血、气味,让顾仁极度不适,几乎要呕出来。
 
尤茹似乎完全没事,很适应,地上的尸体并不叫她动容,她甚至都没怎么去看这些已经死去的人。
 
尤茹顿了顿,一些零散的画面出现在她眼前。她看见尸体堆成山,鲜血流成河。听见连营吹角声。
 
她探起身,打开窗,脱掉冲锋衣,站到顾仁身边。
 
“顾仁,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讲我在那个时空里的事,你想听吗?”
 
顾仁摁灭了烟,把尤茹拉到身前,背对着自己,搂着她的脖子,说:“跟我讲讲吧。”
 
尤茹的背透过薄薄的棉质长袖贴到顾仁的身体,一时有点暖,有点痒,又是踏实的。
 
“其实大部分的事我都记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在星云境飘了太久,全忘了。我的记忆是一段一段的,很多事都是我从一个画面一个画面里推出来的。”
 
顾仁下巴抵在尤茹头上,轻轻摩挲。
 
“顾仁,按照我的推断,我现在应该是三万岁……”
 
摩挲止了,顾仁把尤茹掰过来,上看下看,“三万岁?”
 
尤茹看他,点头,做错事了一样。顾仁一定很难接受,活得这么老,是她不该。
 
顾仁早有心理准备,他看那些小说里,主人公都是几万岁起步的,尤茹才三万岁,不算老。
 
顾仁看着尤茹的样子,心里那丝芥蒂的土突然松了,笑说:“那我该叫你,尤姥姥?”
 
尤茹噗嗤笑出来,“那叫声来听听啊。”
 
“哎小小年纪怎么敢占老师便宜,不怕我多留作业叫你写?”顾仁捏捏尤茹的腮,笑了。
 
“是是是,顾老师我错了。”尤茹挨过来,搂住顾仁。
 
“看你认错态度好,这次暂且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
 
“是。”尤茹笑,脸贴在顾仁身上。
 
“我接着说,我在那里的名字叫做如风。那里三界分明,我属于神界子民,从小住在神界的锁烟峰上。我们锁烟峰是个世外的地方,师父的职责就是管着三盏镇妖灯,灯若亮了,就是妖魔出世了……”
 
顾仁心念一动:“师父?”
 
尤茹被连环杀手杀害之时灵元分化,分出一个小尤茹来。小尤茹灵力耗用过大的时候会发烧,顾仁记得她发烧的时候口里老是念叨着师父。
 
“嗯,我师父就是在第一盏妖灯亮了的时候赶来救我的。那妖是一只蟾蜍精,被压在灵鹫峰上。我妈是昆仑宫的仙女,犯了天规,逃到灵鹫峰。蟾蜍精出世的时候,我妈去跟他斗法,她因为要隐匿灵气不被天界发现,所以灵力很弱,很快就被蟾蜍精害死了。我也差点入了蟾蜍精的口,师父来救了我,带我去锁烟峰。
 
“所以我很感谢我师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记不得他的样子。”
 
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搜索枯肠,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问蓝铃铛,蓝铃铛也说记不得。
 
“后来很多事都成了碎片,我只记得蟾蜍精死了,是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消失的,像是我亲手杀死的。但我现在每次想起来他消失时候的样子都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尤茹不记得,蟾蜍精是为了他爱的,已经不成人形的魔胎而死。她心里的潮湿的痛楚,来自第一次亲眼看见爱情的毁灭,从春日的鲜花着锦变成秋日的衰草枯杨。
 
“后来我得了一只毕方鸟蛋,宝贝得什么似的,天天抱在怀里淘气。后来毕方蛋里孵出小毕方,就是蓝铃铛。”
 
“蓝铃铛是只上古神鸟?”
 
蓝鹦鹉肥肥的身体、刻薄的眼神似乎出现在了顾仁眼前,他想起来,“对,当时我们在上课,一只巨大无比怪鸟从一个漩涡里面飞出来,教学楼险些被它震塌了。然后你出去把它拦住了,对不对?”
 
尤茹点点头。蓝铃铛不知道怎么追着她来了,恰好的,在她上课的时候出现在了学校。
 
“后来我以为这是我的梦,也是你的大作?”
 
尤茹“嗯”了声。
 
“为什么你要把它放在我的梦里,而不把它抽丝拔去,让我完全想不起来呢?”
 
不等尤茹回答,顾仁自己先说,故作惊讶,“难道你那时候就暗恋我?”
 
尤茹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诚实地说:“那时候还不喜欢顾老师……”
 
顾仁哎一声,伤了心,“那好吧,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弄那个梦境?”
 
尤茹抬头看他,说:“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非常非常眼熟。”就像曾经见过面,同行过很久,却又走散了的久别重逢的老友。
 
顾仁说:“哎?那我会不会也是你们那个世界过来的?你快看看,我是不是也有什么天赋异禀的?”
 
尤茹抿嘴笑:“顾老师天赋是很好,十六岁就上大学,过目不忘的。但我后来想起来,我见你眼熟,是因为你小时候,我见过你。”
 
顾仁笑:“是啊,你那时候附在山茶花树上,不能动,只能天□□下看。那你说,天天路过的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记住我了呢?”
 
尤茹想了想,怎么就记住顾仁了?
 
因为他总是不跟别人同行。永远手插裤兜,不知道在专注思考些什么。还是因为他身上的清贵和安然?
 
“因为顾老师那时候白白嫩嫩,水灵好看。”尤茹咯咯笑。
 
顾仁摇头,这姑娘越来越不拿他当顾老师了。他把尤茹拉过来,低头亲亲她的耳垂,说:“比不上你白白嫩嫩,水灵好看。”
 
尤茹耳根发烫,乖了。
 
“好了,不打扰你,后来呢?”
 
“后来魔界的领军出世,他是个僧人,法号叫无心。无心本来是一条龙,因为跟龙族生了嫌隙,脱离神族。他带领魔军跟神军对垒,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跟着师父在外行军打仗。所以你说我今天不怕死人,我是不怕。
 
“之后无心的魔军席卷神界,我们渐渐打不过他们,我想不起来神界最后是如何脱困的。总之我们是赢了,赢了胜仗,所有神都很开心,药师佛亲自到神殿参加宴会。那之后的记忆又断了,最后记得的是我跳进了很大的一片火场,灵元就飘到了星云境。飘了很久,被一阵星云卷到了这里来。
 
“到了这个世界上,我还是很空,无法凝成实体。最开始在一片土地上呆了很久,有人来把那里的土挖来种山茶,我就势爬上一颗山茶花树,被送去了尤茹家里。
 
“尤茹家出事之后,尤茹死去,灵魂散了,我那时候太弱,不能救她。只能缓缓从茶树上落下来,进了她的身躯。我替她长大,替她上学,替她报仇。只有遇到你,喜欢你,是我替我自己做的。”
 
顾仁心中的堵塞和阴云被春风吹化。不管尤茹以前怎么样,以后怎么样,他始终爱的,是眼前的尤茹。
 
不是孔蒲的替身。
 
“顾仁,你二叔那时候出事,你说你一直也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做孔蒲来弥补,我知道不是。但我也知道你心里乱,有些恨我,可我又不能告诉你实情。我的灵力越来越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我不想让你日后难过,所以觉得分了也就分了吧。
 
“我在地球上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就不再去招惹你,免得到时候平添难过。谁知道又被人害,你又救了我。我昨天晚上在神瀑入定,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就冲来找你,我很想要跟你在一起。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最终害了你……”
 
尤茹的眼泪在眼角落下。就像聊斋里的美丽狐仙,爱上赶考的公子,一晌贪欢。最终天人两隔,是不能一别两宽的。
 
 
 
 
 
第123章 话别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顾仁很少哭,从很小他就被教育,哭无济于事还添人烦闷。所以他在感情上,十几岁就有了一点心如止水的老成。
 
听到尤茹的话,顾仁觉得自己心里翻江倒海,波涛汹涌。眼眶泛红,泪忍不住。情爱一事,他本来已是病人,尤茹穿越而来,是他的救赎。
 
“不管以后,你在这里一天,我就守着你一天。害不害的,真是傻话。我们的人生比起你们来短得吓人,所以要去芜存菁,跟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我虽然是个一心扑在科学届的理工男,这点人生道理,还是看得透的。”
 
顾仁吻去尤茹面孔上的眼泪,说:“我只要你。”
 
很多错,错就错在活着的时候不能好好爱,聚着的时候不能好好相待。
 
……
 
接下来的几天尤茹白天跟顾仁在香格里拉旅行,晚上又去津国看望李仙。
 
津国局势不稳,他们NGO因为测出水质污染得罪了一方势力,国际志愿者都紧急撤离了。尤茹叫李仙也快回学校。
 
李仙和她学长他们假期还不过半,不肯走,说签证好不容易拿的,一定要做满了一个半月。
 
尤茹听他们商量着要去打仗打得最严重的地方看,也不阻挠,有些人天生不是坐在太平盛世里晒太阳的。
 
尤茹在他们临行前一个清早到了李仙房间,嘱咐她小心,有事千万要联系她。
 
李仙这两天也慢慢缓了过来,她来之前剪短了头发,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反倒看衬得眼光熠熠。尤茹说的她都答应了,又让尤茹好好跟顾仁在一起,等她寒假回国了还要他们请吃饭。
 
尤茹笑笑,“我救你大命,还要我们请你吃饭?”
 
李仙背好包,系好登山鞋的鞋带,笑着说:“当然是你们请,我们穷学生,哪儿来的钱?顾老师那么多钱,你又不爱买,留着干什么?留一点够买奶粉就可以了。”
 
尤茹瘪瘪嘴,李仙笑得喘气,“可别我下次回去,你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离你寒假才半年,我就算不是人,也没那么快。”尤茹冲李仙拜拜手,“走了啊,你万事小心。”
 
她踏进龙脉圈,回到客栈里。
 
顾仁已经睡了,一手握着手机,身子斜在床上,被子早不在身上了。尤茹忍不住笑,顾仁睡觉的时候,像个几岁的人,被子乱蹬,人也要拧成各种姿势。
 
她轻手轻脚地捏起被子,给顾仁盖好,去洗澡。
 
洗了澡出来,顾仁竟然醒了。尤茹爬上床,湿漉漉的一团。顾仁皱眉,“又不吹头?”尤茹困,轻轻说:“怕吵醒你。”
 
顾仁打开床前灯,拉她起来,拖到梳妆台前面坐下。
 
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试了试温度,一手撩起湿发,一手抖动吹风机。
 
尤茹还是高中生,顾仁还是老师的时候,尤茹住到顾仁家,也是顾仁给她吹头。那是冬天,房间里却很暖。
 
已经是三年过去了。
 
顾仁望着镜子,才洗过澡,姑娘脸上有一线潮红,柔白脖子上戴着他买来的琉璃项链。琉璃项链其实不大适合平时戴,但尤茹喜欢,洗澡都不摘。
 
项链再往下,身体包在丝绸睡衣里。顾仁嗓子发干,见尤茹犯困,赶快说说话:“你原来在那边有什么朋友?”
 
吹风机的声音轰轰轰,尤茹像喊话一样回答,给顾仁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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