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见状，自然更加的激动，将这里头的利弊一一说清楚，恨不得就替高位上的皇帝拿主意。
可他们说的越厉害，永贞帝就越显得冷静，这种冷静，让人以为他在思考，但是像季尧这种自小与永贞帝一起长大，像王得全一直在身旁伺候的人来说，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平静。
皇后看着永贞帝脸色淡淡，再看座下两边的言官仿佛疯了似得，拼命解释，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说到底，裴皇后还是不够了解永贞帝，夫妻二人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加上永贞帝在娶裴皇后之前，还想过立死去的厉贵妃为皇后，甚至在裴皇后成为皇后之后，也还动过这个念头！
夫妻貌合神离，裴皇后自然瞧不出永贞帝眼底里的阴骛。
等所有言官唾沫都说干了，发现永贞帝还是无动于衷，这不免开始着急了。
“皇上咋不说话呢？”
“皇上这是闹哪样啊？睡着了吗？”
“我刚才说那么多他听到了没？难道不打算回应一下？”
此刻言官心里各种郁闷。
“皇上？”其中一个言官看着永贞帝，喊道。
“嗯？爱卿刚才说的话，朕有在考虑！”
呃……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望皇上早些立储！”言官又道，恨不得想说，要立储可要立嫡子哦，可不能把庶子立上！
可永贞帝看着歌舞，语气淡淡：“爱卿不必担心，朕正在考虑，现下是中秋赏月，不适合讨论朝堂之事，再说，朕还不至于马上驾崩，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这话说的，仿佛只要是他死之前立下储君，就万事大吉！
言官被他这话堵的还想再说其他，可最终，只能咽下。
没想到，他们说那么多，得到的只是一句有在考虑？
皇上，您可考虑过臣等说的口干舌燥的无奈？
面对众人吃瘪，永贞帝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而脸色难看的人，则是昊王和裴皇后等人。
这……
这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这般回答。
现下，他已经说了考虑，还反驳了言官的担心，若再说，那不是诅咒着皇上早点驾崩？
楚昊捏着杯盏，手背上青筋突起，可见他有多愤怒？
与永贞帝平坐的皇后，也是气的快要吐血。
她让那么多言官在当着一众大臣和家眷的面前说这些，没想到皇上居然轻松就打发了。
难道，皇上真的不打算立昊儿了？难道，他想立凛王？毕竟如今五皇子还小，虽然能做点事情，但是成为一个君王，是万万不能的。
想到这里，裴皇后的一颗心都冷了。
而坐在楚昊对面的凛王，倒是悠然自得的饮酒，他的座位上，只有他一个，倒是显得冷清。
目光落在沈亦然与他的娘子方向，两人有说有笑，似乎说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他的娘子掩嘴偷笑，而沈亦然则宠溺的看着他的娘子。
这种感觉，让他越发的向往夫妻之间的相处，想到相处的那个人是安佩柔那个小姑娘，他还莫名的觉得，有些期待，甚至是兴奋。
酒过三巡之后，他也有些醉意了。
帝后早已经离席，其余的人想欣赏歌舞的欣赏歌舞，想转转的去转转。
这些歌舞年年看，凛王一点都不喜欢，反而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安佩柔的影子。
……
“凛儿……”
正当凛王踏出宴席的琼玉殿，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看见走来的人，凛王忙恭敬的唤上一声，“母妃！”
走来的人正是静嫔，凛王的母妃。
从成为永贞帝的女人，到现在儿子已经长大成人，静嫔都很少出来自己的静晨宫，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皇上讨厌她的孩子。
她知道，之所以会被皇上临幸，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长相酷似死去的厉贵妃，所以才会在皇上意乱情迷之际，而怀上孩子。
有了孩子之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一个卑微的宫女最后变成了后宫主子。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名分，却也不再是个奴才了。
她知道皇上并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从不在皇上面前出现，只不想让他厌恶。
即便如此，皇上对她的孩子，也不会有过多的喜欢。
在后宫，举步维艰，即便不得宠爱，可所谓的母凭子贵，却也足以成为众人妒忌的对象！
后宫多少女子？多少想要靠着一个孩子往上爬，别人都在努力想要个孩子，而她却是一夜，便有了孩子。
对别人来说，十分妒忌！
为母则强，为了保护孩子，她不敢露出自己的半分锋芒，尽量减少众人面前的存在感，让自己缩小到尘埃里，直到他们忘记她。
也幸好，即便有孩子，她也没有得过皇上的再次宠信，儿子更没有得到重视。
这般一来，那些人想要针对她，却不知道从何针对起。
看着儿子已经长高长大，比她这个母妃还要高多了，静嫔笑了笑，“你这是要去哪里？”
往年，凛王在宴席之后，定然是要去静晨宫陪静嫔这个母妃吃月饼赏月，母子两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可从四年前开始，儿子去了北疆之后，他们母子便没有过过一个中秋，如今已经是第五个中秋了，她想和儿子过中秋了。
因为不得皇上喜欢，更不想让皇上看到她这张脸，她往年的中秋，都会称病推脱在自己宫里。
因为太过渺小，从不被人记住，倒是没人会因为她不在宴会而有所好奇。
凛王看着母妃眼眸里的笑意，才明白，今日应该去母妃静晨宫。
“哦，没去哪里，准备去母妃宫里跟母妃说说话。”
他差点因为过于想念那个小姑娘而忘了自己的母妃了。
可真是该死！
而他脸上的懊恼，并没有瞒过静嫔的眼睛。
第四百五十六章 原来是自己老了
静嫔暗道，孩子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知晓他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也不揭穿，“既如此，就跟母妃回宫。”
“是！”
静晨宫。
宫里将静嫔今日所做的月饼一一端了上来，各种口味的月饼，还有点心，水果一类。
闻着矮几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在宴会上并没有吃多少的凛王食指大动。
他拿了块尝了尝，随后赞道：“母妃手艺越来越好了，这味道，可比以前好吃多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母妃都是给你做的，若是吃不完，带回府里，想吃再拿出来吃，平日里若想吃，也可以叫母妃给你做的。”
“好。”
凛王说着，又拿了各种口味月饼吃着。
静嫔不与人打交道，身为嫔妃，自己的宫里也有小厨房，每日宫人去司膳房拿了食材之后，便可以在自己的小厨房做点心。
她热衷做吃食，在身为宫女之时，就在司膳房做事。
这些年，她其他技艺都没有，什么琴棋书画，她都不会，但是女红和吃食方面，却是越来越好，虽然不能和御膳房的御厨相比，但是也极为好吃。
凛王从小就极为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如今，也是如此。
只是，现在凛王吃的时候，眼眸里除了赞赏好吃之外，好像还多了一丝别的东西，好像在想着什么？
母子关系极为亲密，静嫔见状，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刚才是想去哪里？”
正吃着的凛王差点一噎，忙道：“母妃为何这么说？儿臣想来您这里啊！”
静嫔失笑，拿着一旁的小扇子敲打着他的手，“你这孩子，心里想了什么，没有人比母妃更清楚的了，从你前往北疆平鞑靼之后，你我母子二人也快五年没有一起过中秋了，你都忘记我这个母妃了。”
闻声，凛王有些担忧面前的人往不好的方向想，连忙放下手中的笑月饼，“母妃，我……”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静嫔打断。
“你也别担心，母妃不是怨你的意思，母妃可不是那种不通窍的坏母亲，我知道，你这孩子心里自然是有我这个母妃的，你忘记，不过是因为平日里忙碌，才会疏忽，母妃不怪你。”
“母妃，我……”
凛王歉疚的看着眼前的母妃，藏在喉咙里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并不是因为繁忙而忘记来母妃这里，而是因为……
见他这般，静嫔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孩子在别人面前，或许还能藏一藏心里想了什么？可是在她这个母妃面前，倒是像个孩子，没长大的孩子。
“你别担心，母妃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你这孩子也不小了，母妃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回来孝敬母妃啊？你今年可二十有二了，今年已经过半，很快，你便二十三了。
母妃听说最近有个姑娘时常进你府里找你，那姑娘你对她是不是……”
静嫔话还没说完，以极快的速度看到凛王的脸色在随着她的话而发生变化。
虽然在宫里，什么也不管不顾，但是凛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静嫔再怎么不管不顾，能在这后宫平安到今时今日，自然也有自己的人。
派遣几个人去凛王府，然后打探一下那个姑娘的消息，也是可以的。
“母妃听说，那姑娘是新月城来的？她的父亲乃新月城的城主，上面还有四五个哥哥，她最小，今年也十五岁还是多大了？”
静嫔说的模糊，但是她心里却查的跟明镜似得。
凛王目光盯着碟子上的月饼糕点，随手捻起一块，却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虽然心里已经对这个安佩柔产生了一种叫喜欢的东西，也想将她娶回家，但是听到母妃询问的时候，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是因为不敢娶回家，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一个长辈说这个问题。
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以至于当这天来临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才妥当。
他的皇子，是王爷，即便在他认为，他与平常人无异，可他的身份在别人看来，依旧是尊贵的王爷，突然喜欢一个别人看来好不出色的姑娘，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至少，对于安佩柔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他们会质疑安佩柔，会认为她不配她。
他亲眼看见，沈亦然为了身份能与他的娘子般配，拼了命的挣功勋，他除了保家卫国的念头之外，更想借此而让自己更上一层楼，让自己有资格站在季云笙的面前。
而安佩柔是否也会因为身份被人看不起呢？
他抬首，目光落在静嫔的脸上。
那么母妃呢，她会不会不喜欢那个小姑娘？
相对比凛王心里做了一番斗争在想事情，静嫔倒是着急起来。
“怎么不说话？母妃问你话呢，那姑娘怎么样的？你若喜欢，早些带进宫让母妃瞧瞧，没准母妃还能替你把把关，若是好，便早些娶回家，若是不好，便不要了。”
静嫔前面的话，让凛王刚开始忐忑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他很想说，喜欢这姑娘的，若是母妃愿意，儿臣会把她带进宫给您瞧瞧。
可是，当静嫔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凛王又迟疑了，因为他不知道母妃会不会嫌弃对方的门第不够高？
“母妃，我……”
凛王迟疑了许久，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怎么？不能带？那小姑娘不喜欢你？”
“并不是这个，母妃难道不会觉得安家的门第不高吗？”
静嫔听到这里，捂嘴笑开，“原来凛儿是担心那小姑娘配不上你啊！对母妃来说，门第并不是娶妻的唯一标准，你母妃我还不是一个宫女出身，你外祖家只是普通的流民，当年母妃刚好来京城，听说了选宫女，为了混个饱饭，才进宫的，这般说来，你母妃身份更不好了。”
“母妃，这……这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还瞧不起那小姑娘的身世？”
凛王连忙摆手，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不是的，母妃，儿臣，儿臣自然不介意门第，既然母妃也不介意，那儿臣若有空，便把她带给您瞧瞧。”
瞧着儿子这般，静嫔向来寡淡的脸上，多了许多笑意。
“按照母妃瞧啊，该是你配不上人家小姑娘。她今年才十五，你今年二十二了，大她七岁。”
凛王满脸的担忧在听到静嫔这句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过来。
他笑，“母妃说的对，说起来，倒是儿臣占她便宜了。”
没想到，他与那小姑娘相差那么大，怪不得瞧着她就像一个孩子似得，原来是自己老了！
“不过你年纪年长她一些倒也是好的，男人大些，会疼人，会忍让，小姑娘有时候耍耍小脾气，能包容，若是一样性子，这日子怕是要鸡飞狗跳了。”
“嗯。”他也觉得是。
想到安佩柔那小姑娘是安家掌心上的宝，自小被父母哥哥宠着，也是有些小性子的，他肯定会包容她的，不管她做什么，都宠着，不过他最喜欢还是她那迷糊耿直的性子，简直可爱至极。
“好了，既然如此，便早些出宫吧，母妃也累了，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静嫔的驱赶毫不征兆，凛王还没明白过来，已经被驱赶从静晨宫。
看着静晨宫大大的三个字，凛王才明白，刚才母妃那话是什么意思？
出了宫门，他直接朝着城西安家的方向去。
路过街道，即便已经是黑夜时分，到处也热闹一片，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人人出来赏月放烟花，好不热闹。
“王爷……”还未至城西安家，程明便回来了。
“怎么样了？”
“安小姐被她的哥哥带出来了，这会还没回安家。”
程明是他安排去安家打探消息的。
得到消息，凛王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